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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惊心动魄
三诊的医生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他个子很矮,其貌不扬,沉默寡言。经常就见他一个人坐在诊室里看书。病例大多是前台分配的,但有时候大家都不忙也会任由顾客自己选择。进一诊的人最多,大约是习惯性的,二诊其次。很少有人特意越过前面两个诊室去最后面的三诊。所以他总是孤零零的自己坐在那儿看书,也很少见他去别的科室转。我注意到他姓马,处方写得很规整,几乎是一笔一划的,后来听说他是研究生毕业的,大约刚出校门的人都比较腼腆,例如我。
我渐渐发现了上晚班的好处,不仅是更自由随便些。从我自己来说,护士长不在,我觉得呼吸都顺畅不少。对其他人来说,行政和领导一般都是五点下班,没有人监督了。其实医院里有很多摄像头,但我一直没好意思问,它们是不是在工作的。最重要的就是,晚班时人员少了很多,有很多时候会叫我帮忙。
慢慢的他们会把一些皮下注射的方子交给我处理,有时候还能帮化验室,处置室做些打杂的活儿,很显然阶级感情都是这样培养起来的。我觉得果然还是夜晚更多姿多彩些。不过相对来说,晚上的病例比白天要少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急诊。
有一天晚上,我和王哲正在注射室坐着,隐隐听见大堂那边有喧哗声,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就见一人抱着血淋淋的一只小狗飞奔进来,后面一女人边哭边喊“医生,医生,快看看我家宝贝怎么样了。”吴医生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大步走过来,分开围观人群开始检查小狗的生命体征。王哲一边把氧气瓶推过去,一边吩咐我把抽屉里的手电给他。我马上奔回柜后寻找,跑过去的时候看见吴医生满手鲜血的对王哲说“去找处置室的人来先简单处理伤口,主人过来一个跟我去诊室,它现在神智清醒,先别着急。”
然后那个男主人跟随吴医生进了二诊,女主人坐在小狗面前一边小心的抚着它的毛一边继续哭。周围的顾客一边围观,一边感叹。还有人小声安慰那女主人并询问事发原因。只听那女主人抽抽噎噎的哭诉到“小宝,呜……过马路,恩,的时侯……(吸气声)被一辆夏利,呜呜……撞飞了……”然后有人插话说“唉,真可怜啊,这小东西,看它眼睛还睁着呢!”“你是不是没拴链子啊,怎么能让它自己过马路呢!”“就是的,不栓链子被车撞,要自己付全责呢。”……大家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处置室的孟君拿着一卷绷带将流血的伤口包扎起来。
这时吴医生走进来说“一会儿先去验血,然后拍片子,等结果的时间会先给它用些止血止疼的针。然后结果出来我们再看情况。”转头又对我们说“大家动作快点儿。”就又低下头观察小狗的情况。男主人将交过费的处方和药袋递给王哲,王哲拿出一张递给我说“拿给化验室,让他们过来采血。”然后喊“程健,拍片子!”拿着剩下的方子和药去柜台后准备了。
那只小白狗非常乖,黑亮的眼睛瞪得溜圆却坚强的一声不吭。它一动不动的侧躺着,雪白的毛上沾染了淋漓的血,后肢被绷带包扎着,能明显看出一条腿的角度非常不自然。采过血,打完针,王哲带他们去楼上拍片。我急忙打扫台上的血迹和染血的卫生纸,这时才觉得自己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第一次遇见这种血淋淋的急诊,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若是王哲不叫我,大概我也是一围观群众,汗颜啊!
检查结果出来,那小狗十分幸运,除了左后肢股骨骨折,没有其他损伤。他们领了药在注射室里输液时,周围的人似乎比他们还高兴,纷纷安慰道“真是命大啊,这要有个内出血就完了。”“手术做完就和以前一样了,以后出门可得拴上。”……
我悄悄的问王哲什么时候手术,他说“手术室正准备呢,等第一组液输完就上去做了。”看了一眼我两眼冒星星的样子,了然道“一会儿你抱狗上去吧,进了手术室不要乱动东西,乖乖站在一边看。”我立刻兴奋的点头说好。意外的是液还没有输完,孟君就来了,他个子很高,说话却又低又慢,给人感觉脾气极好的样子。他问王哲阿托品打完多久了,王哲说二十分钟了,他就说可以打麻药了。
王哲把麻药从头皮针里推进去后又接上输液管,孟君在一边听诊。过了片刻,他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托抱起已经麻醉的小狗,对主人说“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手术做完还是要回到这里输液的。”就示意王哲拿下输液壶跟着他,我正郁闷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呢,王哲就将输液壶递给了我,然后又很快跑回柜台,在我们出门前将一张纸递给我说“先拿着方子,一会快没液时下来配药。”我连声答应着接过方子跟上前面的孟君。
上楼时,孟君问我“你之前看过手术吗?”我想了想说“没有。”说看过会不会不让我看了啊?再说看得囫囵吞枣也说不出所以然,还是直接说没看过好了。他没有再说话,我们很快进了准备室。他将狗放在台子上,推过来一个输液架示意我把输液壶挂上。自己拿过剪子将绷带拆开,又把伤口周围的毛推干净。我将那些毛扔进垃圾桶,又见他在腿上涂满肥皂沫,用剃须刀仔细刮起来。
吴医生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说,手术室消好毒了?孟君头也不抬的说好了。他一转身看见我说“小江,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做完手术都半夜了。”我有些犹豫说“反正宿舍也不远。”孟君说“没事儿,我送她。”吴医生就冲我挤眉弄眼一番,我慌张的说“不用,不用,没多远的。”吴医生就调侃道“反正不远,男生送女生回家那是天经地义的,客气什么。”为什么很平常的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种怪异的感觉?我看了一眼气定神闲没有反应的孟君,也放弃了和他争辩。
手术很快进入准备阶段,当无影灯打开的时候,我觉得心情无比激动,我看着他们插管,连接呼吸机,听着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一切都很新奇。我戴着口罩站在离手术台半米远的距离,屏息看着他们细致的清理伤口,伤口随着冲洗和擦拭不断冒出新的血液,然后又被冲洗成粉红色。做完清创,吴医生拿起手术刀切开伤口,分离肌肉组织,我看着血肉模糊的一片,有点发憷。他们找到断骨的两个断端,吴医生啧啧的说“太幸运了,断端很整齐也没有裂纹,来吧,髓内针的干活。”然后转头对我说“快没液了,小江同志!”我如梦初醒一般‘啊’了一声,果然点滴瓶里就剩底儿了,我慌忙要奔出去。吴医生说“slowly,不要带起灰尘。”我咬着嘴唇红着脸蹑手蹑脚的出了手术室,一路飞奔到楼下。
小白狗的主人看到我出现,连忙迎上来问情况如何,我看着大家都一脸紧张期待的看着我,顿时有些发窘,小声说“手术还在做……,我只是来拿药的。”王哲也帮我圆场道“不会这么快的,回头主治医生会和您详细说明,先别着急。”我如蒙大赦,赶忙钻进柜后配药。在王哲的指导下,我拿着配好的药再次进了手术室。
他们速度很快,髓内针已经放好,断端对合整齐,正在箍钢丝。我加好药后站在一旁继续看,很快进入了缝合阶段,气氛明显放松下来,吴医生对我说“小江,去把麻药关了。然后叫程健上来拍片子。”我应了声是,过去旋那个转盘,听到‘叮’的一声,关上了。下楼找人。
拍完片子确定没问题,缝合好伤口做外固定支架,小狗五花大绑的回到了注射室。我隔着玻璃看吴医生为畜主指点接好腿的那张片子,对畜主交代术后护理事项,看他洋洋洒洒滔滔不绝,畜主在一边喜极而泣,心里有种骄傲的感觉。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样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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