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灵

　　“我去去就回。”叶雅琪亲吻韩育陵脸颊，柔声说：“你先吃早餐，我买了你喜欢的豆浆，还有老妈熬的八宝粥，够不够？不够我再去买。”
　　“买那个瑞士卷，上次小炯买的，他说那家店就在附近，你多买几种口味，秋姨，你有特别喜欢的口味吗？”韩育陵转向秋姨，努力回忆小炯告诉过他的口味，“有草莓、凤梨、芋泥……”只记得三种，只买三种太寒酸，“都买吧！每一种口味买一……两份。”
　　“哪吃得完？”叶雅琪和秋姨异口同声。叶雅琪已戴上口罩和帽子，小狗在他脚边乱转，狗链把他双脚都缠着了。
　　“那蛋糕听说最近很出名，秋姨不是在社区中心很多朋友吗？可以送给他们。”
　　“不需要的。”“不用费心。”俩母子再度轻松自在地同声同气，他们的默契，以及好友般的相处方式，韩育陵至今还是每次见着就欣羡不已。
　　但每每想对秋姨好却都会被婉拒，好像在强调自己终究不是亲人。
　　“买一份老师喜欢的口味就可以了！”秋姨接着说。
　　“不用，我不吃也没关系的，我……”
　　“嗯？”叶雅琪突然靠近韩育陵，伸手一把揽住韩育陵腰，炯炯双眸直盯着韩育陵看，“你说什么？”他重复，眉毛微微倒竖。
　　韩育陵给吓得愣住，害怕男友要在秋姨面前给自己下马威，他可不想这样，太丢脸了！但是在秋姨跟前他也不敢翻脸，这可怎么是好？
　　“我叶雅琪这生人十大最有关系的事件中的一项就是把这位韩育陵先生喂养得白白胖胖，谁要想说韩育陵先生不吃没关系，我一定不会原谅。”
　　韩育陵脸颊顿热，一开口就口吃：“我……我不是说没……没关系……那……那甜品嘛……我随……随便……”
　　“嗯，嗯。”叶雅琪听一句点一次头，像个听学生背书的老师。
　　“说到吃，你没有随便的权利，我买草莓、蜜桃和巧克力口味，三种你都喜欢，老妈也喜欢，可以么？”
　　韩育陵吞口水，叶雅琪这种气势问话，他能说不可以？
　　“可以……”韩育陵垂下头。
　　“听不见呢。”
　　“可……可以！”好想找个洞钻……
　　“再说一个口味。”
　　“香草……”
　　“乖啦。”轻轻一吻落在韩育陵额头上。
　　“汪！汪唔！”小狗竟然不耐烦。
　　目送叶雅琪牵狗出门后，韩育陵羞得不敢看秋姨，低着头回厨房，打开冰箱看看能做些什么来招待。
　　“咦？昨晚的汤没喝完？”秋姨来到冰箱旁，指着冰箱内那碗汤。
　　“是……是啊……对不起……”韩育陵摸着后脑勺，心跳不自禁加快，担心秋姨会因此不高兴。
　　秋姨却一如既往，大方地笑：“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就跟那猴子说，三更半夜地吃太饱很难消化，喝一点点暖胃就行了，他还盛那么大一碗给你？真是脑袋长香蕉的笨猴子！”
　　不就是。韩育陵心里这样想，但还是不好意思坦白附和，毕竟母亲有权利说自己儿子笨，别人在母亲面前说她儿子就不礼貌了。
　　“这汤熬得很入味，昨晚要是能早点回来，我一定喝上两大碗。”
　　“真的吗？那我今天熬的汤老师一定得多喝噢。”秋姨边说边把冰箱那碗剩汤拿出来，径直走到流理台。
　　“秋姨！”见秋姨准备把汤倒掉，韩育陵马上上前阻止，“这弄热还能喝。”
　　“已经不新鲜，还是别喝啦！”秋姨豪迈地一翻手，就覆‘汤’难收。
　　韩育陵心里说不出的自责。
　　“你到饭厅坐着吧，秋姨给你盛粥。”
　　“秋姨你到外面坐，这里我来就好！”韩育陵立刻抢走秋姨手中的碗来洗。
　　“好——你洗。”
　　秋姨擦了擦手就走向柜子，拿出三只瓷碗。韩育陵赶紧把碗洗好，赶过去要抢盛粥的工作。
　　“哪。”秋姨把碗藏到身后，竖起食指在胸前，“厨房是家庭主妇的地盘，在外头工作的男人都滚出去。”
　　可这是我家……韩育陵只敢在心里反驳。
　　无奈地退出厨房范围，还没拉出椅子，就听秋姨自厨房说：“老师，你跟秋姨说老实话，那猴子没问过你就擅自决定养狗，你是不是不高兴？”
　　“……不，没……”
　　“你犹豫了，在撒谎吧？”
　　韩育陵沉默，对秋姨该采取怎样的态度才适合？他还在摸索。
　　“那猴子做事常常不经大脑，我习惯了，也教不了，那小子不听我的话！不过呢，你毕竟是他的老师，这方面就帮我教教他，养狗是得谨慎考虑的，不能随意决定，你就教训他，他会听的。”
　　真的吗？韩育陵不太确定。
　　“我没有不高兴。” 既然秋姨挑明来说，韩育陵就得认真回应，他走回厨房，八宝粥的淡淡咸香弥漫在厨房。
　　“雅琪知道我喜欢动物，他是投我所好，不是随便决定的，只是太突然，我没心理准备，是我的问题。”
　　“老师。”秋姨摇头笑，“你老帮他说话，会把他宠坏！”
　　能怎么着？韩育陵歪歪脖子。你儿子是我老公。
　　“这样吧，要真的照顾不来……”秋姨端着摆了两碗粥的托盘转过身，韩育陵连忙趋前接过。
　　“……就让秋姨带回老家去养。”秋姨跟在韩育陵身后接着说。
　　“可是……”本末倒置了，那公寓买下就是为了让老公孝敬母亲……
　　“反正那猴子要出国，我一个人在家也闷！”
　　“秋姨，我可以陪你，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暂时搬来我这里。”韩育陵急道。
　　“介意！很介意！”
　　韩育陵惊呆，半张着嘴不知如何应对。他一直不知道原来秋姨对自己的住处有意见。还是说……是对和自己相处有意见？
　　韩育陵把托盘放在桌上，紧张地问：“秋姨，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对……对你不礼貌了？请告诉我，我会改。”
　　秋姨双手抱胸，招牌笑容从脸上消失，皱着眉头严峻地看着韩育陵。
　　“你，太、客、气！”秋姨一字一顿。
　　韩育陵没明白，愣着眨眼。
　　秋姨嘟起嘴：“什么礼貌不礼貌的，我还情愿你不礼貌些呢！你和那猴子在一起那么久了，可到现在我每一次见你，还是听你三句一道谢、五句一道歉的，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刻薄你，该不是对你来说……秋姨终究是个外人吧。”
　　“当然不是！”
　　“那你当秋姨是什么？”
　　“呃……是……”是叶雅琪的母亲，那也算是自己的母亲了。
　　“是……”‘母亲’两个字，不太容易说出口。
　　“哈哈！”秋姨大笑，拍拍韩育陵肩膀，“干嘛那么紧张？秋姨不逗你啦！坐下喝粥！”
　　韩育陵松了口气，但还是暗自叫苦，叶雅琪和秋姨真是血脉相连的，爱逗人的个性一样。
　　“诶，老师，你坐这里，放了垫子的。”
　　“啊？”韩育陵震惊，望了望秋姨，再低头看秋姨拉出的椅子，椅子上放着他那为挨打后专用的泳圈型坐垫。
　　“你就是那样客气，要不是那猴子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你身体受过伤，我有个朋友也和你一样伤过尾椎骨，发作的时候真的很不舒服，坐卧不宁，唉！这阵子呢我会天天来替你做饭，还有照顾狗，免得你休养不足又受伤，来，快过来。”
　　韩育陵连吞两口唾沫，才把心神镇定下来。他走到那张椅子坐下，秋姨哼着歌替他倒热巧克力。
　　虽然屁股下有坐垫，但仍免不了感到一阵阵钝痛。
　　要是叶雅琪真把处罚自己的事告诉秋姨，韩育陵绝对翻脸！
　　“那个……我其实还好，做做平常家务事不会有问题，秋姨不需……”
　　“要的！”秋姨往韩育陵头顶轻轻拍了下，“你是我半个儿子，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韩育陵觉尴尬，低下头啜饮杯中热饮。香浓的巧克力入喉顺滑，苦中带甜，暖暖入胃，意犹未尽。
　　“秋姨。”韩育陵放下杯子，抬首直视眼前人——微卷的齐耳短发，圆圆的苹果脸蛋，额头和眼尾泛着细密纹路，眼眸却活泼有神，她的笑容大方，总是笑得眼睛眯起，她以真性情待人，即便话中带着意思不明的玩笑，也不会引起让人去猜疑的压力。
　　她是生养叶雅琪的人，叶雅琪继承了她的性格和人生观。韩育陵能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
　　“你也别叫我老师了，好不好？”
　　“噢？”秋姨双眼圆睁，随即就拍着桌子大笑：“哈哈！也是也是！我还埋怨你客气呢！哎唷！就是难改口，每次电视上看你上节目还是受访的，人人都叫你老师，那我也……哈哈哈！”
　　“育陵！”
　　“是。”韩育陵点头回应这声叫唤。
　　“哈哈！”
　　富有感染力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韩育陵不由得也扬起嘴角，心情即轻松又愉悦。他想，有朝一日若要自在地唤秋姨作‘妈’，应该不至于太难。

《庶子与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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