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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
笼罩在天地间的薄雾逐渐散去,新起的朝阳自萦绕在雪域山顶的层云中喷薄而出,从赤螭山脚到珞瑛湖畔,金黄色的晨光一寸寸染亮了大晋之都。屹立于洪荒大陆一千六百年的天启城迎来了新的一天,而大晋朝亦揭开了新的纪元。
“吱……” 低沉绵缓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静谧,五尺高的皇城大门缓缓打开。
“吉时到,起礼~~~~”
伴着司礼官洪亮的声音,九千九百九十九名战士同时吹响手中的号角,雄壮的乐声响彻天启。
我提着雍繁的裙摆,一步一步,跨上通往青阳殿的白玉台阶。
此情此景,几曾相识。
应是三年前的今日吧。
彼时的我着一身火红嫁衣,发髻里坠着你亲手插上的凤簪,而如今的我着一身绣龙的明黄,戴着玉璃朱缨的王冕。
那时,九十九步白玉台阶后有你在等我,而如今,这条路上只剩我自己。
城墙上无数艳丽的锦旗猎猎作响,青阳殿下满朝文武大臣早已匍匐在地,恭迎大晋开国千年来的第一位女帝。
我敛住神色,傲然扫视着眼前的皇城,密密麻麻匍匐于地的人群恍如静默的蚁群,站在这个位置,原来竟可以睥睨众生。
司礼官指引百官进行着繁琐的登基程序,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大典的最后一步——丞相率百官上呈国玺。
头发雪白的左丞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辅佐先帝至今四十年的时光让他的腰杆不再挺拔,瘦削的身体让人担心他是否可以抱动装着国玺的玉宝。
我起身走下青阳殿,左丞身后百官皆跪。按照礼制,此时丞相应捧宝上言:“皇帝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便是礼成。而年迈的左丞眼中却突然闪过一抹奇异的光,那是愤怒与仇恨的眼神,老人用铿锵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臣,不能将国玺呈于皇后。”
他称我为皇后,而非,殿下。
一语激起轩然大波,皇城内众人皆惊。
“我大晋朝开国千余年来,民风敦厚,恪守礼制,帝王之位向来只有李氏嫡亲血脉继承。皇后既非李氏血脉,嫁于先帝三年间亦未有所出,且善妒多疑独占后宫,致先帝竟无一子嗣,本应废黜,如今先帝薨百日不到,齐氏作为一介女流之辈,竟敢自立为王,篡国夺权,实乃我大晋之千古罪人!”
不知是因气愤还是这番话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左丞瘦弱的身躯在料峭的春风中微颤,目光却依然坚定地锁在我身上。
垂眸敛色,我微微勾起嘴角,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众人的表情,有人惊恐,有人讶异,也有人……幸灾乐祸。但一瞬之后,所有人都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回到我身上,左丞在大晋朝的威望自是不言而喻,他们想知道,违背祖宗规矩登基的女帝究竟要怎样面对这公然的挑衅。
我放松一直收敛着的神色,不去理会众人的瞩目,却是巧然一笑,缓缓问道:
“孤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左丞老家应是苏南胶县的吧?”
左丞不解地皱了皱眉头,在他预想的千百种画面中总归没有这一幕,他默不作声,好整以暇地等我出下文。
我将双手背于身后,抬起头,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我脸上那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容。
“孤听说苏南郊县最重家族香火,若哪家没有儿子定会招邻里耻笑,亦会成为家族罪人。左丞府上一妻五妾,子嗣众多,想必在家乡也是极其风光的吧。”
左丞猛然一颤,眼中神色刹那间变得狠戾。
不愧是混迹大晋朝堂四十年的角儿,堪堪一句话便已知我要做什么了。
他忽然上前一步,飞速地从怀中掏出把短匕朝我刺来,动作之快丝毫不像已然古稀的老人,明晃晃的刀光从眼前晃过,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随护在我身侧的两名侍卫转眼间已将左丞按倒在地。
“起兵!起兵!”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老人倔强地昂着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四周喊着。
城门依旧紧闭,人们惶惶地低着头,没有人回应左丞沙哑的嘶吼,偌大的皇城里只有他的声音颓然回荡。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不用叫了,你布在城外的兵早被我的铁骑军屠干净了。”
左丞愤怒的双眼渐渐被绝望和震惊充斥,我看着他冷成死灰般的眼神,心中竟无端生出一丝解脱之感。皱纹在他脸上刻出一道道沟壑,松弛的皮肤上现出苍老的斑驳,众横捭阖几十载的名相,终是斗不过岁月的流转。
“来人,将左丞压入天牢,后日午时北市问斩。铁骑军副将戎威听旨。”
“臣在!”
年轻壮硕的将士迅速从守在外围的队伍中跨出。
“朕命你即刻查封丞相府,府内所有男子净身入宫,所有女子充官妓,永世不得出。”
说完,我傲然转身,伴着左丞发疯似的咒骂,如一位真正的帝王般阔步离开,独留身后惊得说不出话的众人。
头上骄阳似火,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阔衣长袖在风中翻舞,衮服上精致的绣纹仿佛突然间有了生命。
日月在肩,星山在后。从今往后,我,便是这江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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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的旧文啦,本想凑成七篇再发,似乎有点儿难,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