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遍当归何不归

　　这个梦就像不会完结一样，一幕一幕，向云散揭露她遗忘的过往，永恒之城中的她在无法逃离的记忆中被逼迫着，重新走一遍与夜久一起的，零散的，不知前因后果的时光——
　　杞凉山下，九十八城，雁栖城的遗址，荒芜的，人烟之城。为臣剑第一次染血的地方，争城之战，杀人盈城。屠城之役，妖神风飏堕魔的地方如今迎来了又一只魔。
　　“我曾告诉您，无论您躲藏到哪里，我都会找下去。现在我们又见面了。散儿。”负剑而立的男人嘴角挂着微笑，坐在青苔爬满的残破城墙上，双腿交错着。冬季昏黄的落日余晖照耀在他的身上，拖曳出一道血色的光芒。天空中北风狂妄的在咆哮，阳光渐渐放弃了世间对光明的祈求，夜色缓步的侵蚀世间。飞雪漫天，落在男人的发上，肩上，睫毛上。“很久之前，我曾经来这里看过一次，可到现在这座城还是没有生长出任何东西。几千年了？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阿久。”女孩见到男人，没有上次的悲伤和惊异，也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轻声说了声：“你来了？”
　　“和我回去。我来接您。”男人从高高的城墙下一跃而下，黑色的衣袍猎猎飞扬。
　　“我等你很久了。”女孩看看了天色，三足金乌几乎已经隐没在地平线下，黄昏日夕。“已经到了戌时”
　　男人落地刹那，巨大阵法自行启动，蓝光劈开一切阻碍冲上天穹，平地浮起的大片青光中诞生的是千百朵青色莲花，一度一荣枯。
　　兑宫，泽，酉金　　　乾宫，天，戍土亥水　　巽宫，风，辰土巳火
　　离宫，火，午火　　　中宫，不入地支　　　　坎宫，水，子水
　　震宫，雷，卯木　　　坤宫，地，未土申金　　艮宫，山，丑土寅木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九宫八卦阵？散儿，您准备就用这个来对付我吗？”男人笑着问，伸出手试图穿过光墙，被电光刺激了一下，随后用力握紧了拳头，更强大的电光朝光墙冲去，阵法所建起的光墙裂开了一小条裂缝。
　　“果然。阿久，这种时间所带来的实力差距我永远也追不平。”女孩自嘲的笑笑说道，“还好我有自知之明，没有想要对付你。”
　　金乌隐匿，黑暗终于肆虐于天地间，她退后一步，阵法的八个阵眼，降下八道光芒。是八位仙风道格的修士。雪白的道服，紫金的发冠。
　　“昆仑仙门．．．昆仑仙门！”男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散儿，我是不是该说几日不见，您长进了不少．．．不过，这区区道术阵法就想压制我！？就算是昆仑仙门，也不过是一群．．”
　　“阿久！甚言！”女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阻止男人即将要说的话，“为臣剑本不属于三界六道，这些道术阵法的确奈何不了它，但为臣之上必有制者。你存活于世上，就不能说脱离天道而行。”女孩转向那八位修士，“青丘狐族少主云散，幸得昆仑仙门相助。”
　　“少主不必多礼，先师曾得少主母亲的恩惠，昆仑也曾得青丘先人帮助良多，区区小事，不足谢意。”八位修士各自加固法阵，领头那位拂过了女孩的谢语。
　　“还请修士点到即止。”无论是否守得住阵法，保全自己的同时，不要伤夜久分毫。
　　“吾等自有分寸。少主可安心。”以吾等法力伤不得夜君上分毫，还请少主安心。
　　不能说出口的话，便是心照不宣。
　　语罢，女孩望向法阵中间的男人，依旧是那么无所畏惧，平静从容。
　　人定时分将过。
　　法阵再难以支持下去，从司雷卯木的震宫开始崩溃，当司水子水的坎宫也粉碎后，高仰着头男人走了出来。“散儿，您又输了。”
　　“不对的，阿久，你输了，你．．．来晚了。”女孩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道。
　　女孩的身后，煞白的雷电遍布，惊雷阵阵，头顶聚集起厚重的雷云。“亥时过了，阿久，现在是子时。我一百零五岁的生日，也是．．．我真正成年的日子。”
　　“成年的日子．．．五年的成长期．．今天是您受天劫的日子．．．”男人蓦然想起，这句话在脑海中炸开。“散儿！过来！到我这里来！！”男人喊着，想向女孩所处的地方走去。那八位修士马上结势，将男人阻隔在不近雷劫的地方。
　　“滚！”男人嘶吼道。
　　“阿久，要乖呀．．．别过来了。”第一道雷极为轻松。
　　“不可能！！我．．为臣是你的剑！！你是我的主人！！！让我帮你渡劫！！散儿！云散！”男人努力挣脱限制着自己身体的一圈结界。第二道雷已经劈下，女孩隐去了笑容依旧是接下了。
　　“阿久，我只是不想拖累你。天劫降至。我甚至不知还有多久的命，也许我会死在这里，明白吗？”女孩的目光清明，并没有半点妄言之意，“我虽占着为臣剑之主的名头，但是对于你，我不曾自以为主。”第三道雷劈下，雷光的颜色带上微微的金色。女孩抽出了一直带在身边的佩剑九翎，九翎虽不比为臣，但也难得。这道雷是接下了。
　　在男人的全力突围下，已经找到了结界的脆弱点。第四道雷，雷光的金色更浓。
　　结界被击破时，已是第六道天雷，雷光的颜色像是太阳的金边。
　　女孩看到结界破碎，便抽出几分力气筑成一道没有多少法力的隔阻，说道：“阿久，站住。昆仑修者拦不住你，也许我也拦不住你，但是，如果你想我因为一直这样分出力气阻拦你，而出事的话，就尽管过来。”
　　一句话生生止住了男人的脚步。女孩依旧没有撤掉她的结界，尽管那结界已经薄弱的不成样子。
　　“只是天劫。伤不了我多少。散儿．．您就让我．．”男人说着。
　　第七道天雷劈下，金色的光已近纯粹。女孩勉力接下，神色中已是疲惫。
　　“呵．．．”女孩笑了，“阿久，夜久。虽然我们有着红线和命誓的相连，可是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爱你呀。想听我说吗？”
　　“不想听！闭嘴．．别说话．．”声音中的颤抖几不可闻，但是女孩还是察觉到了。
　　“阿久，要乖．．”女孩笑得无比灿烂。第八道雷劈下，陪着女孩受雷劫的九翎剑碎裂，女孩右手的腕骨扭曲折断。
　　第九道雷在天空中势力越来越壮大，“真的不想听？”女孩笑着问。头发在身后疯狂地舞动，夹杂着伤口涌出的鲜红的液，像是猩红披风在身后飞扬。女孩一步步退后，神色却像是高傲的帝王踏过卑微蝼蚁前行，走向属于自己的城池。似乎万物渴求着自己怜悯，俯首相迎，全世界都在听自己的号令，天地就是王庭。踏在脚下的断剑闪耀着雷劫映射的强光，就像铁马金戈。
　　“想听．．”男人语气哀绝。
　　“想听？”女孩被天劫的威压逼到单膝支地，用全部的气力抬头仰望着男人，“哈哈，”在强笑了几声后，女孩的声音弱了下去，“想听我也不会说的，阿久，我留到以后再说给你听好不好．．”声音几乎虚弱成一片宁静，“如果还有以后．．如果还有机会．．我再说给你听．．”
　　雷光铺天盖地而来，将世间渲染成刺眼的白昼，飞溅的血液铺展开最后的荣光。耀眼的光芒中，女孩朝着男人伸出了一只手，“阿久，再见。”
　　感到结界无声无息的化去，男人向光芒的中央扑去，却被强大威力打了回来。
　　“云散！——”
　　“她知道您会找到她时，就已经想到了归宿，也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夜君上，为爱付出，她的生命就算结束也是心甘情愿。”昆仑修者遥遥的叹息在最后的感觉中飘落。

　　这场梦结束了。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中结束了。再次体会了一次那时候的心情，再次走过一次时光，云散默然无语，眼睛却干涩的几乎泪流。尽管是零散的，不知前因后果的片段，却是这样竭嘶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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