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佳肴

　　无论云汐多不想见到叶邵与叶谦，叶家兄弟还是十分不知趣地出现在了杜家。尤其是叶谦，简直比云稹还像顾氏的儿子，每次来了，先是规规矩矩地给顾氏行礼，之后便匆匆忙忙地去洗手，然后正襟危坐地等着开饭。

　　这并不是最让云汐讨厌的地方，最讨厌的是这两个人每次来的都十分准时，只要杜家一开饭，这两个人总会那么恰好地上门，然后适当地表达一下自己未曾用饭，之后就是假意告辞，面对顾氏的挽留装作很为难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巴不得地留下来蹭饭。

　　叶谦一心只在吃上，人情世故并不懂，是以云汐还不怎么生气，只不过那个叶邵怎么看怎么惹人讨厌，就算他是那个出钱解决了她困境的那个人，也不能抵消云汐对他的敌意。

　　因为每次无论云汐做了多少好吃的，叶邵总能刚刚好跟她同一道菜，有的时候她都很佩服那个男人，连她起筷后与放筷前要夹哪道菜都能算计的到。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叶邵在杜家蹭了那么多顿饭，终于松了口，承诺杜家一旦有事，可叫人去沈家的店面给他传话，别的不敢保证，但在青山镇他能保没人敢这么不长眼找杜家食肆的麻烦。

　　听了顾氏的话，云汐思量了一下，之后把锅里的菜盛起来放在碟子里交给顾氏，“娘，您把菜给六号桌的客人先送过去，我去见见那位柳五爷。”

　　顾氏担心地看着女儿，最终无奈地叹气，接过菜走了出去，云汐跟在后面出了厨房。

　　眼角瞥见顾氏在八号桌跟客人解释，云汐在外面宽大的外衫上擦了擦手，这衣服是顾氏的，稍稍改了一番当做围兜给她穿了。毕竟一天都在厨房里，穿在外面的衣服肯定会被熏的满是油污，是以顾氏寻了件旧衣给了她罩在外面。

　　六十六号桌上坐着一个人，他看起来十分魁梧，衣着却很干净，此刻正端起桌上的茶啜饮，他的身边围着三个大汉，只不过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要差许多，云汐打量了一番，心道，看来那坐的人便是那几人的头头了，想来就是顾氏提到的那位柳五爷。

　　她快步走过去朝那坐着的人行了个礼道：“小女子杜云汐见过柳五爷。”

　　柳五爷闻声打量了下面前的女子，她看起来不过十四岁的模样，发髻梳的十分整齐，穿着一身宽大的旧蓝袍，脸上微微闪着油光，完全一副农妇的打扮。只是想到她刚才行的礼又不像是农妇所能知道的，看来又是一户落魄读书人家的女儿了，不过这不是他所在关心的，他把茶杯放在桌上，不轻不重地砸出一声响，淡淡道：“你是这食肆的厨娘？”

　　云汐道：“是的。”

　　柳五爷掀起茶盖在杯沿上划了划，问道：“如今我这里有一单大生意，不知道杜姑娘能不能接的下？”

　　云汐抬头答道：“不知柳爷这单生意是如何的大，小女子需要知道具体一点的信息，毕竟，”她笑了笑，“若是柳爷想要置办规格高一些的酒席，对面的酒楼是更好的选择，我这食肆里的菜色十分普通，只怕是满足不了柳爷的需求。但若是柳爷不要求规格，只喜欢清粥小菜的话，小女子倒是可以勉力一试。”

　　柳五爷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她的笑容很干净，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方才提到对面酒楼的语气里也满是诚恳，并不因为达不到他的要求而勉强。她若是男子，倒是十分值得相交，他神色平静：“我主人家来了几位贵客，偏偏几位贵客吃惯了山珍海味，对面的酒楼我去过了，贵客觉得还是太过油腻了些。听闻食肆的厨娘做的菜有些竟从未在青山镇出现过，就是普通的菜色，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只是想来试试看，到底是虚名还是实至名归。”

　　“都是大家谬赞了，不过”云汐话锋一转，“柳爷所说的不曾出现过的菜色乃是因为家里有祖传的菜谱，我不过是沾了先人的光。至于其他的，待柳爷尝过了便知真假。”

　　柳五爷道：“你，很好。”

　　云汐道：“小女子斗胆询问一下贵客的口味，忌讳以及菜量。”

　　“贵客从西南而来，嗜辣，忌讳倒没有，至于菜量，两道冷菜，四道热菜，其他的你看着办。”柳五爷道，“若是味道不错，今天做的菜照价给银子。”

　　“柳爷稍等，容我先把八号桌客人的菜炒好送过去，半个时辰之后必定让柳爷满意。”

　　柳五爷点点头，看着杜云汐再度行了个礼，中途拐向八号桌，似是给那位等待的客人赔了礼，又转身进了厨房。

　　“五爷，您看这小娘们行么？万一得罪了贵客，连累了您怎么办？”刘大疑惑地问，他跟在柳五爷身边很多年了，要是柳五爷因此被主人怪罪，他也讨不了好。

　　柳五爷只给了刘大一个眼神，就叫刘大闭了嘴。

　　得罪不得罪主人的贵客还未可知，先得罪了五爷，只怕他现在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等云汐把菜全都摆在柳五爷与刘大刘二刘三面前，刚刚好半个时辰。看着面前的两道冷菜五道热菜以及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柳五爷看向杜云汐，“杜姑娘时间算的倒准。”

　　杜云汐回了个笑容，给按顺序介绍起来，“柳爷，这道冷菜是凉拌豆芽，将洗净的绿豆芽过一遍热水，捞出来后再用井水冲洗，辣椒用热油炒熟浇上去，就成了第一道菜。另外一道凉菜是用白菘腌制的辣白菜，想必这个不用小女子再多介绍，柳爷往年应该用过。”

　　见对方介绍完两道凉菜便不再动口，知道是在等自己品评过再继续，若是连凉菜都无法令自己满意，那么接下来的六道热菜就没有必要继续介绍了。柳五爷拿起筷子夹起几根豆芽放进嘴里，咀嚼了几口之后又伸筷去夹了一片辣白菘，见他如此云汐的眼睛亮了亮，待看见对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下大定，知道这是过关了一半，另外一半则在接下来的六道热菜。

　　柳五爷放下筷子，朝云汐点点头，“杜姑娘这两道菜颇有独特之处。”别的话不需要多说，这话就是在告诉对方，第一关你过了。

　　云汐继续介绍接下来的六道菜：“这第一道俗称‘辣子鸡’，想必柳爷在别的地方也吃过，只是这鸡、丁下锅前用家里秘法处理过，油辣子也与其他店里的不一样，特别好吃谈不上，但也是能作为本店的招牌菜的。”

　　食肆虽然面向的是进城的农户人家，但也有家里富余的人家过来点菜用饭，是以过了一月之后，云汐渐渐地在店里加了一些价格稍高的招牌菜，毕竟只靠价格低廉赚取薄利只作为唯一一条生财之道太过冒险，偶尔接待有钱的大爷多赚点银子也是种保障。何况她并不是日日都能接到这种大客户，毕竟对面是酒楼，无论是菜色的多样性还是用餐的环境都比她这小店规格高得多，也正是因为偶尔才有那么几个有钱的来换换口味，食肆抢不了对面酒楼的客源，两家之间的关系甚为和气。甚至有的时候，酒楼的客人也会过来点两个招牌菜，而在食肆用饭的农家汉子偶尔也会在酒楼里要点酒。

　　毕竟食肆只卖饭食，并没有酒卖。

　　辣子鸡他吃过很多，就连方才的辣白白菘也是冬日里常在饭桌上见到的菜，只不过农家人当做主菜，他们当做添头罢了，但是无论是辣子鸡还是辣白菘，他都能吃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来。若要说有什么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吃到嘴里依稀觉得比平常吃过的要更好吃更入味，柳五爷觉得他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种口感。

　　“这第二道是麻辣水煮鱼，柳爷方才说贵客从西南而来，据小女子所知，西南人嗜辣之外，最喜欢的还是麻辣。因着时间不大趁手，是以这道菜里的鱼片有些少，”说到这里云汐有些不大好意思，“这却是小女子托大了，没想到今日的鱼不大好处理，柳爷先行尝一口小女子再接着说。”

　　柳五爷确实听主人提起过西南人嗜麻辣一说，他夹了片雪白的鱼片细细嚼了，这女子倒是心细，鱼片里居然没有鱼刺。他一眼看过去，白瓷大碗里漂浮着红色的辣油，中间却是一堆雪白的鱼片，瞧着每片大小似乎都一样，也不知是否每片鱼片里的鱼刺都处理掉了，若真的如此，此女心机深沉不可小视。嚼碎的鱼肉滑进嗓子里，除了明面上看得出来的辣味，还另有一股麻麻的感觉在身体里肆掠，饶是见多识广的柳五爷此刻也瞪圆了双眼，莫非这就是麻辣的感觉？

　　云汐心里暗笑，脸上却不露一丝表情，颔首道：“五爷猜的不错，这就是麻辣的感觉，辣中带麻，让人沉醉。这第三道是米椒毛豆腐，这毛豆腐乃是豆腐经过发酵处理后形成的一种食材，即便是炒过之后味道仍旧十分鲜美，也是我食肆的招牌菜之一。第四道是辣子肉片，第五道是香菇炒青菜，想必吃过这么多辣味的东西贵客需要点清淡的素菜来稍微清清口，至于这最后一道三鲜汤，想必等贵客们挨个尝过之后温度正好，再次用辣菜之前来碗三鲜汤暖暖胃，想必滋味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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