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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宴
“雅姐姐,你好些了么?”
温衡坐起身来关心温雅的伤势,她曾经被马儿摔得鼻青脸肿,知道那种痛彻骨髓的感觉。
“只是擦伤了手肘而已,没事。”
温雅坐到了她身边,刻意遮住了受伤的右手,不让温衡看到。
温衡盯着温雅,很是认真,“跟我说实话,雅姐姐。”
温雅叹了口气,抬起右臂,撩起袖管露出手腕,“不过是脱臼,已经正了骨,别紧张。”
“呀——”
温衡倒吸了口凉气,温雅的手腕肿的十分厉害,远远就能闻到辣鼻的伤药味,和她记忆中的清凉的味道完全不同。
“我们走,回宫去。”
“算了。”温雅拦住了欲起身的温衡,“不能让太医知道,否则,皇上也会知晓的。”
温衡无奈坐回身来,但担忧更甚。军营的大夫比不得宫中的太医,温雅的伤,恐怕要拖很久才能痊愈。
看穿了温衡的心思,温雅不由开口劝解:“你就不要再担心了。我这点伤不算什么。你忘了,我小时候总被漠人欺负,哪天不是一身伤。”
温衡道:“我自然忘不了。”
温衡记得,温雅说过她六岁之前,一直在北漠生活,或者说,是被流放。
温雅的父亲,汾王温佑堂,是世祖温嵅寿的哥哥,老汾王的次子,算得上是当今皇上的堂哥。当年世祖在位时,老汾王被诬告有谋反之意,导致自己和长子被凌迟处死,剩余家眷流放漠北,温雅的父亲身为次子,算是逃过一劫。
后来温衡的父亲继位,重查当年的汾王案,恢复了温佑堂的爵位,又准其家人返回昌都。而那时的温雅,已经六岁了。
她在寒冷荒芜、兵荒马乱的北漠边境生活了整整六年,没有一日不被欺负,不是被残忍的漠人驱赶,就是被戍边的兵隶欺辱,背上几道深红色的疤痕,就是那段悲苦的见证。
用温雅的话来说:那些日子,没有一日不盼着死,可又不能死,她还有重病的父亲,她要钱,要药。
“这点伤算什么。”温雅声音淡淡。
温衡微笑,“嗯,我们不提了。”
过去的事,她和温雅都不想再提起。
温雅神色一暖:“对了,萧扬给我包扎伤处的时候,提到了你。”
突然提起萧扬,让温衡整个人紧绷起来。温雅对萧扬的喜欢,从说出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为了一根刺,一根横在自己和温雅之间的刺。
她不敢强拔,怕伤了温雅,但任由那刺生根发芽,痛的又是自己。
“萧扬说,让你放弃飞羽宴。”
“放弃?”温衡意外。
温雅摇了摇头,“我也不太赞同,毕竟衡儿你付出了太多心血。不过,萧大哥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要不然……你就别去了。”
“不行!”温衡几乎是立刻反驳。
天知道,她多想在飞羽宴上向父皇证明自己,多想同萧扬一起,骑着清焰和墨焰在天地间奔驰,她不要在看着萧扬骑马而去的背影,她要,只要他转身,她就能追赶而上。
木头,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呢?!
温衡愈想愈委屈,死死攥着手中的被子角,雪白的鲤肚锦让她一通蹂躏。
-
飞羽宴越来越近,温衡除了练习骑术,便是窝在玲珑阁里写写画画,而且经常画马。
温雅陪在她身边,本想将她画好的画儿整理起来,但总能碰到她刚刚画完,冲着画傻乐一阵之后,又抬手将画儿撕个稀碎。
“好好的画,干嘛撕呢?”
温雅默默将碎片捡了回来,又一片一片的拼合好,看着一个熟悉的面孔男人逐渐浮现在眼前,画主人用心至极,连他脖颈间的痣,都点的清清楚楚,不差分毫。
“好好的画……”温雅轻声又道。
“雅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温衡练马回来,正看到温雅站在书桌前,不知在看什么。
她走近,待看清之后,心里难免慌乱,但又不愿刻意遮掩,她对萧扬的感情,迟早要让温雅知道的,择日倒不如撞日。
“捡这些碎片做什么。”温衡伸过手掌,抹乱了桌上那张刚刚拼得完整的画像。
“没什么。”温雅从一旁拿来了火折子,将温衡打散的纸片聚在一起,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有一瞬,温衡似乎觉得温雅突然变得陌生,但也只有那么一瞬。
熟悉的微笑,埋怨的口吻,劝自己不要乱写乱画,以免留人话柄,眼前这个女子,又是那个从小陪着她长大,做事滴水不漏的雅姐姐。
她不在意自己描画萧扬吗?
温衡还未单纯至此,温雅不是不在意,而且迫于身份,“不敢”和她相争吧。
上前一步,温衡默默的抱住了温雅,“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看做我的亲姐姐。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在父皇那里,你与我,从来都是一样的。”
雅姐姐,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让,唯独萧扬……唯独他。
温雅默默的抚摸着温衡的脊背,没有说话,仿佛听到了温衡的内心。只是那双眼睛,温衡看不到的,那双秀长清亮的眼睛里,透露着冰冷。
她和温衡怎么会一样呢。
从温衡在荷花园落水,而她被皇帝下令,反复溺于水牢惩罚的那个夜晚起,她就不再相信这句话了。
“以后不必瞒着我。那画,衡儿画的多好,撕了太可惜。”温雅轻轻抱紧了温衡,声音愈低。
-
三月十二,驰逐大会三日前,温祯徽钦定的,专供女眷御马的“飞羽宴”在金乌苑的九曲池头鸣角擂鼓,正式开宴。
比不得驰逐大会举办三日,飞羽宴从开宴到庆功,只有一天加一个晚上的时间。不过好在,整个飞羽宴除了禁卫安保之外,不准男亲入内,各个女儿家都可以畅快的玩耍。
主持飞羽宴的是当今皇帝的亲姐,洛阳公主。
“衡儿,难得见你顺着你父皇一次。”行宫内,洛阳公主一身环佩香兰,牵过温衡的手,慈爱的看着她。
温衡从小就喜欢这位总是一脸笑容的姑母,可惜自从她嫁入萧家后,就闭门谢客,失去了外界的音信。到最后,连洛阳公主的葬礼……都错过了。
“姑母,我……”温衡想起前事,难免失态,既开心又难过,“我好惦记你啊。”
洛阳公主不知温衡心事,听她一语,笑的开怀,不禁抬手摩挲她的鬓发,“衡儿真是变的乖巧了,怪不得你父皇信中特意言明,要我放心你。”
“姑母住在宫外逍遥自在,自然不知衡儿变化。”
听闻洛阳公主和父亲书信联络,温衡又补充道:“衡儿如此,也多亏父皇教导的好。”
洛阳公主点头,仔细端量着温衡的脸,笑道:“两年前姑母寿宴时,你父皇不准你来,你偏要偷着来。若不是姑母提你求情,你父皇又要打你鞭子。”
“父皇不舍得的。”温衡心中一暖,想起的往事。
洛阳公主四十大寿时,她正被禁闭在玲珑阁中。温祯徽特意让萧扬看着她,不准她出宫。谁知,她不仅带着萧扬偷跑到了寿宴上,后来害怕被罚,还在洛阳公主府住了三个月不肯回宫。
“是啊,你父皇不舍得打你,挨打的都是你身边的那两个小厮。”洛阳公主取笑道。
“姑母,那不是小厮!”温衡抻起脖子反驳。
“他是父皇的禁军左参卫,将来还要……随着太子出征,做将军的。”本来硬气的解释,却在洛阳公主的注视下,渐渐放低了声。
洛阳公主分明察觉到了什么,笑着问她:“他,哪个他?我记得,挨打的有两个人。”
若是有洛阳公主相助,她和萧扬的婚事,许能早些提上日程。
偏如天助,那边有宫人隔门禀报,萧左参要与洛阳公主核对飞羽宴的流程巨细。
温衡扯了扯洛阳公主的袖子,脸颊粉红,眉目低垂:“他……来了,侄儿到偏殿的内室避一避。”
洛阳公主当下明了,一手拉过温衡,让她放心在身边安坐。当初,她和驸马的婚事世祖也不应允,无人媒证,反而是她自己一力促成的。
“你是堂堂的公主,避什么。与他,以后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说着,让宫人带着萧扬进了门。
多日不见,温衡总是能在梦中梦到萧扬,梦里的场景,或是大婚,或是灵堂。她便总是哭着,或是笑着醒来,不可谓不折磨。
今日见了真人,眼睛便离不开他,但又怕视线太热,引来姑母的嘲笑,只好看些旁的东西分散注意,片刻不过,又忍不住去端瞧那个人,真是好忙的一对眼珠儿。
“好了,本宫累了,剩下的事,让衡儿替我料理吧。”
料理什么,姑母和萧扬的话,她可什么都没听到?温衡疑问的看向姑母,就看她冲自己笑的刻意。背对着萧扬离席时,还冲自己挑了挑双眉,意味非常。
顺带着,身边的宫人也跟着洛阳公主一道去了,空荡荡的厅堂,只留下温衡和萧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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