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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惯性
风停雨歇,绵绵雨幕将空中的灰蒙冲洗了一遍,太阳露出久违的身影,在小镇上空折射出炫丽的色彩。
安通客栈内院,绚丽的光点折射在张召重阴沉的脸上,眼中的怒火犹如即将喷薄的火山,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
“小丫头,竟敢跟我耍心眼,坏我大事!”张召重脸色铁青,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他若还不明白先前李紫辰东拉西扯的将他拖住是为了什么,那么他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亏得他对这丫头疼爱有加,甚至想要调解她和几名官差之间的误会,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一心向着外人,把他这个师叔耍得团团转。
“张大人,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张召重怒道。
那人讨了个没趣,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朝之前追捕骆冰的四名官差中使剑那人问道:“吴捕头,你经手大案不计其数,想来对于锁定追踪人犯之事必有心得。可能查出红花会乱党下落?”
吴捕头名叫吴国栋,是北京名捕头,几年前已经告老。那使软鞭的是他师侄冯辉,这次奉命协同大内侍卫捉拿红花会要犯,自知本领不济请了他来相助。随同张召重前来的几人一个是四品侍卫瑞大林,一个郑亲王府武术总教头万庆澜,一个九门提督府记名总兵成璜,还有一个湖南辰州言家拳掌门人言伯乾以及天津和保定的几名捕头,在江湖上均是响当当的人物。
问话这人正是郑亲王府武术总教头万庆澜,也是武功强横之辈,不过术业有专攻,追寻犯人的本领却远远不及吴国栋。
吴国栋被他这么一捧,不禁飘飘然,捋了捋长须说道:“万教头过奖了,大家同为皇上效力,自当尽心竭力。”说罢,他进客房内细细转了一圈,沿着余鱼同三人离去的方向追踪而去。
诸人见状不由得精神一震,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连张召重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跟随在他身后。
众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走出二十多里。紧跟在吴国栋身后的冯辉突然“咦”了一声,手指前方说道:“那儿有个人!”
一行人都不是庸手,当下分出两人朝那人走去。其中一人将那人翻转过身子,待看清那人模样,不禁冲冯辉喊道:“冯大哥,你快来看,这人是不是镖局那小子?”
那人獐头鼠目、身材矮小,不是童兆和又是何人?
“咽喉中剑,一击毙命。”吴国栋看了一眼,马上得出结论。
张召重看着童兆和咽喉处的致命剑伤,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若所料不差,这童兆和必是丧命于他那个女师侄手中。
“这童兆和既然丧命于此,想来我们离目标不远了。”张召重笑道。
众人沿着道路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见到一座庄园横亘在前方。张召重抬头望去,正门前的横匾上“铁胆庄”三个大字高悬,若铁画银钩,显然出于名家手笔。
“张大人,若我所料不差,红花会要犯定是躲进庄内了。”吴国栋肯定的说道。
张召重哈哈一笑,朗声道:“我们去拜会铁胆周老英雄。”
进入铁胆庄,名震西北武林的铁胆周仲英并不在庄内。而张召重等震于周仲英威名不敢明言搜查,只拉住其幼子周英杰的手笑道:“小兄弟,贵庄建的这么考究气派真是少见,还请小兄弟引我们开开眼界?”
那周英杰只有十余岁,听张召重夸赞自己家建的好不禁眉开眼笑,一蹦一跳的在前面带路。吴国栋等人俏俏对视了一眼,有意无意的将庄内诸人隔离开,笑眯眯的听着张召重与周英杰说话。
“我自然知道,你才是大混蛋、大狗熊。”突然,周英杰大喊一声,气冲冲的对张召重喊道,“我知道,他们就在这花园里,就在这亭子里!”
被诸人挡在外面的一人闻言大惊,喝道:“小师弟,你胡说什么?快回来!”
张召重哈哈大笑,走进亭内四下打量,把目光落在亭中的石桌上。几人合力将石桌移开,底下露出一块铁板。众人惊呼,纷纷拿出兵器凝神戒备。
文泰来三人只道铁胆庄将自己给卖了,呼啸着冲出地窖,势若猛虎冲入众人中间。文泰来挥动双掌,虎虎生风,竟逼得众人连连倒退。张召重见状抽出凝碧剑缠住文泰来,哪想文泰来势若奔雷竟是拼命的架势,想起皇上命自己活捉此人,不由得剑式一缓,被文泰来寻了空隙摆脱纠缠反身相助骆冰和余鱼同。
“冰儿,十四弟,你们先走!”文泰来大喝。
骆冰不语,只把手中鸳鸯刀舞得更急,带起一片片闪亮的刀光。
“十四弟,带你四嫂走!”见骆冰无动于衷,下了决心要和自己同生共死,文泰来眼中的柔情一闪即逝,转身冲余鱼同喝道。
余鱼同一手挥动金笛,渐渐靠近骆冰……
“四哥,我不走,我要跟你死在一起。”骆冰道。
此时,张召重弃了凝碧剑,寻来一根绳索运起内劲向文泰来抛去。文泰来刚躲开万庆澜和成璜的攻击,由于心急骆冰和余鱼同,一不留神竟被绕了个正着。张召重见状大喜,把绳索往回一拉,文泰来一个踉跄,吴国栋、瑞大林等趁机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余鱼同大惊,趁着众人一心扑在文泰来身上,飞身过来抱住骆冰逃出庄外。
三道沟外五六里处有个山坡,过了山坡是一片树林,而出了树林则是一大片草地,搭着八九个帐篷。
帐篷内,霍青桐正与族人低声商议,计划着如何夺回圣经。
“什么人?”
帐篷外一人喝斥,随即沙沙声起,各个帐篷内的族人均提着兵器跑了出来,将来人围在中央。
“在下李紫辰,乃是翠羽黄衫霍姑娘的朋友。”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霍青桐脸色微变,起身走出帐篷。
“你来做什么?”对于李紫辰的不解风情,霍青桐显然余怒未消,冷着脸问道。
“我师叔走了。”李紫辰道。
霍青桐闻言眼睛一亮,大声冲族人喊道:“真主阿拉护佑,大家随我去夺回神圣的可兰经。”
众回人应诺,留下几人收拾营地,其余人纷纷上马呼啸着冲出树林。
一行人赶到三道沟,镇远镖局已继续走镖上路,木卓伦在马上用回语大声喊了几句,众回人慷慨激昂,沿着东边大道奔出三道沟,一路向东追去。
李紫辰吊在众人身后,秀眉微微蹙起,清秀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沉思之色。
“童兆和已经被我杀了,应该没有人去给师叔报信了,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呢?还有镇远镖局的人,表现的也不太对劲。童兆和失踪,即使他人缘再差,好歹也是一个镖局的,怎么阎世章等人反而匆忙赶路?”
李紫辰拧眉苦思,也理不出半点头绪,反而心中的不安越甚。
“李兄弟,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压下心中的不安,李紫辰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当初怎么不辞而别?”霍阿伊伸出宽厚的手掌拍在李紫辰肩上,满颊胡须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坏笑,“是不是跟青桐吵架了?”
说着,他将头凑了过来,低声道:“论武功我不及你,论智谋不及我妹子,可若说到感情,你们俩加起来也比不过我。李兄弟我告诉你啊,女人是需要哄的,不管那个女人有多么强势,她还是需要一个肩膀依靠的……从第一次见到你们,看到你们相互对视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们是互相喜欢着对方的。”
“霍大哥你误会了……”
“我相信我的眼睛。”霍阿伊打断了李紫辰无力而苍白的辩解,正色道,“青桐是我妹子,本应受到父兄的呵护,与喀丝丽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惜我这个做大哥的无能,反而要青桐来承担起部族的兴衰。每每见到她殚精竭力的思虑,绞尽脑汁的与兆惠将军周旋,而我却只能无力的看着……身为兄长,我不能为她分忧,只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希望她过得开心。李兄弟,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吗?”
一个魁梧的汉子,在提起妹子这些年来所背负的重担时,居然眼眶泛红几欲落泪。
外人只知翠羽黄衫名头甚大,在回部深受族人敬重,可谁又能知晓一个十多岁的少女默默的付出,把包袱揽在身上时的无奈?
李紫辰完全能理解霍阿伊的心情,若换做是她,看着自己的妹子少言寡语,殚精竭力,她也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可感情不是心情,也不是理解。霍青桐曾经说过喜欢自己,然而她喜欢的是小道士,而不是如今的李紫辰。
李紫辰张了张嘴,在霍阿伊期待的目光下,她苦笑着别开了头。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告诉我,我去跟青桐说。”霍阿伊不死心,更不愿放弃。难得妹子喜欢上一个人,他又怎能看着妹子因此而闷闷不乐呢?
“霍大哥,你就别问了。”李紫辰苦涩说道。
“好,我不问你,我去问青桐。”
众人追了三天三夜,依旧见不到镇远镖局诸人,令得众回人心头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只顾着埋头赶路。队伍过处,尘沙滚滚,惊起飞鸟阵阵。
“青儿,镖局的人会不会改道了?”木卓伦忧心忡忡,连日的奔波令他憔悴了不少。
霍青桐咬牙道:“不管有没有改道,我们一直向东追去。即使追到北京城,也要把可兰经夺回来。”
族人将可兰经视若生命,如果被清廷夺取,以后兆惠以此要挟,族人如何敢反抗?以后兆惠予取予夺,族人只怕是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圣经事关重大,霍青桐岂能不拼命?
木卓伦一叹,也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做了最坏的打算,人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成功便成仁。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乎人的意料,每每在绝望之时来一个峰回路转。
两日后,众人终于发现镖局诸人踪迹。木卓伦不由得精神大振,一马当先绝尘而去。霍青桐担心爹爹安危,也是快马加鞭追赶而上。
“两位请留步!”奔跑中,前方有人拦路。
霍青桐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峡口处两人横刀立马,挡住了去路。木卓伦却是不管不顾,纵马疾驰。其中一人正要阻拦,只见后方尘土飞扬,数十匹驼马呼啸而来。二人急忙纵马闪避,眼睁睁的看着木卓伦一行扬长而去。
穿过峡谷,眼前豁然开朗。木卓伦抬眼望去,见到两波人马正打得难分难舍。他与随后赶来的霍青桐互望了一眼,抽出弯刀冲镖局众人杀去。
李紫辰见到眼前的情景,只觉心中一突,终于明白为何不安了。她杀了童兆和,没人给张召重报信,可文泰来依旧被抓了。那么周仲英他……依旧失去了幼子吧?
我以为凭借着先知先觉,能够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当我努力着试图改变时,残酷的现实却告诉我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我改变不了周英杰的命运,那么霍青桐呢,我能改变她的命运吗?
“小道士,你发什么呆,不要命了?”恍惚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刀剑相击声在耳边响起。
勉强收拾起失落的情绪,李紫辰拔出长剑加入战圈,似乎要把心中的不甘发泄出来。
混战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愤愤的叫骂声从远处传来,似乎在骂张召重狼心狗肺不是东西。李紫辰循声望去,见到一人躺在地上破口大骂,而在他不远处站着面色凄苦的骆冰,眸光黯淡,满脸泪痕。
“不知哪一路好汉拔刀相助,在下先行谢过。”又一个声音传来,原来却是木卓伦举刀向人家致敬。
李紫辰四下环顾了一圈不见霍青桐,不由得心中一惊,向众回人奔去。霍阿伊见到李紫辰,急忙招了招手把她拉到身边,指着圈内说道:“青桐正与人决斗。”
李紫辰向场中望去,认出决斗之人正是镖局中使五行轮的阎世章。
场中,霍青桐剑光霍霍,一剑快过一剑,往往剑未递到,中途已经变招。不过对手也非庸手,五行轮在剑影中穿梭,与霍青桐斗得旗鼓相当。二人你来我往,转眼已拆了四五十招,霍青桐双颊微红,额上渗出细细汗珠,看的李紫辰担忧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
霍阿伊见她面色焦急,心中暗自好笑,想要开口取笑几句,却又担忧妹子,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
霍青桐久攻不下,手中的剑招陡然一变,只见剑招虚虚实实,似真实幻,似幻实真,剑光越过轮光,一剑刺中对方右腕。
阎世章中剑,倒也干脆,解下背上红布包袱冲霍青桐说道:“我认输了,经书给你!”
霍青桐大喜,还剑入鞘,双手去接被族人奉为圣物的可兰经。而阎世章脸色突然一沉,右手扬起,三把飞锥闪烁着寒芒向霍青桐胸口袭来。
“小心!”李紫辰大喝,手中长剑脱手,同时纵身跃去。
只听得“叮叮叮”三声,三柄飞锥被长剑击落。
飞锥尽数被击落,李紫辰心神一松,正待说话,却听得霍阿伊大声喊道:“当心!”来不及细想,她把身子一转将霍青桐护在怀里。
“叮叮”两声悦耳若天籁之音在耳边响起,随即李紫辰闷哼一声,一股剧痛自肩上袭来。而阎世章也并未闲着,五行轮当头冲二人砸来。情急之下霍青桐左手揽住李紫辰,单用右手将未出鞘的宝剑上举架住五行轮。
不料阎世章天生力大,他大喝一声,双臂青筋暴起,五行轮力砸而下,转眼已至霍青桐帽檐。
“霍姑娘!”一个温柔的男声传来,声音中带着焦虑。
“青儿!”木卓伦目眦欲裂,向前冲来。
众人心下焦急,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见得青光一闪,正被霍青桐揽在怀中的李紫辰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卟的一声插入阎世章胸腹之间。
“傻瓜。”霍青桐流泪,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惊魂未定怕失去对方。
李紫辰勉强一笑,想要把短剑拔出,却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她直冒冷汗。
“你做什么,受伤了还不安分?”霍青桐骂道。
“这柄短剑是你送我的,刚才又救了你我性命,怎么可以丢了?霍姑娘,你替我拔出来吧,我实在是使不上力。”
“此时此刻,你仍要叫我霍姑娘这么见外吗?”霍青桐轻语,拔出短剑收入怀中。
“霍姑娘,这是我的!”李紫辰急道。
她改变不了周英杰的命运,难道也改变不了霍青桐对陈家洛的赠剑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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