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桑期

作者:无水甲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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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抱着无限的欢愉与憧憬,当晚我基乎彻夜未眠——朴桑琊时时浮现在我脑海中,而一闭上眼,他的身影便会更加明朗地站到我面前,对我微笑。

      “雀子,你又发什么愣!”伙房大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抱怨起我今日干活总是心不在焉,这也难怪,谁叫朴桑琊终于明晓且最终接受了我的心意呢?

      “呵呵,真是对不住了,祁婶,要不今天的活全交给我来做吧!”

      “我是你赵婶子!”大妈姑且已经受不住我的表情,“真是奇怪了,昨个儿下午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一早成了这样子?”

      “你看不出么——这孩子定是之前遇到了心上人,以致现在跟丢了魂似的!我说的没错吧?”

      我颇为不好意思地冲她们呵呵傻笑。

      “哎呦喂,这倒是府中哪个姑娘叫你相中了?府里姑娘的性子我们可是清楚的很,你倒是说来听听,咱们也好给你把把关。”

      “王婶,你误会了,他不是——”

      “难不成还是府外面的姑娘?”

      除去特定节假,沈府内的下人们鲜少出府,难怪这群大妈们竟会如此猜测,只是她们竟比我表现地积极更甚,令我一时语塞。

      “我记得雀子你可还是单着身子呢,这回可不是找对了说媒人?要我说,若是碰到府外的姑娘,这婚事啊还是办的越早越好,趁你现在年轻,正是能赚钱的时候,孩子养起来也容易!”

      “结婚”、“养孩子”?!尽管这两样我这辈子都无法触及,可是一想起终有一日能够同朴桑琊相伴左右,舍去那些世俗旧事又有何妨!

      我只是有些尴尬地回答:“我想还是先缓一阵子,等那人完全接受我了,再深入些关系。”

      “你这个孩子,尽想着男女谈情!可一旦结了婚、生了娃,自然什么都定下来了,到时候还不是什么都由你!”

      “是呀,其实慢慢地,就会发现跟什么样的女人过日子都是一样的——不过大婶劝你,以后可不能花心辜负了你那媳妇一片痴心!”

      “婶子,你们想的太远了!”话虽这么讲,可是心里面确实开心极了——朴桑琊,或许有朝一日真的会成为我“媳妇”一般的亲密之人呢!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敢相信朴桑琊对我也实实在在存有情意这一事实,毕竟多年以来,即便是在我梦中,他仅仅最多走向我身边,文雅地同我微笑。我心中不断回味着他昨夜所说的那番话,最后参悟出如下:

      首先,在我太过殷勤的表现下,朴桑琊已经对我心事明了,但他所说的叫我回避并非是不愿见到我,而是担心旁人眼光,也就是说,他对我也是有心。

      其次,他希望我经常去沈老将军与二爷院子附近走动,因为赢得府中上下人的认同不仅可以令我在府中的日子过得舒服些、更对我们今后能否真正在一起至关重要。

      所以,为了心目中高贵无比的朴桑琊,我一定要加倍努力才是!

      再说这沈府里各房的布局,同京城里其他贵胄门户相比,并非复杂——

      府中分住宅与花园两部分,从我往日卖面摊位的沈府东门进入,便是南北走向的四进宅院,相连的三进院子,依次住着次子沈拓峻、长子沈拓翀跟沈老将军,依照规制,大爷与二爷的子女都应分别同他们父辈住在一座别院,但是唯一的例外即大爷的长子沈明颌于几年前搬去西北边的小书院,同他住在一起的还有朴桑琊。再向西走,数年前原本是前将军府的几处厅堂,现下全被夷为平地,成了目前的花园池塘,而与其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便是那新迁的溪山王王府。

      三等家丁同二等家丁的住处均在沈府南侧的两排厢房,并紧挨花园,故而若是想靠近东边各主子的院落,必要在众目睽睽下经过三四处通道,而各房院子里都有至少十余个下人守着,因此我若想顺利博得那些主子们的欢心,必先搞定这将近五十名下人。

      尽管有那日当众扫地出门的丑事在先,但和沈二爷那顽劣的次子相比,沈府仆人们还是更同情我的不幸遭遇;直至我以不悖忠义的护主形象将沈家那宝贝孙子从大牢里“救”出、重归沈府,这沈府之内已是有那么些人对我颇有好感。

      在这种情形下,熟络起各房的下人、甚至令那些主子们对我有所关注,做起来就不是那么难了。除了——

      “又是你!”才同大房那边的人联络了下感情,我正从二爷院前经过,不巧撞见二房里那两位未出阁的嚣张小姐——她们拽着身边的丫鬟正呵斥一个匍匐于地的老头,却偏偏又同时瞥见我这个小角色擅自闯入。

      “两位小姐好!”我缩着脑袋,就怕又招惹上她俩,行礼完毕即欲退行。

      但这俩虎女根本言行不饶人。

      “站住!好没规矩的下人!”二爷的次女沈灏晨执意令身旁的丫鬟拦下我,“我道是哪个敢如此鬼鬼祟祟,原来是你——叫什么来着?”

      我飞快瞥了眼那依旧默不作声的白发老头,见对方似乎爬不起来身子,不禁咽了下口水。“小人雀子。入府不久,二小姐能对小人这个三等家丁有印象,那便是小人的福气——”

      “既然晓得自己身份,还敢还跑来这里,这是你该出现的地方吗?”年纪略长的少女面色稍缓,然而那三女沈灏霞却依旧咄咄逼人,其实她仗着母亲身为已逝二爷的第二任正妻,较她一侧的二姐更为盛气凌人,也是沈府里眼中最容不得沙子、最难伺候的主子之一。“啧啧啧,上回的事,咱们还没算清楚呢,对不对啊,雀子?”

      一听她要再次提起那日同她二人冲突之事,我心里连拧眉头,可一想起朴桑琊对我的一番叮嘱,又怕触怒她们而连累了无辜的人,便挣扎着狠下心跪地告饶起来:“上回全是小人的错,是小人初来府上不懂规矩、冲撞了小姐们,求求小姐饶了小的!”

      哼,大丈夫能屈能伸,若哪日我雀子登了天,定要十倍奉还!

      “今天倒是乖张,不愧是经历大牢一难还能回来的人,在那里,苦头吃的有不少吧?”沈灏晨上扬的声音中带着三分取笑,我低着头,也不知她是何表情,“妹妹,我看他这回倒是长进许多,瞧着你就快要及笄了,也便学学府里那些‘大人物’的做派,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灏霞一听,激愤反倒有增无减:“就他一下作家丁,也配得上我去宽恕?”

      做姐姐的听了笑道:“你可别忘记,这人能救出沈明苏来,便是有那么些个聪明本事,他又仗着同沈明苏的那一二分联系借花献佛,如今在府上已非昔日,咱们呢,何必因为计较这些琐碎事情而惹了旁人?”

      “哼,就算他真有能耐救下三房那小子,可他区区一个三等家丁,就能无视礼数,在这沈府里乱闯乱逛了?!若今天不给他个真真切切的教训,才真正是辱没了沈家的百年声誉!”

      没想到这庶出的沈灏晨明里去端那好人脸和解,暗中却是利用她妹妹处处同她攀比的心思、令其针对我的刁难更进一步!可见家仆在她眼中充其量就是个供其消遣的玩偶,而其恶毒之心更甚旁人。

      “回禀小姐,小人之所以出现在这,是领了小少爷的命令,同各房小姐公子们传个话:明日有贵客做客府上,明苏少爷更设了一桌宴席,若是方便,还望小姐们能亲自过去一趟共享宴饮之乐。”匆忙间,我只得再度拿起沈明苏这事一说。

      沈灏晨听后当即换了副柔缓面容叹气道:“这酒宴的事我们也是听说了的。要我说,咱这小堂哥不愧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子——父亲出殡他都明目张胆德姗姗来迟了不说,一进这府,就搬进爷爷那里,凡是最好的东西全由那一向遵照规矩办事的管家亲自挑去他那儿;哪像咱们这些没了爹娘的,先不提你我这样势单力薄的姑娘家,就是两位哥哥,也不曾见谁受过老爷子这么多宠爱。如今,他丢下一句宴请客人,全府上下又要陪他尽那‘地主之谊’。我一介女流也不是抱怨,可以沈府在城中这样的地位,如果每次大小宴会都要全府的小姐少爷们陪同,那也太折损了这将军府上上下下的脸面。。。。。”

      “沈明苏那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他那点如意算盘!说什么宴会,也就是同他那些狐朋狗友光天化日之下饮酒淫乐!我看这宴会若是姐姐同我去了,才真正中了他圈套!”

      这两位小姐,也真会恶语伤人,也不知她俩是否凡事都会猜想尽别人的坏处。我见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而道:

      “两位小姐多虑了。这次应约的客人可是身份尊贵的很——正是住在沈府隔壁的那位爷,溪山王。”我想沈明苏并未大张旗鼓地同府中其余人告知此事或许是明智的,尤其是让眼前这二人知晓。

      “‘溪山王’?!”

      上回那王爷做客府上,已是掀起浪潮,但那日在厅外并没见到这二房里的几位小姐,可见她们说不定也是没历见过对方容貌的。我心中暗笑,便越发地加油添醋起来:

      “对。听说那位爷英明神武,面目绝尘。凡是他的马车走在街上,追随者便能将连着的两条街道堵得滴水不漏;而他自己家中,也全是五湖四海的豪杰烈女自愿前来为奴!放眼这皇城中,准找不到第二个能跟他相提并论的人物。姑娘们可别怀疑,若不是上一回我亲眼见到,也是不信的!”

      “可是,”次女推究着,“不是听说,朴桑琊的亲事正是被他抢走了的?”

      “这其中缘由,小人可就不知了。一会我还要去北院告诉大少爷跟朴少爷这事,小姐们明日过来见到情况,定能辨个究竟。对了,大小姐跟二少爷是否也在院子里?我听说大小姐近日有在府外走动,若一会儿见不到,还望小姐们能帮着带个消息。”

      沈灏霞同姐姐对望一眼:“哼,那弃妇整日待在小楼里,还有心思溜达别处?我看她也不会对这宴会感兴趣,你就省了这份功夫罢。至于沈明房,待会儿见到,自然会告诉他。”

      “那两位小姐可是会前来?”

      “若是王爷造访我府上,我们姐妹俩哪有刻意回避的道理?”

      那两人见从我这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了,也不再过问那躺倒的老头,即说笑离去。我见她们真真走开了,心中当即卸下一口气——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真是多见一次面,少活一整天,往日累死累活的生计,也不过如此。

      “老伯,可有伤着?”我欲伸手探向那老头,却不料这时,身后女子声音骤然响起:

      “长进了不少嘛,处处拿着小少爷做幌子。不知明日若他见到两位堂妹唐突了贵客,是否还会继续维护你?”

      我这时仍是跪在地上,猛一转身腿下便是一阵发麻,再看来者早就来到我身后不足一尺处,当即吓了个闪悠。

      这人走路怎么不带点脚步声?!

      “小梨姑娘好!”

      “岂有你好——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倒是毫不介意。若府中上下都如你这般,像刚才那两位路过的定是觉得‘很好,很好’了。”

      我拍了拍腿试图站起来:“不白的冤屈,我可不想再受一通。何况像我这么一个做下人的,何处能找到我的理?”

      “你既如此想,又为何来这府上?我听说,你从前也是个有户籍的寻常百姓,若无急需,进这沈府着实费解!”

      废话,老子我要不是为了朴桑琊,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只是这种抱怨也只能存于心底,当即面露难色道:

      “普通百姓再是本分守己也逃不过整日面对街头恶霸、城中豪强,我从前是个卖面的本分人,又没什么其他本事,周围一添上两家同样的生意,这日子就实在不好过下去。于是只好同故人分道扬镳,各讨生计。”

      “所以你同以往那个搭档一拍两散,却是一个入了沈府、一个进了隔壁的溪山王府,依我看,这可是近的很,着实方便,真可谓是——可喜可贺啊。”

      她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瞧这人一张迎笑的俊俏脸上冒出的火气,莫不是还在计较上回我在大牢里随意放出的沈府传闻而刻意生事?

      “只是你这么个油腔滑调的,小少爷偏替你说好话,也不知是怎么个想法,真令人着急。”

      “小少爷信我,自然有我过人之处,推究起来,这相中一个人,也非要全看他有什么高超技艺的真本事。小梨姑娘是个心善之人,可若因无稽之谈先对我起了成见,那我雀子也无话可说。”

      “好,好,我等着看你的表现——”她收住嘴角,转瞬间,垂下的眉眼便彰显出令人畏惧的肆意冷笑,“不要再做出过分之事、触惹到将军那里去!否则。。。。。。”

      其实沈府下人口中对主子们的称呼是颇不规整的。比如管家那老头就称一家之主沈老将军为大将军,称亦曾担任将军之职的沈二爷为二爷。虽仅见过两次面,而我却知晓这人口中的“将军”是沈老将军。

      我见她面上已是浮现出一丝怒意,不禁担心这回可别无辜栽在她手中,要知道,这姑娘在府中的面子可是大着呢。却看她只是盯着我冷哼一声,继而转向一旁的老人:“吴伯,我从前同你说过,这二房的几个主子照顾起来最难,你来府上也有两年了,发生这种事,能否回避也不是只看主子们心情的。一会儿去管家那拿些药去,这两日就别再出门了。”

      我闻声看过去,才看清这老人面上肿起老高,竟是被那姐妹俩留下个巴掌印。

      “谢谢小梨姑娘啊!谢谢小梨姑娘!”

      这姑娘点头,又恨恨瞥向我这里,才掉头走开。我心想,她也只不过借着上回的事告诫我老实本分些,罢了罢了,我哪里像她说的那样,终究是虚惊一场。我这才敢环顾起四周,意识到再无危机,才扶起那老头。

      “原来你都来府上这么久了?晚辈雀子,进这沈府也不过两个月,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去问候您,今日见了面,便是从此认识了,以后也能彼此照应些。”我虽在伙房做事,但三等下人们所住之处也就那几间小屋子,仔细想想,对这吴伯还真没什么印象。

      大石说过,身为一个朴桑琊眼中赞赏的“好人”,礼数什么的尤其重要。果然这个被称作“吴伯”的人开始同我道谢,话也不似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那般,而变得熟络起来。

      “你就是上回把沈明苏沈小少爷从大牢里救出来的雀子?”

      与众人相传相反,事实上,最终是沈明苏把我救出大牢,或者说,是朴桑琊及时将我跟沈明苏带回沈府。然而,我现下已然能够顺其自然地接道:“也没传闻中那样夸张,全是少爷跟我运气好。吴伯,刚从那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毕竟二房那些个都是极其缺乏管教的,连二爷都是被他们活活气死了,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躲躲也就过去了。”

      我见他迟缓着点头,且尚能走路,即又道:“那好,我去忙了,您老多提神。”

      然而刚朝二爷院落迈进几步,自己就被吴伯叫住:“雀子小哥,你可是忘记了,刚刚她们叫你不用再进去传话的吗?”

      我回过头来,故作轻松道:“您想想,刚才两位小姐肯定是出于嫉妒不希望她们大姐也去参加宴会才会那么讲,既然明苏少爷吩咐我告知每一位主子,我自当亲历亲信才妥帖。好了,我可得抓紧些时间。”

      正如吴伯所说,这事本可暂告一段落,但冥冥之中,我总想进入这院子探明一二,比如,沈明房那个敢在生父灵堂中吃下祭品的恶徒都会在他自己住处做些什么古怪之事,又比如上回在街上见到的沈灏青究竟在不在这小楼之中。

      二爷曾经所居之处同沈大爷一样,也是个主厅带着小楼的三合小院,尽管他的子女们依旧居住这里,怎么瞧总感到冷清之气环绕院中。

      顺便一提,沈二爷的长子早已娶过妻子,只不过对方过门没一年就因病去世了。那长子虽纨绔,却也没再续弦,而是在长辈督促下继续在城里的书院朝九晚五地读书,一个月也只回来两三次,若非这回被派去替父亲送葬,也不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而那同样身为二爷嫡出子嗣的次子沈明房在府中便常会掀起各种风浪——尤其是上回害我被撵出沈府之事,我可是一直铭记在心。那日在大牢中谎称他弑父虽只是给他带了些小麻烦,可早晚有一日,我所遭受的定要他百倍偿还!

      我谨慎大量起院子,左右安安静静,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莫非还是自己这回来的太巧?按照平日里从下人们口中打听的布局,我悄悄遛至厅堂门前,瞥进窗内,果然见里面空无一人。我接连打探起院中左右厢房,也是连个仆人都没见到。

      自从二爷过世后院中伺候的人虽减去不少,但怎会至于连个看守之人都不见踪影。我抬首望向小姐们所住的小楼,心想,兴许至少那沈二爷的长女沈灏青还是在那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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