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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五天五夜的长途火车足可以让人坐的头脑发昏,手脚发软,林觉非一行三人拖着行李出了火车站出站口,三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林家老爷子林建堂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来往人群里的孙子林克(林觉非),原因很简单,这孩子跟自己小儿子林汉城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翻版年轻时候的林汉城,绝对错不了。
南方城市果然不像是西北地那边冷的厉害,不过林觉非一下火车就感触到这种独属于南方城市所拥有的湿冷,也不知道母亲和弟弟能否习惯。
林觉非在上火车前给林家打了电话,说了出发时间和抵达时间,不过他真没想到林家人在他们一出车站就能认出他们来。
林觉非坐在了前面的红旗车里,母亲弟弟跟他隔开,被几个明显受过训练的人恭敬的请到了后面的桑塔纳里,林觉非虽然不满意这个安排,但在别人的地盘,人不生地不熟的,也只能老实遵从。
两辆车都是老爷车,市面上已经绝迹的车子,不贵,就是稀有。
林觉非坐进车后座就看见了头发花白,精神抖擞的老人也坐在后面,老人虽显老态却依然锐利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林觉非的脸上,这让他很不自在。
车子发动了之后,老人才开口:“你就是我汉城的儿子林克吧,都这么大了,我是你爷爷林建堂,你父亲有提到过我吧。”
林觉非表面平静,内心抓狂,这种久别重逢轻喜剧根本就不适合现在这个场景好吗,还有那谁,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就是你孙子,满火车站口那么多人,你抓错了人怎么办?而且我对父亲本身的记忆都没多少,怎么会知道我还有个爷爷?凶残内心争斗后,林觉非规矩回道:“我父亲是林汉城,我之前是叫林克,不过我已经改名字了,我现在叫林觉非。”
林建堂似乎没听见自己满意的答案,威严的眉间距离拉近,绷出几条皱纹,林建堂今天本来是有事想不到来接这孩子的,不过念在孩子第一天来林家,家里破规矩多怕让将近二十年未见面的孙子产生怯意。
林家家底厚实,就注定内宅不安定,他当家的不出来给未见面的孙子立个威信,怕以后这孩子在老林家受委屈,总归他林建堂还是想弥补,说不清是弥补给谁,儿子林汉城也好,孙子林克也好,能弥补就尽量弥补吧。
“林觉非啊,哪两个字,不明觉厉的觉,非同寻常的非吗?”孙子的大方不怯场是林建堂喜闻乐见的。
“爷爷你真厉害,猜的完全正确!”林觉非闻言脸上露出诧异,老爷子也太聪明了,内心默默泪目,这是难以翻身小动作的节奏吗?
林建堂被一句“爷爷”喊的内心都颤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儿子死都不愿意回这个家,他的孩子估计也被他灌输了林家的阴暗面,这孙子来的话也是满身煞气要不也是内心存怨,可事实却让他万分欣喜,他抬起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的拍在林觉非搁在腿上的手背上:“爷孙俩总是会有默契的,这个名字很好,我很喜欢。来,跟爷爷说说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好让老张打电话回去吩咐一下?”
“是吗?我母亲和弟弟都喜欢,吃的随意,我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您别麻烦他们了。”林觉非想咆哮了,车子开的太慢了,难道这火车站距离林家老宅是一东一西的距离吗?和一个陌生了几十年本该与他一般年纪的爷爷相认这事儿怎么就这么让人不自在呢。
事先,林觉非猜想过林家的各种经济状况,可是脑子里胡乱瞎想的和现实里自己看见的总归是差距太大,活了古来稀的岁数,他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吧,他真的不想自己表现的跟个土包子一样。林家老宅并非书上或者影视里所展示那样富丽堂皇,可是它毕现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原貌,几人合抱那么粗的樟树,古朴逼真的假山庭院,这是一个承载厚重历史的家族,林觉非内心拎了起来,他这有一脚踏进墓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接风洗尘这种事一听就很扯,林觉非从来只管称呼它们是鸿门宴,而此时摆在林家老宅里的五桌大酒席,让被迫和林老爷子坐在主桌的林觉非亚历山大。林老爷子吩咐了各位叔叔婶婶堂兄弟姐妹自我介绍,分分钟林觉非就被这些看似热情实际个个脸上布满假笑的林家人给淹没。
大伯林汉青,大婶婶叶云,大伯家俩儿子,林书吟,林启宋,大儿子已结婚生子,妻子李玫,孩子乳名林晓炮,大名林尚杰,刚满七岁;二叔林汉松,二婶婶萧芳芳,二叔家三孩子,俩女儿已经出嫁,晚宴没参加,坐在饭桌上的是儿子林文泽;三叔林汉海,三婶婶魏冬梅,育有三孩子,女儿林晴佳,俩双胞胎儿子大一点的叫林启文,小一些的叫林启墨,只有这对双胞胎年纪和林觉非相仿,不过貌似他们的蔑视神情让林觉非觉得高攀不起。
零散的又有几个外戚站起来自我介绍,林觉非脑用过度,完全不能将人名和人脸对上号,唯一让他印象深刻就是林晓炮,小孩子在糖罐子里长大,不知天高地厚的当众问林觉非:“你就是那个从很远地方跑来和我抢玩具的坏叔叔吗?”
林晓炮已经七岁,林家嫡长孙,万千宠爱,却掩饰不了教育失败。“坏叔叔从来不要孩子的玩具,他只会用麻袋装起不听话的坏孩子扔到魔鬼的大口袋里!”技巧回答,林觉非被点名时,他脸上神情淡然,对于小孩子的话他根本就不用记在心上,他没错过大婶婶叶云脸上那微妙的得意,微微转头果不其然看见林老爷子满脸笑容,估计他只是将这话当做是笑话吧。
林建堂对林觉非这个孙子的表现十分满意,尽管身上衣着简陋,但是面对群人脸上却是坦然自在,大家风范独显,他示意林觉非站起来,随后他也站起来,手很随和的搭在林觉非的肩上:“今天就是个家族洗尘宴席,这是我儿汉城留在世上的唯一的一个孩子,是我老林家的孩子,我林建堂的孙子,他叫林觉非。今天我隆重把他接回来,站在这里介绍给大家,就表示这孩子已经是我林家的一份子,所以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要替我儿汉城好好照料他!”
林觉非坐的主桌比其他桌子都要高一个台阶,下面人脸上五花八门的神情他也一览无遗,糟糕透了的鸿门宴。林觉非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被安排在边角一外戚桌子上的时候,心内不舒服是不可避免的,这里不适合他,尽管只是个翘板。
晚宴结束,大家都预备回到自己的住处,有外宅的回外宅,能留下歇息的人也不少,林觉非母子三人的回头率百分百,衣着是一方面,主要的还是母亲和弟弟脸上十分明显的高原红。
林觉非对来来往往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他只护着腼腆的弟弟和老实的母亲随着佣人去他们的住处。
外戚里今天来了不下二十人,来的当然都是年轻一辈,里面也不乏有些青年才俊。霍显睿是林家远房一表三千里的亲戚,霍家在台岛的地位并不低于林家在榕城,他是霍家嫡长孙,这次被邀请过来一方面因为他的好友林家老三林启宋刚从国外回来,两人许久没见面可以叙叙旧,另一方面他对林家这次从西北找回来的男孩有点兴趣,追其根本,他主要感兴趣的人是男孩的父亲林汉城,一个同、性、恋居然会躲到大西北去结婚生子,还真是让人不感兴趣都不行了是不是?
朋友见面,一起除了聊生活境况,剩下的就是近期八卦了,女的这样,男的也不能幸免。
霍显睿晃着手里的高脚杯,一脸的回味,“啧啧,还是林三少有钱,这从酒窖里拿出来现喝的红酒才是极品啊。”
被称作是林三少的林启宋笑而不语,他将手里的开瓶器放到一边,自己也端起红酒轻抿了一口,阔别快三年的味道,果然棒极了。“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林启宋刚回国,就碰到这么重量级的事情,实属难得。
霍显睿好看的嘴唇带着笑意轻贴在高脚杯杯沿上,深邃的眼睛里倒是没有一丝笑的意思,“我能怎么看,你晓得的,作为外戚里的外戚,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林启宋嗤笑:“你逗谁呢你,我还不知道你,看见他跟咱小叔有百分之九十雷同的相貌有啥感叹?”
霍显睿举着空酒杯让林启宋给他倒酒,林启宋没搭理他,他只得自己折身去倒,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情,“没感叹,当年我小叔苦等三年,耳后听闻林汉城已婚生子后就疯了,疯了之后又失足落水而亡也是该的。大家都不知道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其实我觉得他就是一傻逼。”
林启宋坐到沙发上,凝神许久才问:“你小叔落水身亡这个消息是你写的挂号信寄到藏州林汉城支援的学习的吧!”
霍显睿听到这样肯定的消息,愣了下后大笑起来:“就是我呀,凭什么我小叔为情所困,疯傻之后还落得那样的下场,他林汉城就可以逍遥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
林启宋见霍显睿这个样子,他觉得霍显睿一家骨子里都有点癫狂因子,他将酒杯放到着手,随手就点了烟抽上:“你太偏心,要不是你小叔霍承焰出轨在先,我小叔也不会落得众叛亲离。内宅的事情你知道的还少吗,我小叔在我爷爷面前信誓旦旦,他这辈子都不结婚,只爱霍承焰一个人,他们两个人是相爱的,绝对不会互相背叛。我爷爷是个奸猾无比的商人,商人就知道敌手身上最薄弱的地方,你小叔霍承焰爱美色,喜财物,尽管和林汉城在一起之后收手,但是骨子里的劣根却没有根除。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想必也清楚了很多,小叔林汉城是我爷爷最爱的一任老婆韩生春所生,虽然她只和我爷爷做了三年不到的夫妻,但是你知道的,她的孩子林汉城也就是我小叔几乎占据了我爷爷所有一切。
我父亲都说,爷爷一辈子的柔情和真心都交付给了林汉城母子。爷爷肯定不会相信自己那么疼爱的小儿子是个人人喊打喊骂的同、性、恋,他不会强行分开,却设了一局又一局,你要怪也只能怪你小叔霍承焰的爱不够金刚石的硬度,背叛是不被祝福的情人间最大的伤害利器。”霍显睿越听到后来越不想听,他品红酒也转换到灌红酒,整杯整杯的灌。林启宋看不下去,走过去夺走霍显睿手里的酒杯和红酒:“你要买醉出门左拐好走不送,我这里从不收留醉鬼。”
霍显睿瘫倒在沙发上,抬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这么多年我越是不想想起那些事,那些事就越是会自己跳出来,我当时十岁不到的年纪,怎么会做出那么有魄力的事情,我只是不愿意承认林汉城是我间接害死的而已。”
林启宋管不了许多,他给自己再次倒满酒,细细品尝:“林觉非这个人不仅长相像他父亲,按照我零星记忆,他的性格应该也像,他这次回来不应该是为了林家的钱财,但是肯定是有目的的。我说霍显睿,这不是一个让你弥补过失的好机会么,勇敢的冲上去,当一个称职的护花使者吧!”
霍显睿闻言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大喊:“呵,他又不是美若天仙的美女,我这要是瞎凑合上去,你家老爷子估计得和防狼一样防着我了!”
林启宋狂笑:“哈哈哈,你知道就好,一整晚的宴席,我看你眼睛盯着林觉非那家伙都快起火了,你难道没察觉我爷爷瞪你了吗?不过说真的,我这快二十年没见面的堂弟长的真心不赖,你向来男女不忌,就不考虑考虑?”
霍显睿大张眼:“我疯了吗我?操,林启宋,你诚心的吗?”
夜间林觉非洗刷完毕,整个人收拾的都很清爽干净,他去客房找母亲和弟弟,母亲体力不支已经休息了,而弟弟吴海辉则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场面,整个人兴奋过度,睡不着一个人在开着空调的房间的床上翻滚呢!
“还不睡觉?”林觉非带着问话进了弟弟的房间。
“哥,哥,我觉得跟做梦似的,这么大的房间,还有空调,刚刚的晚饭,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鸡腿,牛肉和猪肘子。哥,我以后回去藏州学校,一定要和我同学说一说我的见闻,嫉妒死他们。”
林觉非将手舞足蹈的吴海辉塞进羽绒被里,叹气接话:“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这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别人的你知道吗?”
吴海辉原本精神十足,听哥哥林觉非这么一问,心里倒是冷却了下来,垂眼:“哥,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我也只是想在你面前表示一下。你跟我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道理我都懂的,我也知道财富只有靠自己创造才能获得,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这么点点浮华就迷失自己的!”
林觉非听到吴海辉的话顿时明了,他的立场比他自己的还要坚定呢,“你知道就好,我回头去给你弄好学校,过完寒假,你就得去上学了,这里的孩子一个个拿成绩可好的不得了,你要是在寒假不恶补一下你那跛腿的英语,到时候开学了你就哭吧。”
吴海辉最怕英语,硬伤啊,他嗷叫了一声:“啊,这不是真的,哥,你英语很好的对吧,我还是有希望的,只要你肯教我,什么都好说啊!”
林觉非挑眉:“那现在就好好的睡你的觉,要不然……呵呵……”林觉非待弟弟睡着了,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发现林老爷子林建堂在自己的房间正襟危坐呢,看样子像是等了一会儿。
“爷爷这么晚了,还有事要吩咐吗?”林觉非比较喜欢正题。
林建堂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来看看,这环境还习惯吧,都是按照你们年轻人的喜好布置房间的。”
林觉非嘴角抽搐,这是来和他拉呱家常吗,可是他不熟练啊,“爷爷,我很习惯。”
林觉非说完眼睛快速的扫视了一下房间的布局,目测是汝窑的瓷器,木制床搭配西式沙发,还有液晶彩电,这让他说什么好,难道要说:土豪,我们做朋友吗?林老爷子会削死他的,况且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喜欢的布局都这么抽象主义吗?
“哦,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今天的晚宴看你吃的不多,我让佣人准备了八宝粥给你,你晚上吃完再休息都可以。至于你弟弟的学籍和学校问题都不用你操心,我会安排人尽快去办。我现在最担心是你休学的问题,你这是真的只是简单的休学,还是以后都不想再念书了。”林老爷子今晚上这一趟的主要目的估计就是这个了。
累觉不爱的林觉非快给林老爷子跪了,这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现在又来问学习问题,比亲妈还要亲,这不就是亲爷爷吗,这样真的好吗?
“我是打算休学一年,在学校也提交了申请,导师和系主任都签字了。一年后再回去读大二也是可以的,爷爷,我没有放弃学习,我只是感觉很累。”林老爷子对他休学的事情一清二楚,那对于他在学校的那些异举估计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不会因为他是同、性、恋就把他给撵出去吧。
“希望你说的是你的真实想法,太晚了,也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林老爷子说完就起身走出了房间,林觉非送到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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