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心

　　当然，在不久以后，我知道了，我遇上这个自称叫苏的男人不是叫幸运，而是叫幸运至极。我想，我应该是上帝的宠儿，所以才会遇到这番的幸运。
　　我上了苏的车后，待身体的寒气被驱走的，我开始忐忑起来。当然，虽然在很多年后证明这个男人并非一个好男人，但在此刻我不会认为这个男人是个坏人。我忐忑不安的原因是——我头发零乱、衣着破烂，踏着拖鞋，就这么唐突的请求一个优雅高贵的男人施舍，他会是怎么看待这个女孩，心里是怎样一个想法的呢？这个问题在我的一生之中都困扰着我，以至在于在很多的夜里都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我如坐针毡的默默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快速的移动着，当人流逐渐的消失、当频繁来往的车辆逐渐稀少甚至不再看到有，整条马路以盘山势蜿蜒前进、寂静无声，我终于平静了下来，低低的说道：“先生。”
　　“我叫苏。”
　　“哦？”
　　“我姓叶，但别人都叫我苏，你也可以这么叫。”他听出我声音里的茫然不解，耐心的解释着。
　　“哦，叶、苏、先生，我想找份工作。”
　　“我可以帮你过得过好。”
　　“是的，我需要一份工作。”顿了一下，我又很没底气的小声说了一句，“能课外兼职的。”
　　车内又回归了寂静。很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最亲的，唯一有用的东西，叫钱。不过，那个时候，落魄如我只想在这破烂的衣衫下寻找一点可怜的自尊心，然而，就因为此时这一点可怜的自尊心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只能将自尊这二两个字摆在心底最深处；就因为此时这一点可怜的自尊心，让我半生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就因为这点自尊心，我走了多少弯路、多少坎坷。之后，终于明白，钱——才是最亲密的爱人！多年以后，我站在100层高楼的办公室里，从玻璃窗外俯视如蚁般蠕动的人群，剩下的，只有一样东西——钱，伴在身边！
　　苏用暂时的沉默同意了我这个可笑的请求。
　　但这短暂的沉默过后，便是我们讨论如何才能找到一个既能满足我在放学、放假后才做而又能让收入能够得上我和妹妹的学费、生活费，爸爸的药费、基本生活费用。讨论的结局是让人沮丧的——时间要这么凑巧、工钱要拿得高而又无一技之长，天下那来这么便宜的事？
　　“如果你愿意，”苏最后说道，“待会到的我们家的老宅，需要几个帮佣.........”
　　“我可以做！”
　　我很兴奋的举起了手，这儿显然隔了我的学校不是很远，而且农村的孩子别的不会做，这做饭、洒扫什么却是强项。
　　于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叶家老宅在A市郊外的一座风景宜人的半山腰上，据说这整座的山都是叶家的私产。车开了盘山路的尽头，便是一座不小的停车场，足足可以停二、三十辆车吧。抬头可见在不远的地方巍然屹立着一座古老庞大的建筑。下了车，在绿树红花间，便是一条石阶，七拐八弯走了约摸五、六分钟，便看到两扇黑漆的铁栅门，旁边的门卫室内二十四小时会闪着光亮，只要有人来了，便会从里面钻出一个、二个或四个身着白色制服的保安出来。当然，出来几个人，是开大铁栅门或是旁边的小门，是视进来的人是谁或是叶家是否在宴请客人。比如那一夜是苏带着我进去，刚是踏上石阶，无数盏大灯骤然齐亮，整个宅院里忽然变得亮堂堂，二个保安戴着白色的手套，缓缓的打开两扇铁栅门。但以后，我每次出入这个大门的时候，都是从铁栅门外的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出入，这个规矩我先是不知道的，因为我到了叶家老宅的第二天后，整整一天，这个大门都是开着的，而且有着四个保安一直挺立在两边。
　　苏带着我进入叶家老宅后，就有个中年的妇人带着一群碎花蓝色制服的小姑娘迎了出来，在苏面前恭敬的垂手而立道：“大少爷，你回来了。”
　　大少爷？我些哑然，这不是电视里才有的称呼吗？现在什么时代了？
　　“嗯。”苏并未为此停住脚步，仍是迈着与刚才相似的脚步向前，我赶紧紧随其后。当我与这位中年妇人擦肩而过时，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出于规矩和她的教养，她并未出现其他多余表情和言语，而是默默的跟着我后面。
　　我随着苏进入了一间温暖的大厅里，上面挂着一盏繁锁明亮的水晶灯，左手边是老红的木梯，苏脱掉外套，那个中年妇人赶紧上前去接住，交给旁边的一个小姑娘。他径直走进去上了木梯，刚没走两步，他似是忽然想起了我，转身来对旁边的那个妇人道：“对了，陈妈，你去给这位姑娘准备一些衣服和安排间客房住下。嗯，就住桂园吧。”
　　“桂园？”陈妈看了我一眼，眼里又闪过一丝瞬间即失的惊讶，甚至带了一丝鄙夷，若不是像我这样感觉极其敏感的穷人，是不会发现这一丝半点的。
　　“嗯，她以后就住那里了。她在读书，那儿清静些，免得有人打搅到她学习了。对了，你给她安排一个差事做吧。”
　　“嗯？大少爷，这？”这下陈妈不再掩饰她满脸的惊讶与困惑，望着苏。
　　正准备迈脚走的苏又转过身来，目光咄咄的审视着她。陈妈显然不敢不与他对视，只一眼后，就赶紧低下头来，低声道：“这么说这位姑娘以后就长期在我们叶家做事了？”
　　“嗯，试用期就不用了。”
　　“是，大少爷，我知道了。”
　　“我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带她过去早点休息吧，让她早点上手，你明天也还有很多事，早点去休息。”
　　苏望着我点了一下头，迈脚上楼去了。我望着苏笔直的身体一直一了二楼，逐渐的消失的在甬道里，适才发现陈妈正用了在菜市场挑猪肉的眼神审视着我，我忽然手足无措。
　　“走吧。”
　　陈妈终于发话了。带头边往前走，边是向身边一个圆脸的小姑娘低声的吩咐着什么。我还沉浸在刚才被她审视的恐慌中，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她们在说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看到我们刚是到门口，那个小姑娘便飞也似的跑了。
　　走出温暖的大厅，呼呼的北风灌进了单薄的衣服里，我把头手缩了进去，抖瑟的跟在陈妈后面。在我面前的由三幢有些老旧的高大西式建筑构成一个巨大的轮船，由左向前依次由高到低，这么庞大的建筑群里在，起码有几十上百间房间。陈妈带着我走进中间与船尾的那幢楼之间往里走了不一会，面前豁然开朗，竟然又是一个比前面更大的园子，古树参天，草木林立，中间隔着长条青石铺就的小径。借着那边高楼透过来的光，可见离了园子周围有些低矮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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