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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花楼
东方白施了针,江善的额头直冒冷汗,天色将晚,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善儿他怎么样了?”江夫人见东方白沉默不语,心下着急。方才江善吃了点粥,没吃几口,又吐了出来。
东方白道:“江世子可曾沾过毒?”
“不曾。”江夫人回忆片刻,肯定的道:“善儿一向听话懂事,不会沾惹那玩意儿。”
东方白将布包收回袖子里,走到一旁的桌子,坐下,抬笔写着药方。
江好乖乖的立在一侧,不敢出声,这个东方白跟自己指不定有什么过节,她还是不说话的好。
“麻烦江姑娘去取。”东方白填下最后一笔,吹了吹上面的墨汁,冷眼看向江好,眼底的憎恶越发明显。他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单衣,头发高高束起,既不像道人,又不像医者,除了手指异常纤细和柔软,其它再普通不过了。
没有易恒俊美无俦的脸庞,没有容锦风雅无双的气质,没有容越鲜衣怒马的容姿,普通到让人记不住。
唯有一双手,不但干净修长,且每根手指都长得惊人。
“哦哦。”江好见他有些不耐烦,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药方。低头一看,不认识……
“半个时辰抓回。”东方白又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玉盏,只有巴掌大小,盏壁通体洁白,一道道裂缝碎得极为凄美。盏底发黑,他随手拂去桌上摆放的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一入玉盏,竟呈现出暗红色。
“过时不候。”
易恒负手,见江好没有动作,于是问道:“怎么了?”
江好苦着个脸,“我看不懂。”
东方白吹着玉盏上的茶叶,像是早已知晓,只等着看她笑话,“呵。”
江夫人也感到羞愧。自己对女儿从小娇惯,江好性格乖张,不愿意认字,她也劝过。但并未强求。如今江好被人笑话不识字,江夫人心里也不好受,“这……”
“无妨。”易恒接过江好手中的药方,拿到一旁的书桌,抬笔,在一旁又写上几行小字。见江好耷拉脑袋,便把药方还给她,“出了门再看。”
“哼!”东方白冷哼,将江好视为空气。
江好攥紧药方,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江色见江好要出去,哭闹着要跟去。江好没心情理她,现在江家情形不好,她又不是自由之身,带上江色怕被人认出来。
江色在身后念道:“小姐!小姐!莫十七他……”
又是莫十七。江好回头,不耐烦的道:“你这丫头,没看到我心情不美丽么!左一口‘莫十七’,右一口‘莫十七’,再烦我就把你嫁给他!”
江色立马捂嘴,模样委屈极了。
江好从下人手里接过马绳,比划了几下,勉勉强强能自己上去。
趁着灯火明亮,江好摊开被攥的皱巴巴的药方,定睛一看,张大了嘴巴。上面不偏不倚,备注了一行行汉字。
“真是活见鬼了。”江好嘀咕,下意识的回头,只见易恒正站在窗前,隔着江府一株株容貌繁盛的杏树,朝这望来。
玄衣沁出夜色的凝重与沉默,相顾无言。
江好甩开脑海里的复杂,戴上头饰,驱马来到街市。
荣国基业深厚,一向以繁荣的国力闻名。据说在荣国的街市上,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有不想卖的人。江好要赶在入夜之前,将药方上的药材备齐,所以不敢怠慢。
“这位客官里面请。”路过一家酒楼时,殷勤的小二试图拉江好上楼。
“不去不去。”江好挣脱几次,都被店小二的粘功打败,她仔细对着怀里的药材,发现还有一味药没有找到。
店小二嘿嘿傻笑,“姑娘还是来吧。不然小的没法交待。”
江好奇怪,“你认识我?”
店小二不答,只是腾出空,刚好通往二楼的雅间。
江好觉得还是不要耽搁为好,快点去找最后一味药材,“改天吧。我今个有事。”江善的病要紧。
她抱紧怀中的药袋,身子灵巧,避开店小二的纠缠。说着,上马。
“姑娘!”店小二挡在马前,喊道。
江好皱眉,这人怎么没完没了了,看不出她有急事嘛。拉客也不是这么拉的!
“姑娘可是还缺‘番石花’这味药?”店小二一改憨傻的表情,目光灼灼,不容置疑的道。
江好反问:“你怎么知道?”
东方白开的药方,她可没给任何人看过。刚才抓药的时候,为怕麻烦,也为了避人耳目,她分别去了几个药店抓的药。
店小二抚抚圆脑袋,“姑娘还是上去吧。主子等您多日了。”
江好一看躲不过去了,翻身下马,趁店小二不注意,将系腕的绸带解开,系在马脖子上。她穿的是男装,袖子总是松松垮垮的,江好平日都用回绸带系上,这样也方便点。
“姑娘请。”店小二怕江好反悔,做了个‘请’的手势,圆滚滚的身子堵住去路。江好将怀中的药袋抱得更紧,姿态怡然的走上二楼。待走到一半,身子一歪,碰倒了一旁的花瓶。花瓶咕噜咕噜滚下楼,重重的砸在地上。
江好的马受到了惊吓,狂奔数里。
“唉,我的马。”江好一脸惋惜,“这让我怎么回去啊。”
店小二命人清理碎片,继续露出那招牌式的憨笑,“姑娘没事就好,那畜生不打紧。小的再赔您一个就是。”
“可我只相中了它。”江好摆出撒泼的架势,坐在楼梯上不肯走。
店小二急得满头大汗,又不好来拉她,“姑娘莫要为难小的了。”
正当江好胡搅蛮缠之际,二楼雅室被人打开,木门‘吱呀’发出清脆的响声。江好只闻到一阵脂粉香,随后一双精巧的绣鞋出现在江好面前。
这是一个美到近妖的女子。
她有一头黑长直的秀发,青丝如墨,并未绾起,只在发间插了一支红宝石镶得孔雀金钗,钗尾缀满金丝,一直垂到耳侧。藕荷色的襦裙上绣着盛开如荼的木棉花,对着一件薄薄的藕荷色短衫,惊艳明丽,天生尤物。
江好第一次见到美得如此张扬的女子。心中赞叹,漂亮,真是漂亮!
那女子嘴角含笑,眼睛却未见笑意,面上如同附了一张美人皮,心思深不见底。看见江好赖在楼梯上不走,也不多话,只是等在一旁,模样规矩。
江好本想拖延时间,见她毫无反应,伸手挑了挑她的裙摆,轻佻道:“哪里来的美人儿,大爷我相中你了!今个就给你扛回家!”
店小二无语。
倒是楼下进进出出的宾客,对江好指指点点,“谁呀,这么大胆!敢动红眠姑娘!”
“也不看看是谁的人!”
“看这身形也是个女子吧?”
江好满头黑线,最后那位大哥,你眼神真好。
“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江好连忙打圆场,看时间不早了,不知道易恒有没有看到。
女子不吭声,忽地,吐气悠长,“江好,我不生气。主子一直在等你。”拂袖,一阵香风袭来,越过江好,走下楼。
江好摸不着头脑,继续上楼。
狭小的楼梯,那女子复又说道:“我只气,你来得这样早。又这样迟。”
江好回头,那女子便不见了。
店小二将江好带到雅室,便合上了门,不见踪影。江好四处打量这间雅室,一会儿摸摸东,一会儿摸摸西,等了好久,内室的暗门被人打开。
江好一点也不惊讶,毕竟那么大的酒楼,做的是消息买卖。没有一两道暗门,说出去谁信啊。
容锦缓缓走出,今个他换上了一件宽大的紫袍,脚踩木屐,发丝尽散,一手折扇摇得风流雅致,“好好,你来了。”
“我是被逼来的。”江好不敢松开怀里采购的药,寻了个通风的地儿,坐下,就这么看着他。
容锦笑笑,眼角上挑,挨着江好坐了下来。屋子里放着一个屏风,屏风后热气萦绕,江好觉得身上燥热,容锦又挨得这么近,不一时,便觉得喉咙发干。
“你坐过去一点。”江好道。
容锦摇头,“我不。”
江好只好换个位子,容锦不言不语,又跟了过来。
“你没觉得热么?”江好想让他明白,两个人不能靠得太近,容易起物理反应的。
容锦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打开扇子,慢悠悠的摇着,“是么?我怎么没觉得。”
江好叹气,又换了一个位子,这次更靠近那蒸腾的热气,后背直接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容锦不依不饶,干脆将凳子搬到她跟前,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
“容锦!”
他笑道:“你喊我?”
江好赌气,“没有!”
“哦。”他语气悠闲,力道加重,几乎将整个身子压在江好身上,“我以为你在喊我。”
“我是在喊隔壁家的大黄狗!”
“大黄狗可没我好看。”
“它比你乖。”
“改天就把它煮了吃。”
江好被压得恼火,偏偏人家又没对自己怎么样,憋了一肚子气,终于忍不住挣扎着躲开。哪知容锦像块硬石头,重得不像话。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摆脱不掉他的欺压。
“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就不客气了!”江好威胁道。
刚才她之所以抱着药袋,不肯松开,就是因为药袋中有一味药,类似于麻沸散的功效。
容锦仿佛没听见,靠在江好身上,合上眼,像是睡着了。
江好摇他,“喂!容锦!快点起来!别给我装睡!”
半响,江好摸向袋子,准备下药。
容锦突然松开力气,江好一个踉跄,怀里的药散了一地,人也朝着屏风跌去。
哗!
水花溅了一脸,身上的衣服全湿了。原来屏风的另一面,是个浴池啊。
容锦合上扇子,来到她面前,姿态优雅,将扇子的另一头递给她,“早听话不就好了么。”
江好站在池子里,恨恨的望着容锦,她到底遭谁惹谁了!出门遇瘟神!
容锦笑笑,“上来吧。怎么那么不小心。”
不小心?她是怎么下去的,难道他眼瘸么!江好伸出手,拽住他的手腕,“我让你‘不小心’!”
容锦猝不及防,紧随其后,跌入水中,“江好!”
江好叉腰,哈哈大笑,真是相当解气啊!
水面刚好漫过容锦腰部,宽大的袍子顺着肌理滑入水中,‘一不小心’春|光乍现。此刻的他,正‘恶狠狠’的蹬着她,“你这个坏姑娘。”
江好察觉气氛不对,转身要爬上去,‘噗通’一声,险些滑倒,一双宽厚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他低头,眼神迷离,“好好……”
“你要干什么?”眼见容锦妖孽般的俊脸越放越大,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来一场香艳的体验,按照接下来的剧情,难不成她就要失身了?“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容锦停下动作,饶有兴趣的问。
“我有病!”嗯,这个理由好。
“什么病?”容锦邪魅的笑,随后,补充一句,“我有药。”
“一种难以启齿的病!”
“哦?”
“你可能无法理解!”
“说。”
“你听过‘科弹状病毒’么?”
“什么毒?”
“那你听说过‘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么?”
“什么症?”
“那‘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呢?”
“……”
“你看你都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怎么给我药呢。”江好总结性的叹息:“唉,你不懂我啊。”
趁着容锦愣神的空,江好一股脑钻入水里,离他远远的。
那一头,容锦的双臂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定格在原地。半响,苦笑道:“我以为,只有我懂你。”
你的来时,你的过往,你的以后,原以为,只有我懂。原来不是啊……
江好正色道:“容锦,你若想娶我,就该懂我。你若懂我,就不会逼我嫁给你。你向荣帝施压,向江淑妃施压,向大臣们施压,向我爹娘施压,更甚者,向我施压。你所谓的‘懂’,真让我害怕!”
“如果哪一天,我江好真的爱你,自然愿意来到你身边。赶也赶不走。”
“但要逼我就范,绝不可能!”
如果不是容锦逼她结婚,她也不会躲进韶华寺,更不会发生之后一连串的事!
容锦放下双臂。是的,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忘了呢。“晚了。”他缓缓逼近,步履从容决绝,眼神渐渐清明,“在我向父皇和母妃面前发誓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后路。今生,我要娶你,便永远也不后退。”
“容锦!”江好被逼到墙角,俏脸写满恼怒。
他停下,隔了一个身体的距离,揽住她的肩头,迫使她正对着自己,语气轻柔,“好好,我无法割舍你。你教教我,怎么才能把你从心头除去?”
他要成为帝王。可她已经成了他的软肋。既然割舍不掉,他只能把她放在身边,成为枕边人。日夜守护着,宠爱着,占有着,才能填补他身体里的空洞。不是么?
他的力气太大,她动弹不得。
眼见容锦的唇要印在她的唇上,江好突然大喊道:“易恒,救我!”
容锦僵住,满脸错愕。易恒?她怎么会喊他?这个名字根本不可能从她嘴里出来!
“好好……”
突然,雅室的门被人狠狠踹开。
一抹玄色走了进来,在黑夜中冷得像雪山的坚冰。
“放开她!”
声音是难得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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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好:你看看人家,多会撩妹!
易恒:……
江好:你看看你,喜欢人家就只会欺负人家!
易恒:……
江好:学着点!
易恒:……
江好:你怎么不说话?
易恒:我忙着动。
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