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升职指南

　　翌日

　　灵曦叹了第九十九次气的时候听见叩门声，收敛姿态，端出一副自己以为还算“大家闺秀”的样子，觉得应该做得不错才说：“进来。”

　　来人是柳姨娘，她脸色比刚开始见面时候稍好些，但见着灵曦眼中总是有光彩的。

　　“灵曦。”伴着她的温柔声音，柳姨娘眉眼中总隐着一丝柔媚，“你爹该回了，是时候前去相迎。”

　　“是。”灵曦在这里听得最多便是丫鬟讲的这个“是”字，也不知这位小姐原先是个什么脾气秉性，虽有些朦朦胧胧的印象，但是总把握不住，不知道会不会被怀疑，不过，二小姐死里逃生，就算性子有些改变总说得过去吧？

　　“只有些事情还得先提点你，等会子休要提到梅姨娘。”柳姨娘说着眼神略有些失落，几近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怕你还不知道，梅姨娘因为生孩子的缘故已经去了，你爹也不知道，这事自有太太交代。平日你与梅姨娘也算亲近，娘怕你心里难过才未曾说与你听，只恐待会儿你不小心讲错话娘才不得不先告诉你，你……可明白娘的苦心？”

　　“灵曦明白，谢娘亲提点。”无论如何，至少眼前这人应该相对安全，该温顺点好。

　　“没想到你这一病，倒明白几分。”柳姨娘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灵曦，眼里含着明媚的笑意，竟掩过她天生的柔媚显出盎然之气，灵曦却看得心里发凉。

　　灵曦却更不曾想柳姨娘竟会动手，她伸手向灵曦，灵曦愣住不敢动作，然后瞥见她在自己头发周围停留，感觉发髻一松，被取下一支玉雕丹凤纹步摇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是一支玛瑙花细，柳姨娘再打量了一下觉得才算不错，“你爹甚是宠爱梅姨娘，今日回门必定是要问到她，待会儿定不是欢喜时候，这些东西还是撤了清净。”

　　“灵曦错了。”一边道歉一边悔恨，这不是刚来什么都觉得新鲜吗，这才挑了几样好看首饰试试，却被扣了这么大一罪名，现在总算明白林妹妹当年为什么“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

　　这样多规矩，叫人可怎么活？

　　虽然怨念，灵曦还是听了她的话，乖乖摘了首饰，出了大门，迎着风雪守候着“爹”的到来。虽天气严寒，但裙钗们屹立于寒风之中都泰然自若，灵曦好生佩服。就在所有人都满心盼等着男主人的时候，灵曦出了好奇他究竟长什么模样之外，心里还默默哼着“大约在冬季”，真是好不应景。

　　等了没有多久，便听见马蹄声朝这边渐渐清晰，望见街道上迎面行来的马车，前后有三辆。不知是什么心理使然，灵曦竟然能感觉到周围的女人们心里的焦急和喜悦甚至带着一丝胆怯，可是……这情绪好像并非来自她们，而是来自她的内心，好像从心底生出来的感情，怎么也斩不断一般。

　　灵曦不喜欢这种感觉，稍稍甩了甩头使自己清醒一些。这时候，马车上已经下来一个人，他的样子并不似灵曦方才设想的任何一个人，他长相没有什么特点，不英俊亦不丑陋，像是他本该生成这模样一般。

　　此时，灵曦听见周围人齐声道：“恭迎老爷回府。”

　　所有人蹲了身子行礼，灵曦努力平复心绪，也做了个礼。

　　赵煦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总算挤出一丝笑意，虚做了个手势让众人起身。甄氏盈着笑意上前与赵煦并行，温柔说话：“老爷一路辛苦，酒菜已备好，特为老爷接风。”

　　赵煦看着甄氏，眼里流露出温和的神态：“我这一出去，家中全倚仗你，是你辛苦才是。”

　　“我不过做些杂事，老爷才是为国辛劳，岂是我女儿家厨房之事可以比拟。”甄氏说话时嫣然一笑，笑得极真诚，使这番话脱了恭维的嫌疑，更似吐露真情。

　　赵煦眼里的温和转为笑意，似乎很满意甄氏的回答，自然地握住甄氏的手，甄氏眼底一羞，二人便一同朝屋子里去，众人十分识相，竟连商量都没有过，就自动分成两行让道，灵曦连忙跟着柳姨娘一边。瞧甄氏今日种种，哪里还有那日初见她时的冷漠，看来相敬如宾，是需要技术的。

　　进了屋子，丫鬟婆子围了一圈，赵煦先寻了上座，然后是甄氏，以及不认识的人。灵曦不知道自己该坐哪里，便等柳姨娘坐下想挨着她坐，谁料灵曦刚坐下，柳姨娘脸色即刻一变，灵曦也注意到四周围的人好像都齐刷刷看向她，像是她犯了什么大错一样。灵曦受了惊吓，连忙站起来观察赵煦的神色，果然，他不高兴了。

　　“老爷，是灵曦不懂事，她连病了一月余，昨日才从鬼门关逃回来，大夫说她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请老爷莫怪罪。”柳姨娘连忙起身向赵煦解释，灵曦坐梅姨娘的座位虽不合规矩却也非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解释得当想必就无事。

　　只不过，怕是梅姨娘的事情就此掩不住多久，不知甄氏会否以为灵曦方才作为是她有意安排，若是，当真解释不清了。思及此，柳姨娘瞥了甄氏一眼，却没瞧见什么表情，眼里淡淡的而已。

　　赵煦脸色稍缓和一些，却略微皱眉，眼睛却是看着甄氏：“梅香呢？”

　　甄氏不答，反而站了起来，然后朝赵煦跪下，动作虽卑，她做起来却如从骨血中渗透出来一般自然。她这一跪不要紧，整个屋子的丫鬟婆子也全都跪下，气氛一时沉重得令人窒息。

　　见此，柳姨娘也向赵煦跪下，然后扯了扯灵曦袖子，意思很明显，叫她跪。灵曦没有理她，倒不是要与她作对，只是下跪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连自己爸妈都没有跪过，现在要跪一个陌生人……不能接受。于是，整个屋子只有灵曦站着，赵煦坐着。

　　柳姨娘不知女儿怎么了，愈发着急，更用力扯她衣裳，但也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心道这死丫头怎么关键时刻闹气别扭，难道真把脑子烧坏了？

　　见着阵仗赵煦自然知道出了大事，但见跪了一屋子，看着也心烦，道：“无论何事，起来再说。”

　　甄氏听见了，却不动身，她不动，自然周围的人也不动。灵曦心道你快点起来呀，人家都给你台阶下了还装个什么劲儿呢，要不我一人站着多不好意思啊……

　　赵煦见甄氏未动，略叹口气，上前去扶她起来。甄氏一起来，众人也都随她起身，灵曦总算松口气。

　　见着甄氏暗淡的脸色，赵煦心里其实很紧张，怕听到什么坏消息，不过能让甄氏如此的情况，应该是差到极点，一想到此，便有不安起来，焦躁地说：“快讲。”

　　这二字已然不怎么耐心，甄氏见火候差不多了，声音哽咽着道：“梅姨娘她……去了。”

　　赵煦微微蹙眉，声音略有隐忍：“孩子呢？”

　　“孩子很好，已托妥当的奶娘照料。”甄氏柔声说话，似乎怕惊了现在的氛围。

　　“她是……怎么去的？”

　　“难产而死。”

　　赵煦沉默着，忽然长叹一声，眉间隐着痛苦之色，说：“梅香为我赵家留后，也算死得其所。”

　　“她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甄氏附和。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灵曦忽地为那梅香不平，尤其是赵煦那句：为我赵家留后，也算死得其所。太缺德了！

　　“梅香为何会早产？”赵煦忽然问道，因想起梅香怀孕的日子，这时候生产着实古怪得紧。

　　甄氏依旧温柔似水的声音：“她被下了催生的药，且是不易察觉得日久天长才显得出药性。”

　　“什么？是谁如此恶毒？”赵煦握拳拍案，眼中是惊疑也是悲恸，难产而死那是她福分浅薄，若有人故意为之……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知道，她便是前夜去的，还没来得及彻查。”

　　“丁伯。”赵煦声音提得很高，且充斥着愤怒。

　　“在，老爷。”

　　“给我整个府里搜，看看是哪个屋子里藏了令人催产的药，谁的屋子都得搜，太太也不例外。”

　　“是，老爷。”赵煦这命令一下，众人都能感觉到他已经不够冷静，连太太屋子也搜，怕是格外狠了心的。

　　然后听见外头悉悉索索的声音，站了一屋子人，只见呼出的淡淡白气，却连一丝清浅的呼吸声都听不见。灵曦感觉腿都站麻了，却实在不能坐下，这时候若再行个“离经叛道”之事，真就枪打出头鸟了。

　　赵府是很大的，要在这样大地方搜出什么东西真是不容易的，一等，该不会等到明天吧？

　　却不料，丁伯竟然在一个时辰后前来汇报结果了。丁伯是个聪明人，方才赵煦下了命令之时他便知道蹊跷，得先从姨娘和小姐们屋子开始搜起，所以，很快找到了。

　　但是灵曦看见丁伯找到的东西时，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他拿的，是甄氏为恭贺她重生送她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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