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说之生死缘

　　“猜错了，她是人。”楼镶云耸耸肩，好像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她看上去年纪轻轻，学识却比我爹都渊博。”
　　这也是逐星觉得奇怪的一点。若非修炼多年，能达到司空琅舞这个地步实在太难。她身上的修为，已经全然不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水平了。
　　“我也正因为此好奇她的来历。而且，我们教主很少信人，唯独对她另眼相待。”逐星颇为失望，他还以为司空琅舞可以藏起自己的妖气——某些妖怪，是可以把自己变得接近人类到无法被看出破绽的地步的。可居然身为御妖一族的楼镶云都分辨不出她是人是妖，这就匪夷所思了。
　　“我倒觉得，你们那教主不过是利用她罢了。那样的女人，谁会真的信任她呢？不过，有那样的本事，就算知道对方不可信，也要想方设法最大限度的利用她的能力吧。你们教主看上去，也的确是这样的人。”楼镶云分析道。
　　逐星笑了，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怎么看上去傻乎乎的，心思却这么缜密。是不是你们女人其实都这样？”
　　楼镶云揉了揉被他手指戳到的地方，虽然两人立场不同，这略带亲昵意外的小动作却让楼镶云心中产生了一丝怪异的感觉来。逐星笑得大大咧咧，完全没有把刚才自己顺手的动作放在心上。
　　“我和她又不一样……”楼镶云想说自己又不像司空琅舞表里不一，但是想到她现在为了得到逃出去的机会假意向沉花教示降，不也跟她半斤八两么。
　　“对，你们的确不一样。她心机太深，你不过是有些小滑头罢了。”
　　司空琅舞的房间比起浴房要远得多，其间两人穿过了好几条甬道。若没有逐星带路，楼镶云根本找不回回房间的路。刚开始她还试图记忆沉花教地宫内的布局，但是绕来绕去转了一个圈，她就被搞糊涂了。不光如此，这里到处都是机关暗器，每走一步都需要按照逐星的指示来。要是自己擅自行动，走不了多远就会碰到机关。
　　这个地宫简直就像一个要塞。不光因为藏身地下位置隐秘，整个墓穴也挖掘得如同迷宫。恐怕就算渊白山带人找到了这个地方，他们会在到达真正有人居住的位置之前，就葬身那些暗器了。
　　沉花教的总坛可以说是坚不可摧的，再加上花想月身边逐星等人，也难怪这些年这个教派会如此迅速的壮大起来。
　　正想着，一星红光从楼镶云身边闪过。她连忙回头想看清那是什么，可那东西速度极快，瞬间就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
　　“别找了，那不是有形之物。”逐星似乎看出了她在看什么，道。
　　“那是什么？”
　　“是妖气。”
　　“妖气？谁的妖气？”
　　说起来，方才楼镶云却也感觉到了妖气流窜。因为被这手环限制了灵力，对妖怪的感知也变弱了许多，才没有在意。
　　“当然……是这里的主人的。”逐星眼神一沉：“看来，他的确信不过我。”
　　楼镶云一凛，问：“你是说，你们教主在监视我们？”
　　若真是这样，她想趁机逃出去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他就是这样多疑。”逐星同情的看着楼镶云：“你在完成那个法术之前，他是不会放松警惕了。”
　　楼镶云不免有些心灰意冷。难怪她说愿意学那法术，花想月一点也不怀疑她的意图。不管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花想月都有把握她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就好像不会水的的人掉进了河里一样，楼镶云难得感觉到连背脊都一阵寒意。
　　她瞥了一眼逐星，心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个家伙了。逐星看上去对她没什么戒心，大约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小丫头。要是肯想办法让逐星带她出去就好办了。
　　还有手上这手环的钥匙，大约也是逐星收着的。
　　“干嘛盯着我看？”逐星注意到楼镶云的视线，问道。
　　“没什么，我在想，为什么你们教主这么不相信你，你却还肯这般为他效命。是不是他手上，有什么你的把柄？”
　　“那怎么可能。再说了，我是妖，又不像你们人类一样在乎这个在乎那个，这么多顾及的。”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逐星似乎也没有想过。但仔细一想，他也并不单纯的只是为了报恩。因为失去了遇到花想月之前的记忆，逐星的对于一切都感觉好像一张白纸。他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帮助花想月，说不定只是他为了寻找自己存在的一种方式。
　　说不定，花想月宁可相信司空琅舞那样重心计的女子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正是因为自己没有什么欲求。司空琅舞必然是有想要的东西，所以她会为此付出。而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对于花想月来说，不安定性太强了吧。
　　“没什么理由吧，这里是我的安身之所罢了。而且，教主救过我一命。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道理你们人类不是最清楚么。”
　　“他救过你？”楼镶云拧起眉毛，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他那种冷冰冰的又邪得要命的妖怪，是会怜惜他人性命的？”
　　逐星又笑了，他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就是他本以为楼镶云生性单纯，没想到她对司空琅舞和花想月的见解都颇为一阵见血。实际上，她相当聪明，那份单纯，应该是常年跟着她师父隐居没有跟外人打交道的表现。
　　“你才见过他一面，就这么判断，不太好吧？”
　　“有的人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就好像一个坏人，你总不能等自己已经被他害了，才能判断出他是坏人吧？”
　　“嗯，有道理，那你说说，我是好人坏人？”逐星挑了挑眉毛，问。其实他心里也颇为好奇，楼镶云会怎么想他。
　　“你……”楼镶云沉默了一瞬。逐星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至少，不是普通定义的好人。否则，他就不会在七年前以村民要挟空琴仙人交出自己，亦不会那么残忍的杀死渊白山上那些人。可是，每当自己和他接触时，又觉得他本性其实不坏。
　　“你应该是好人吧……只不过，为了报答你们教主，迫不得已做了很多事情。”
　　逐星一愣，心里有些为之动容。楼镶云的话戳中了他的内心，那种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感动。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逐星哈哈笑道：“傻丫头，我可是妖怪，怎么能单单以好坏区分。妖怪之余你们人类，本来就是‘坏’。”
　　楼镶云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也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很坏。有的妖怪为了增加妖力，会杀人吃人。也有的妖怪终生都不会与人为难，最后修炼成仙的不在少数。其实人也是如此，有的人害人，有的人救人。善恶只在心中，无论人还是妖。”
　　“小丫头，嘴皮子翻得倒挺利索，书读了不少吧？”逐星声音不禁柔和下来，他是许久没听过这样的言谈了。沉花教中人心复杂，他随为教中人，却不与任何人交好。因为但凡主动接近他的，都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
　　就连救了他的花想月，其实也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
　　楼镶云的心很干净，这种干净是逐星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就好像那日他会带清潺出去玩也是如此。可惜清潺被司空琅舞利用，沦为她的棋子不说还替她背了黑锅。好在花想月对楼镶云中毒一事的缘由心知肚明，答应放走那小灵兽，否则他倒真是可怜了。
　　“我大师兄喜欢看书，我也跟着看了不少。从前在族里时，我爹也算得上是学识渊博的人。要是这时候我还在家里，说不定都能看到他当上长老了。”
　　说到家乡，楼镶云不免难过。一想到自己有家不能回，正是因为现在这个监禁她的□□，更是觉得悲伤。
　　“你大师兄？是被我打伤那青年吧。他现在可好？”逐星问。
　　楼镶云看他，道：“你这妖怪也真奇怪，竟然还会关系被你伤了的人。他的伤早好了，现在在那村子里行医，医术可是非常了得。”
　　逐星被说得哑口无言。的确，当初是他打伤了白璨，问这么一句是挺不合适的。但是看到楼镶云的神色忧伤，还以为自己当初那一掌要了她大师兄的性命。
　　说来也奇怪，逐星本来并不在乎那些被他所伤所杀的人，但是这会儿，却莫名关心起楼镶云的师兄来，想来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自己在意她么？的确是有点。从七年前楼镶云为了救她两位师兄伤害自己时，他心里就为之感到震颤。那时的楼镶云，不过是个小姑娘，却有那样的勇气。逐星佩服之余，心中亦有别样的感情产生。
　　“那就好，我可是害怕要是自己误杀了你大师兄，你记恨我，再用那奇怪的法术来整我呢。”逐星说着，露出他习惯性的有些漫不经心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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