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沈谢]了无益

　　沈夜听完华月来报龙兵屿一事，将手中的奏表扣在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华月抬眼望了望。
　　他们在下界苦寻浊气稀薄之地耗时数年以久，如今终于寻着了，华月以为尊上应该会高兴才是，却见沈夜仍旧一派无波无澜的神情。沈夜只细细询问了几句，最终又说，这关乎全族人的生存大计，他会亲自过去查看。
　　华月点点头，不知怎的，就连是否需要派人手同去的话都没问得出口。她跟在沈夜身边由来已久，却也想不起是自何时起，习惯了这人无喜无悲的模样，无论是这种值当高兴的日子，还是杀伐决断时刻。
　　是自谢衣叛逃出城起？
　　还是，十年前。
　　沈夜上一次见到谢衣，正是十年前。
　　流月城因被封印不见枯荣流转，而烈山部人又寿数长久，十年于他们来讲，或是弹指一瞬，或是弥长岁月。此间十年对沈夜来说是何种意会，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能记得那时的月色，记得那漫漫黄沙，记得谢衣说“不悔”时那悲悯又决绝的眼神，唯独他的面容却在他记忆里缓慢的模糊下去——决绝的又何止谢衣，那时他以上古神咒炎心锁诀强行锁住了他将要消散的身子，却最终不肯为他睑目。
　　只是他仍旧能在一群人中第一眼就认出他。
　　面罩遮掩下，沈夜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清晰的知道他在说话，他在向他笑，温和有礼，又带着几分疏离。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沈夜想。从前那个不藏一点心事，笑得眉眼弯弯，直令人心生暖意的少年，分明已经不存在。
　　龙兵屿的确已是难得的浊气稀薄之地，已受魔气熏染的族人应当能适应生存，岛上并无人烟，整好适合举族迁徙。未过几日，沈夜便折返，率几个高阶祭司前去，将岛屿设下屏障，并着意按着流月城的习俗开始建立神殿。
　　这个时候的谢衣果然已不在龙兵屿。
　　沈夜却知道他在哪里。
　　这是瞳亲自下界确认的消息：“他那里结界重重，我破界潜入之后，也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应当是他，但……”
　　瞳说着，难得的现出了一丝犹疑。
　　沈夜却已明白他的意思，摆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纪山山脚下有一村庄，村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到也安乐。
　　此时正是春耕时期，庄稼地里一片清绿，农人来来回回忙碌，沈夜自此便放弃了术法传送，以脚步行进。他想寻人打听谢衣住所，却见前方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过去一看，原是一辆运输工具卡住了不能动。
　　沈夜略看了看，这并不是普通的农用车辆，外头看不出名堂，车底却有内置的灵力盒。
　　他一眼便看到车辕上的那个纹章。
　　谢衣的纹章是沈夜赠与他的。那个时候小小的少年身量还只及他腰部，他把独自造出的偃甲鸟拿给他看，他提笔为他描上这个纹章。“像极了春天里的一片叶子。”彼时的少年抬着晶亮的眼睛望着他，而他把流月城的希冀盛在里头。
　　沈夜亦懂偃术，微一沉思，也不理会围着的人群对他这个外来人的指指点点，从旁边微些茫然的一个男人手中接过了修理工具，打开灵力盒，才发现是导灵栓出了故障，以至灵力无法流通，车辆无法运行。
　　不过知道问题却也解决不了问题，他并不是谢衣，不会随身都带着这些东西。
　　“唉小伙子啊——”有老人拖着浓浓的口音跟他说话，“这可是谢大师造的车子哟，有大学问，不是俺们这些人能懂的。”
　　沈夜哂笑一声，并不计较。
　　“是呀是呀，方才王家娃子已经传信通知谢大师，应该快来啰。”
　　“这些年俺们村真是可多亏了谢大师，省下了不少人力物力。”
　　“说来，我孙儿的名字还是托谢大师给起的咧……”
　　话匣一打开，村民们倒忘了还有人等着用这农车运送肥料，七嘴八舌说得起劲。沈夜只静静听着，间或付之一笑。
　　“抱歉，谢某有事来迟——”
　　沈夜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声音清洌而温和，却是他熟悉的。回身望去，正是谢衣，跟上回在龙兵屿见到时一样戴着面罩。
　　“导灵栓故障，换一个应当就行了。”沈夜主动交出手中的工具。
　　谢衣显然未料想过他会在此处，怔了怔，向他点头笑了笑，接过工具：“如此，多谢。”
　　谢大师又哪里需要这些工具，接过不过是出于礼节罢了。果然，沈夜看着他把工具放置一边，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翻了翻，便蹲下身去修理灵力盒。
　　一如印象里那般认真严谨。这个时候的谢衣就像是独自隔离出的一个小世界，谁也无法干扰他。
　　阳光在他发顶跳跃，沈夜看他动作，不过几下便已修整完好，他站起身来，向着身边的村民道：“是小问题，往后使用的时候，切勿把重心往前头偏移，这样一来，车辆容易损坏，人也吃亏。”
　　“俺们记住啰。”村民纷纷称谢，不多时便推着车辆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农作活里头去，热闹的场面瞬间只余下他们两人。
　　谢衣转身，躬身一礼，他邀请他：“不过数日便两度与君相见，也算有缘，不知阁下可愿到寒舍一聚？”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