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十二月

作者:月光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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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面对空荡荡的四壁,我的心像这刚上了浆的墙一样苍白死寂。
      来装修的师傅每天在制造出各种噪音的同时,也编派出种种理由指使我买这买那。换了以前,我早发火了,可是现在的我没有这份心力去折腾这些琐事了。
      学校,家,新房,三点一线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学生天真的问我:老师,您的家住在山里吗?
      我哑然失笑,看看脚下这双满是泥浆的鞋,不禁问自己,我有多久没有打理过自己的衣着了。
      不擅长数学的我竭力记住那些讨厌的尺寸、规格、价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被填得密密麻麻,像我的心一样满得装不下更多。
      从小被打理好一切的我,何时也会打理这些了呢?
      会?
      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就是一个人装修房子吗?你得意个什么劲!
      母亲愤声离去的话语还回荡的耳边,搅得心好痛。
      早知道当初就不求着她来帮忙看着装修,她一来,就指手画脚,随意改动我已经设计好的方案,一听到别人说什么,就马上也要照样弄一个。
      我一气,当着她的面告诉工人:你们要搞清楚谁是最后付钱的人,任何改动都必须通过我的首肯才能执行……
      母亲铁着脸走了,甩下一句话:要嫁快点嫁,别赖在我家里不走,翅膀硬了有本事往远了飞!
      像这样的话不是头一次听到了,自从和他交往,母亲的态度就没有好看过。
      认识他是在朋友的婚礼上,我是伴娘,他是伴郎。
      琪那天美极了,全世界的幸福都写在她的脸上,她的那位当医生的老公也笑得两眼眯缝,胖乎乎的圆脸上泛着春光。
      我穿了一件蓝色晚装,踩着一双银色高跟鞋,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穿的如此隆重。如果不是琪再三叮嘱,恐怕我死也不会穿成这样,不方便到了极点。
      婚礼像所有的婚礼一样俗套和甜蜜,一切都在混乱与有序中进行,我像个摆设一样站在新娘子旁边,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直到那一刻……
      琪站在台上将手中的花束使劲向我抛来,失神的我接住了鲜花,不过是用脸接住的。
      等我回过神来,笑声早已响彻整场宴席,恐怕那就是琪婚礼的最高潮吧。我自嘲的苦笑,至少给大家带来了快乐,也算是件公德了。
      我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谁买的破花,包那么多水干嘛?
      给——
      一只大手伸到我面前,手上是一张纸巾,抬眼一看,是他。
      后来想想,一切似乎来得太过突然,在我还没准备好的时候,爱情就推门而入了。
      他比我大五岁,和我以前的男朋友一比,成熟太多了。三十岁的医生,二十五岁的小学教师,多般配啊!
      刚到我家时,母亲也是这么想的。
      可当他说出他的家庭情况后,母亲的脸就晴转多云,阴了一个晚上。
      我不怪母亲,任何当妈的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初嫁就嫁个二婚吧,何况还有孩子。
      对于这些,我是知道的,可是爱一个人不是要爱他的全部吗?他没有隐瞒的告诉我他的过去,我为什么要对一个诚实的人生气呢?
      所以,我接受了这个事实。再说,孩子并没有在这里,而是在他的老家。
      我不会把一个远在天边的过去放在心上,那样显然是不智的想法,我不是一个村妇,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我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我决定和他继续交往,不顾母亲的反对,直到我怀上他的孩子。
      好朋友一个月都没来了,我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了。
      拿着检验单,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助。
      母亲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不再反对我和他来往,反倒催我们结婚,还把家里原来的那套老房子让出来给我们做新房。
      你觉得他真的合适吗?
      我问母亲。
      母亲织着毛衣头也不抬:不合适。
      那你怎么催着我们结婚呢?
      你以为我乐意?
      母亲放下手上的东西,盯着我:我是丢不起这个人!
      我无言以对,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枕头湿了一夜。
      新房在我一个人的奔走中,日渐雏形,他没来看过一次。
      忙,一个字把所有的怨气堵在心头,发泄不出。结婚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事?我突然不知道了。
      看着夜幕中渐黑渐暗的四壁,我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是一个人了,孤独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向我压来,把我团团围住,挣脱不开……

      2、
      他终于请了年假,这使我沉重的心得以少许舒缓。
      最近反应越来越强烈,虽不至于呕吐,却随时睡意朦胧,饿得也好快。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竟然听了他的话,把孩子留下。
      我还没有心理准备,我还不想要孩子,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所有的反对都在他的眼神中软化,投降,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曾经嘲笑琪一结婚就生孩子,那时的自己多么有志气:我要考研究生,结婚生孩子?起码得等到我拿到学位再说啦……
      可是,他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样,我的志向都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今后的日子就在平庸与孩子的哭声中度过?
      结婚是喜事,我的心头却一直喜不起来。
      爱情在还没有进入婚姻的坟墓之前,就开始变得僵硬,一如古埃及法老的木乃伊。
      婚前忧郁症?呵,这是他给我下的定论,就像他给别的病人诊断时一样肯定,不容置疑的自信。
      也许他是对的。
      有了他,我终于可以不用为装修的事情操心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婚期正在一天断似一天的向我逼近。
      索性请假在家,反正后天就要先去扯结婚证了,摆酒的日子也快了。
      我自作主张的请了假,校长表现出很多为难,不过还是准了。
      信步走在路上,心情竟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了许多,也许真的像他所说,是婚前忧郁症。
      没来由的又习惯性的来到装修好的新房楼下,已经听不到装修时的嘈杂声,里面静悄悄的。
      索性上去看看,也许他也在呢。
      我摸索着楼梯,轻手轻脚的要给他一个惊喜,打开房门,他不在。收起失望,开始打量起我们的新房,这个我们将一起生活的地方。
      家具已经摆满了房间,全是我喜欢的米色。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小幅油画,一看就知道是临摹之作,其间竟然包括了“野兽派”马蒂斯的《红色的餐桌》、《音乐》、《舞蹈》这样的名作。我不禁有些感动,一时之间买来这么多画作,即便是临摹也是要小小花费一笔的,而这些都是为了我,只因为我曾经玩笑似的提过读书时最欣赏马蒂斯的作品,不见得看懂,却很是想找来他的作品挂满房间……
      一句玩笑他也能记得,我不知是不是该感动得落泪……
      环顾四周,无一处不是为着我而设计,为着我而购买,就连窗帘的花纹也是我一向亲赖的蝴蝶纹样。
      站在房间中央,我突然觉得有些晕眩,幸福的感觉像一根根透明的丝密密的网络在我的周围,让我一时有些透不过气来。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把我从幸福的醉意中暂时拉了回来。
      这人也是,怎么不带钥匙。
      心里埋怨着打开房门,我和门外的人同时一怔,暮色下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妇人,一个有孕的妇人。
      说她有孕是因为她显然已经快临盆了,肚子大的像要炸了一般,是不是每个女人的肚子都会变成这样大?我有些出神。
      你——
      她发出一个单音,使我把目光从她的肚子上收了回来,幸亏我不是男人,不然那样看女人,一定会被当成流氓的。
      请问你找谁?
      我礼貌性的询问,应该是走错门的,说不定是走错了楼层。
      这里是姓陈吗?
      不,不是。
      果然是走错门了。
      那,对不起了。
      她操着外地口音,不是成都人,大概是哪家的外地亲戚吧。这么大肚子了,怎么没个人陪着到处跑啊。
      目送她颤颤巍巍下楼的背影,心里不觉有些悲凉,女人为什么都要经过这么一遭啊。不知道我大肚子的时候,他会不会陪在我身边。
      眉,你怎么来了?
      一时入神竟完全没察觉他已经站在我的面前,近日来为婚事忙碌的他显得有些憔悴,三十岁却有了四十岁的沧桑。
      走,我们回去休息。
      回哪里?
      你家啊。
      这里不就是我家,我们的家吗?
      我微笑着望着他,这些日子所有的烦躁不安都消失了,原来两个人可以使空间变得更大。
      飞含笑的眼眸在我的面前逐渐变大,直到看不见……
      夜那么深,情也那么深。

      3、
      我快乐得像只蝴蝶,在饭厅与厨房间飞舞,明天是扯证的日子,今天我要和他一起提前庆祝一下。
      虽然他嘱咐我不要太劳累,但我仍然希望亲手烹调一份晚餐,拴住他的胃,也拴住他的心。
      凉拌三丝、糖醋里脊、回锅肉、番茄蛋花汤……简单却透着丰富,都是他爱吃的菜。
      看看挂钟,也该回来了,说是买气球、喜帖什么的,怎么要这么久呢?
      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等待是一种难熬的思绪,一点点风吹草动也会绷紧你的心弦,时而沉寂,时而惊喜,时而担忧,时而埋怨……
      菜在冷却,心也一样。
      冷过之后是担心,也许他遭遇什么意外了。我讨厌自己胡思乱想,可是窗外飘落的细雨却打在我的心上,把里面搅得好乱。
      各种猜测在心头浮现,又一一被推翻。
      终于,我忍耐不住,决定出去寻找。可是当我打着雨伞站在街头的时候,才惊觉我根本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寻他。一丝苦笑爬上嘴角,怎么总是这么笨呢?
      回去吧,也许他已经到家了。
      撑伞,挡住愈发斜密的雨丝,春末的风竟还如此凉骨,回去加件衣服吧。
      转身,停步,顿住,一秒,两秒,三秒……他的背影在不远处定格,他的影子与另一个的影子重叠交织,紧紧的,紧紧的……
      是的,一个影子,女人的影子。
      我的他和一个女人就在不远处“纠缠”,两个人的情绪似乎都非常激动,听不见说什么,却看得出来她很伤心,而他在安慰。
      顿在原地,我不知该不该上前询问,一个自然的笑容怎么也挤不上脸庞。这么板着脸过去,我该说什么呢?
      心里打着鼓,拼命告诉自己要自然,要微笑,别瞎猜,没意思!
      伸手捋了捋额前的湿发,尽量摆正了步子向那纠缠的影子走去……

      4、
      眉今天真漂亮!
      今天眉是新娘子,当然最漂亮了。小小,等你做新娘的时候,你就最漂亮了哈!
      对啊,小小,待会你也拿脸去接花,保准马上嫁人……
      臭琪琪,你今天还要拿我开涮是不是!
      不敢不敢……
      ……
      五月一日,我的婚礼,一切如期进行,就像一个写好了的剧本一样,我只需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雨,好大,阴沉沉的天空压得人心里憋闷。
      婚宴像一场蹩脚的肥皂剧,每个情节都那么俗气老套,不过每个人仍在卖力的表演,演好自己的那一份。
      母亲挂着僵硬的笑容招呼着亲朋好友,父亲像一尊佛呆坐在那里自顾自的吃喝,姐姐跟只花蝴蝶似的穿梭于厅堂之上,恐怕东西各家的花边小道消息都该尽收话匣了……
      他?该是和狐朋狗友一桌正喝得欢畅,这样也省得别人灌他,他自己先灌自己得了。
      周围的喧哗声、打闹声、行酒声,乱作一片,分不出彼此,只听得头昏昏的,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轻了。
      这声音听着怎么好象那夜的雨?
      当她走向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雨声打在伞上也就是这般嘈杂……

      5、
      她走向我,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了。好美的女人,怪不得他那么为难,我知道自己输了,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再找他不过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孩子没有爹也就算了,可两个孩子都没了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从老家来成都,一路上吐的一塌糊涂,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恐怕我早趴下了。

      她走向我们,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更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我无从解释。
      自从和眉认识我就知道了自己的无可自拔,我知道自己不配拥有这般美好的事物,可飞蛾对光明的向往是天生的习性,眉就是光明……

      我走向他们,他惊诧于我的出现,呆呆的愣在那里,任那雨落在他的灰色西服上,留下一大片水渍。
      我近距离的看清了她,我的惊诧应该不亚于他们任何一个人,这个和我的他纠缠的女人我见过,那快要炸开的肚子仍旧那么大。

      她站在我面前,不需要镜子,我知道自己与她有多么大的差别。他的选择任何人都可以理解,陈世美看到公主的时候恐怕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快要做两个孩子的母亲的我,怎么可能与这个女人媲美呢?说到年轻漂亮,我也曾有过,当年上赶着追我的男人也能排个长龙……可惜,岁月这东西不得不让你服老啊!

      眉站在我的右边,秋华站在我的左边,两个女人就这么互相打量着对方,谁都不说话。
      我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和秋华结婚那是八年前的事了,镇上的一朵鲜花就这么插在那啥上,谁见了谁羡慕。
      离婚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怪我,只说是怪自己命薄,侍候不了我这个主!
      我知道她那是气话……

      我揣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希望从蛛丝马迹中看出点什么。如果他们非常自然的向我介绍,我想一切就不会变的这么复杂了,可惜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无法停止胡思乱想,却就是不愿意直接问我面前的这两个人。

      刚,是一个好男人,正因为他的好才使我在他说分手时那么干脆的答应了他,老鹰老高飞,我那个鸡窝怎么留得下他。
      两年前他调到了成都,从此两不相干,直到去年夏天他回老家探亲,才算是又见了一面。
      如果那夜星星不是那么亮,风不是那么凉,一切都会很圆满……

      我没什么好怪的,只怪自己,只怪自己……

      雨敲打在雨伞上,声音大得像敲锣,每一下都能把我的心震碎……

      6、
      我看着来往的宾客,一批批走得飞快,不过一个过场,真心祝福我们的人又有几个呢?
      结婚?一纸空文却有人拿它当宝,争着抢着钻进这个套。
      不知道秋华现在回到家没有,大着肚子一个人回去那么远的路,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强。
      他给了她许多钱,如果钱能买到一切,我想买幸福!
      周围的宾客已近散尽,服务生在收拾残局,有人在招呼剩下的人去包好的茶楼喝茶、唱歌、打麻将,那声音好远好远……
      主灯熄了,整个大厅忽然暗了下来,四周的桌椅黑压压一片七零八落的搁着,拥在我周围严严实实的。
      好冷,薄薄的旗袍挡不住春末夏初这场大雨之后的凉意……
      冷笑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金丝线绣满蝴蝶的血红色旗袍,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呵,整一百只!
      好一件百蝶衣,可你们的茧呢?你们在这儿,茧又在那里呢?
      我的茧呢?
      我在这儿,我的茧又在哪里呢……
      傻瓜,你找什么茧呢?你早就在茧里了,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哈哈哈哈,全是你自己作的茧,你就呆着吧,在你的茧里面呆着吧!
      不用找了,你们都在茧里,茧就在你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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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唉……快没有信心了,看来真是冷文了,一个回帖都米有,呵呵,算了藕自娱自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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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狱十九
    四方神兽的故事,另类的白虎青龙朱雀玄武,叉叉出品,质量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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