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不换

　　第二天下午，济圣王果然又来了。
　　卓云清这场病来得急去得也快，喝了几副药，躺了一天一夜，已经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
　　她在屋里已憋得厌烦，听到下人禀报济圣王来看她，顿时一喜，起身便要去迎。
　　公主一把拉住，把她按回榻上坐下，板着脸道：“你刚好一点，不能大意。我去见他。”

　　公主这样的态度把卓云清吓了一跳。卓云清以为她是把自己拉弓受伤的账算在济圣王头上，赶紧道：“乐宁！乌大哥送我弓箭是好意，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记恨他！”
　　公主道：“我没有记恨他——我怎么会记恨他？！只是他今天来得不巧，过两天等你好些再见吧！”
　　公主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卓云清大为不解，不禁有些生气，干脆背对她躺下不再应话。
　　公主看她这样，有些后悔，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有心上前服个软哄哄她。但公主刚凑近一步，又想到这时候哄她就要让她去见济圣王，于是生生止住，转身出门。

　　公主心里烦躁，见到济圣王更觉不快，开口就道：“乌哥哥你难得进京，这几天一定很忙，你对驸马这样上心，我们怎么担得起！”
　　济圣王笑了笑，不接这话茬，问：“福妹，云飞今天可好些了？”
　　公主道：“好些是好些，但老话说得好：病去如抽丝。还得小心在意慢慢调理。”
　　济圣王满脸认同的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我今天来倒不全是探病，我这有件要紧事想听听他——还有福妹你的意见。”
　　公主眼睛一转，敛了敛脾气，警惕的看着他道：“驸马还在午睡，乌哥哥有话就先跟我说吧！”
　　济圣王犹豫了一下，咳嗽一声：“是这样……我听说云飞有个双生妹妹叫做卓云清，品貌都好，还没出嫁。我若去提亲，岂不是件亲上加亲的好事！”

　　昨天，济圣王在馨庆宫受了一番冷遇，回到王府之后想了很久。
　　他既刨根问底的反思了自己一连串的执拗言行，又从方方面面忖度了公主可能有的想法。
　　他一度陷入感情的困惑和悖德的痛苦，直到突然想起卓云飞有个和他极相像的妹妹，才终于从山穷水尽走到柳暗花明。
　　济圣王很快做好决定，暂且把烦恼都抛开了。

　　济圣王说出自己的想法，很是松了口气，又补充道：“这事我越想越妙，福妹你说呢？”
　　他神情愉快，话也殷勤，公主却听得火冒三丈，心想：你果然是来跟我抢人的！
　　公主强压着火气，断然道：“乌哥哥你不知道，那卓云清早就定了亲，那人是她表哥，也是今科状元。你总不能横插一杆子搅了人家才子佳人的美事吧！”
　　济圣王微一愣，随即毫不在意道：“定亲算得什么！状元名声虽好听，也不过刚上仕途，得从七品小官做起，跟了他真是耽误！我为那状元再找个好女子，让他退亲就是了！”
　　他说得这样轻松，好像已经万事俱备，就差把卓云清娶回家了。

　　公主勃然大怒，却不能直抒胸臆，只凛然道：“那怎么行！做人信义为本，她哥哥刚成了驸马她就另攀高枝，叫别人怎么想？不是把我的名声也弄坏了吗！”
　　济圣王惺惺作态的附和道：“你这担心倒也有理，我们是该好好想想，把事情做得周密，让人挑不出毛病。”
　　公主挪开目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权衡了一会，转身向墨玉道：“你去看看驸马醒了没，要是醒了让他打理一下就过来。”
　　济圣王忙道：“不要让他跑来跑去了，等他醒了我去见他。”
　　公主略一想，点了下头，吩咐墨玉：“去吧。”

　　墨玉领会到公主的用意，在廊下偷了一阵闲，才跑去见卓云清，道：“驸马，公主让我来说一声，济圣王一会儿到这儿来。我把明玉叫来为您换件衣裳吧？”

　　公主出去没一会，卓云清便从榻上起来，心里很惆怅。
　　她还并不习惯对公主使性子。她没有多想，就是觉得公主怎么能这样蛮横的对自己，自然而然的生了气不想理她。但她很快又丧气的想，公主毕竟是公主，并不真的是她的乐宁，她还是该收敛一些，不该放任自己和她这样亲近下去。
　　卓云清正在烦恼，听到墨玉传来的消息，更觉不是滋味，她不知道其中原委，只觉得让济圣王来见她，是公主退让了。

　　卓云清满心纠结的把济圣王迎进来，一边与济圣王寒暄，一边偷眼看公主。
　　公主也在看她，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卓云清不解，想凑近前问一问，却被济圣王牢牢握着手，不便挣脱。
　　济圣王关切的道：“云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干什么到门外去站着！要是又受了风怎么办？你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他语气诚挚，又很激动，卓云清不禁有些感动，暂且把公主放了放，向济圣王笑道：“大哥，我哪有那么金贵！我已经好了，你不要挂念！”

　　济圣王随她到屋里坐下，上上下下打量她，叹道：“瘦了！气色也差些！还要好好养几天，可不要大意！”
　　卓云清含笑应着，看了看他，奇道：“大哥，我怎么看你的脸色也有点不好，不是哪里不舒服吧？”
　　济圣王哈哈笑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你这病人就不要担心我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其乐融融，公主十分不耐烦，催促道：“乌哥哥，你不是有件大事要和驸马说吗？”
　　卓云清忙接口道：“大哥有什么事吗？”
　　济圣王看着她脸一红，马上大声掩饰道：“哦，是有件事！我听说你有个妹妹，想跟你结个亲！”

　　卓云清一惊。这个妹妹就是她自己，突然有人来向自己说这种事，她还真是没想到。
　　不过事情结果很明白，卓云清很快摆手道：“大哥，我这妹妹早就聘给人家了，是我一个远房表哥，叫吕时习，你可是来晚啦！”
　　济圣王已经知道这件事，但跟卓云清说话不能像跟公主说话那样随意。他想了想，郑重的问：“云飞，那些事先不论，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可配得上你妹妹？”
　　卓云清这下有些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道：“这，这当然配得上……大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英雄人物……”
　　济圣王眼睛一亮容光焕发：“那就不用说别的了！你那表哥，我给他重找个姑娘——对了，我有个堂妹，皇上亲封的豫安郡主，给了他可不算亏了他！”

　　“就这么定了吧！”济圣王喜得合不拢嘴，卓云清惊得张口结舌。
　　公主怒道：“乌哥哥，你也太自说自话了！驸马话还没说完，你自己这就定下来了！”
　　济圣王从善如流，马上问卓云清：“云飞，你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可不许和我见外，你看这事到底怎么样？！”
　　卓云清被公主瞪着，头脑迅速清醒过来。她摆出一副遗憾的样子，恳切道：“大哥，这事恐怕不妥。我妹妹和表哥定亲日久，早已认定了他。表哥今年中举，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就等着父亲回来让他俩完婚。要是突然生变故，我怕我妹妹接受不了！”

　　她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自我感觉很满意，不禁邀功似的瞥了公主一眼。
　　公主却反倒有些怅然，不理她，只看着济圣王。
　　济圣王很以为然的沉思起来，许久才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得简单了！”
　　卓云清大喜，刚想安慰安慰他，把这件事揭过去，却又听他道：“这样吧，我去拜望一下尊夫人，顺便探一探令妹的意思。你放心，我绝不会强迫她。她就算不肯，我也会拿她当自己妹妹一样待。”

　　卓云清想了想，觉得什么都拒绝太不讲情面，这要求还是能满足的，只有一点……卓云清道：“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济圣王道：“今天晚了些，明天去吧。”
　　卓云清递给公主一个眼色，露出为难的表情：“那我……”
　　公主配合的打断道：“你就不用去了，你的病还没好呢！一会儿我让人给夫人捎个信就是了。”
　　济圣王也体谅道：“对对，你不用陪我。你好好在家休息，有什么情况我会来告诉你。”

　　送走济圣王，公主与卓云清都想着明天的事，全然忘记了前面一段不快。
　　公主道：“你要去装你自己？”
　　卓云清道：“总不能让我哥哥装我吧？他可不会答应的。”
　　公主有些担心，卓云清劝道：“我反正是拒绝他，就装成个怕见人的小女子总低着头，少跟他说话，不会让他看出毛病的！”
　　公主叹了口气：“这人真是麻烦，要不是碍着他的身份，我真想把他轰出去！”
　　卓云清道：“算了，就当是给我们解个闷，这两天可把我闷死了！”

　　公主问：“你身体没事吗？”
　　卓云清嘻嘻一笑，道：“本来还有点发昏，刚才跟他一聊，一想明天要做的事，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公主嗤笑一声：“看来你这大哥还真管用！”
　　卓云清听出她话中的醋意，忍不住想要哄她，但已然知道了她的心意，哪还能像以前那样全无顾忌的随口乱说！
　　卓云清想来想去捡了句不那么亲密的话，道：“乐宁，这次多谢你才是。”
　　她却不知道，公主并不挑。
　　她这话说得简单认真，公主听在心上反倒觉得比那些花哨的说辞更温暖。
　　公主莞尔一笑，也不多言：“你明白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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