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登仙

　　31、

　　子画静静地听着，她能感觉到，落凡回忆起往事，尤其是决定了他十几年来的命运的那一场战斗，好似并不是痛苦，而是，怀念。

　　他憔悴的瘦削面容给他平添了一种病态的美，薄而透明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向上微微弯起，掩饰不住的笑意从他脸颊流溢出来。

　　那是历经艰险，重重叠叠的苦难，而后终得的甜蜜。

　　崖底的灵气飓风早已散去了，原本浓郁的灵气，也所剩无几。

　　子画和落凡两人在木屋中呆了一会儿，便出得门来，准备走出这崖底。

　　此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在今天的子时，秘境就会开启，这弟子初试的第二环节也就结束了。谁会成为一百零一个弟子中的前五十名，谁就又离正式弟子，更进了一步。每一环节都可以说是至关重要，走到那一关，便决定了今后一生仙途。

　　不过，子画暂时可以不用着急了，得了一个五阶灵药，一个六阶灵药，在这中央大陆上都是顶级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什么闪失了。

　　若是实在有什么意外，不是还有落凡给的乾坤袋嘛。

　　其实子画还是很相信落凡的，毕竟他有时候不太靠谱，有时候又很深沉，再加上对方是几百年的神仙了，虽然现在只剩下元神，但也比这中央大陆上的修仙者强上不少。而且落凡两天来并没有伤害过自己，还给了自己许多的帮助，再不相信他，于人情而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子画想着，要先找到姚丽丽和李君岚，这两个人，一个受了伤，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子画这样想着，抬腿迈出柴门，却又停了一下，回身再次进入了木屋。

　　落凡在里面还没有出来，他仿佛是舍不得，他的乾坤袋、兵器，还有铠甲。

　　子画蹑手蹑脚地进得门来，手慢慢伸向木桌，一点一点，快到了快到了。啊，抓到了，“嗖”，子画拽紧了落凡面前的乾坤袋，拉到自己身边，揣进怀里，转过身去就走。

　　落凡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等到子画跑出了木屋才发现不见了乾坤袋，不禁无奈扶额：“喂，我都说了，这乾坤袋送给你了，还不信我是怎么地。我告诉你啊，你要是不信我，我就……”

　　落凡立马变身话痨，追着子画飘出去。

　　子画揣着乾坤袋一路也不回头，捂着嘴小声笑着。嗯，她还是习惯落凡话痨的样子，深沉范儿还真有点让人担心。

　　“小娃娃，我可告诉你，你这个样子是走不出去的。”落凡一溜烟儿地追上子画，闲闲地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子画略略停下脚步，挑眉：“前辈？”

　　落凡半降下来，作投降状：“好好，张子画，子画。不过我可没骗你，这山崖，处处是幻境，你还是小心为上。”

　　“幻境？”处处是幻境吗，那我们之前遇到的情景，单华宁竟是说对了，是有人故意布下的幻境。不过，这有什么用吗？既不伤人，只不过是让人困在里面，出不来罢了。

　　“前辈，知道这幻境？”子画问道。

　　“当然知道，这幻境，可就是我布的。”落凡斜斜的眉毛挑上去，毫不在意地说着，好似就像是在讨论每天回家吃什么那样简单随意。

　　“哦？是前辈布的？”子画略惊，暗想一个神仙，有必要做这等事情吗？还是说，呆在忘仙宫里实在太无聊。不应该啊，忘仙宫里竟还能操控外面的世界吗？

　　落凡也不卖关子了，现在他可是跟子画是一个绳上的蚂蚱，谁都瞒不了谁：“咳咳，我其实就是有点无聊，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啊，就是这么的呆不住。我就想着，既然出不了忘仙宫，那就造几个幻境玩一玩，一来万一有一天我出去了，可以避免手生；二来可以打发打发这漫长的日子，看看外边每隔几年进来的凡人，看着他们被喜怒哀乐所控制，看他们的内心所想，是否是，我所希望的……”

　　“那，怎样才能走出幻境？”子画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她虽然鄙视那些视凡人如蝼蚁一般的神仙，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她自己遇到和落凡一样的境遇，是否也会像他一样呢？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最至关重要的，就是找到出去的路，好与姚丽丽和李君岚会合。

　　落凡转了身，向子画伸出手：“六叶果。”

　　子画手堪堪摸到自己的乾坤袋，却没有递过去，道：“前辈是要，六叶果？”

　　落凡手维持着送出去的姿势没有动：“对，这世上只有六叶果，可以破除幻境。”

　　“难道前辈布下这环境，就没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吗？”

　　“有啊，就是这六叶果。”落凡伸回手去，仿佛笃定了子画会任命地把他要的东西乖乖交上，“所谓幻境，幻化人内心最渴望之事。而人内心最渴望之事，往往不可得之，多半是虚幻之物，臆想而来。这没有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的感觉，是最易令人沉沦、倾陷。要想破除幻境，古往今来，有两种办法。一是自救，二是依靠外在力量相救。”

　　“破不除幻境者，只能够说，心性不坚，即使侥幸得存，亦不可能破除迷障。而这六叶果，便是那外力。借助六叶果，可破世间一切幻境，助人修行。”

　　落凡看着子画，又向前伸出手：“我看，这六叶果你就不要上交了，此物珍贵之极，中央大陆只有三株。”

　　子画手摸到乾坤袋，掏出里面的六叶果。

　　一朵莲华千瓣紫，六片翠叶三对分。那顶端红红的果子，不知染了谁的血，饮了谁的髓。

　　落凡结过六叶果，掰碎最上边的果子。“啪！”很轻的一声脆响，那红红的汁液流溢出来。顺着落凡指尖透明的灵力，慢慢滴到地上。

　　“滴答，滴答——”蜿蜿蜒蜒地在崖底迤逦出曲折回旋的图案，却又突兀地向上飘去。

　　子画在一旁看得诡异极了，那红红的似鲜血一般的汁液，在某一处平地突起，点点滴滴地飘散在空中，又连成薄薄的一层薄膜，罩子一般地把什么东西罩住了。

　　别看那果子看起来很小的样子，只有一般苹果的大小，这流溢出来的汁水却好似源源不断，永远都流不尽。渐渐变多，那层薄膜包裹的东西慢慢显现出轮廓，竟是把整个崖底都包裹住了，只剩下那小木屋，三棵柳树，以及，那一蓬灵草。

　　落凡指尖灵力不停，凌空一指，点在薄膜某一个虚幻的点上。

　　霎时，风流云散，“啵”的一声。瞬间那红色的汁液又迅速地散开，分散成点点星光一样的小滴，慢慢凝成一个苹果大小形状的果子。

　　于是子画看到了，就像是河流逆行，倒流回六叶果顶端的绛红果子。

　　如果海水倒灌，河流逆行，是为不详。那么这样的景象，是否是不祥之兆呢？

　　祥瑞与否，子画不知道，但是她想起在往昔城，先生教给她的。
　　人生如东流之水，且记，珍惜之。

　　如果时光逆行，我愿意，看看我的母亲。她是否是，白衣凌仙，娴静，而美好。

　　“啪！”与之前一样的轻响，果子合上了，重新恢复了原状，静静地|挺|立|在最上端，透着些许的诡异。

　　——幻境，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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