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佳肴

　　即便是在两位舅舅面前，叶邵也能应对自如，然而面对这个只比他大上几岁的表兄，叶邵倒有些瑟缩。大约是两位舅舅怜他与弟弟叶谦年幼丧母，又不得父亲疼爱，家族亦只是将他们当做了笼络沈家棋子的缘故，对兄弟十分怜爱。

　　听了沈约这话，叶邵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减了几分，“表哥何必挖苦我？”

　　沈约“哼”了一声，声音里带了薄怒：“身为我沈家的人，居然一心都在儿女之情上，实在丢脸至极。你若不是一心赶往这里，又怎么会轻易受了伏击，生生毁了左手。”

　　原来当时叶邵前往京城，正逢当朝昭陵帝加开恩科，殿试之上，他侃侃而谈，虽未被点为前三，却也是殿试前十的人物。正是由于他的一番言论，甚的昭陵帝赏识，只是元启帝觉得这般人物入翰林院实在可惜，有意将他外放做个秘密巡察使。得此际遇，叶邵又凭借大舅舅的势杀回叶家，逼得他爹斩杀了那位如夫人，带领弟弟叶谦在亡母陵前祭拜之后匆匆赶往青山镇想要践当年的三年之约。然而百密一疏，叶邵诸人居然忘记了那位如夫人的儿子叶平，叶平叛离叶家，以叶家的重宝请了一批亡命之徒在路上截杀叶邵。叶邵拼尽全力杀出重围，只是当时身受重伤，而左手亦被利刃重伤，经脉受损，能不能医治完全还是未知之数。

　　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床上躺了数月方能起身，又因着左手的伤势养了三月有余才能勉强提物。在他受伤这段时间，叶谦是压根不知道兄长与云汐订下的约定，沈约则是怒他如此大意，斩草不除根，故意将此事押后，不与杜家通信，就连云汐归还金簪一事也被瞒了个通透。

　　等叶邵伤愈，知道此事为时已晚，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与弟弟叶谦明言之后，再度踏上了归程。因他左手的伤势不知能否痊愈，如今已是残缺之躯，朝廷有命令，身体不全者不得入朝为官，昭陵帝虽可惜了一个人才，然情势所致，也只能放他离去。叶邵感念昭陵帝的知遇之恩，与皇宫方向跪地叩首三次，方才离开了京城。只是他心中隐隐约约知道，下次来京城，怕是要数年之后了。

　　他把叶谦带到这么大，是该放弟弟出去独自翱翔的时候了，无论如何他不能永远将弟弟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对叶谦是一种伤害。

　　“此乃心之所向也，”叶邵慢慢站起来，神色郑重，朝沈约弯了弯腰，“表哥大恩，日后若有能帮得上的地方，必当应允。”

　　沈约这才松了板起的脸，无奈道：“你们兄弟二人各有各的坚持，罢了，也该是你的命，我也不能强求。这几年我曾细细调查过这个女子，确实有不同于一般人的地方。若是你与杜家商量好了，便派人上门来寻我，我以沈家之名上门去替你提亲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沈约白了他一眼，“少跟我拽文。”

　　*

　　云汐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人影。面前的梳妆台上摆着一物，正是那天叶邵离开之时，悄悄留下的金簪。

　　方才顾氏从外面回来，十分郑重地把叶邵说的一切托盘而出，她来不及去看娘亲的脸色，心里只想着顾氏的话。

　　“他的左手如今似有残缺，不能再提重物，已不是身体健全之人。”

　　她一把将金簪握在手里，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将金簪收进怀中，推开门正要出去，却发现顾氏正站在门口等她。

　　“你想明白了？”顾氏问她。

　　云汐直视着顾氏的眼睛，点点头道：“想明白了。”

　　“那便去吧，”顾氏微微笑笑，“我相信你的选择。”

　　云汐觉得眼里有什么快要涌出来，她朝顾氏笑了笑，快步离开了杜家。

　　杜云稹从顾氏身后冒出来，他面色不愉地问道：“娘就这么放心阿邵？”

　　顾氏道：“虽然别的事情上娘不及你们兄妹，然而情之一字却比你们看的清楚的多。邵哥儿对你姐姐是否真心一看便知，我所担心的不过是汐儿能否接受他的不健全。”说到这里顾氏长叹一声，“汐儿年纪大了，邵哥儿又着实不错，要是再这么拖下去，万一再鸡飞蛋打，汐儿岂不是又要被耽误几年。能在最好的年华遇上最合适的人，也是一件幸事。”

　　云稹心中微微一动，他偏过头看着顾氏，这么多年他很少这样看着自己的娘亲，从满头青丝道如今头上已经有了根根银丝。顾氏的眼里满是怀念，他开口道：“娘是不是想起了爹？”

　　听他说起了早逝的丈夫，顾氏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是啊，我与你爹当年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这双桐巷中，除了杜家栽有桂花树之外，其余几家亦都栽了桂树，桂花的香味正从院子里飘散出来。云汐一步步朝巷子深处的那处小院走去，等走到门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扣起手打算敲门，还未触到门又收了回来。

　　然而此刻只听见“吱呀”一声，那小院的门居然从里面开了。

　　门里有一个穿着青色书生袍的男子正倚门而站，他眼中满是笑意，轻轻出声：“你来啦。”

　　云汐亦扬起笑容：“嗯，我来了。”

　　于他们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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