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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捕
许则暴喝一声,长剑有如出水游龙,擒贼先擒王,他立时便缠上了这个叫李云宗的家伙。
刀剑相撞,破空长鸣,两人退后数步,皆是吸了口气,谁也未料到对方的武功竟精湛如斯。
许则心如电转,要与眼前人斗上个三天三夜他也不觉着有何为难,可少爷孤身一人,又如何能与这十多个捕快周旋?他当下跃至沈仲舒身旁,将他护在身后,像一头在猎人围剿下护崽的猛兽般,决心与敌手决一死战。
谁想这李云宗也是头犟牛,他瞧见许则豁出了性命,越发不肯退让半步,更是招呼手下围攻,倏然间十余把横刀齐齐向许则劈落。
许则一手护着少爷,一手执剑,仗着臂力硬是将欺身的兵刃格开,怎奈敌人一波一波的攻势好似潮水般涌来,他独臂难支,且战且退。
沈仲舒心下焦急,蓦地跳出战局之外,厉声叫骂:“姓李的狗官,你以多欺少,算甚么江湖好汉!”
“我是捕头,职责是缉拿罪犯。”李云宗借许则分心之际,绕到他背后,手底下陡然发出一招,声音却依旧是沉稳有力。
“小心!”沈仲舒见他竟暗施偷袭,恨得七窍生烟,只可惜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想要上前营救,在满眼的刀光剑影之中,双腿愣是像灌了铅般挪不动步子。
李云宗的刀刃已卷着热浪横削而至,许则的长剑早已被跟前那十多个捕快缠住,根本无暇顾及,他深吸口气,原本散乱的步法硬是往前移了一步,左右脚交叉在了一起,姿势怪异之极,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他闪躲得快,可李云宗出手更快,沈仲舒只瞧见那银白色的刀子的的确确打在了许则的身上,心里像是漏了一拍,忍不住闭上双眼,别过头去。
“呼,呼……”熟悉的喘气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许则还活着!沈仲舒一抬眼,见许则已跃至身旁,原本束起的头发如今散乱开来,被汗水打得湿透,胸口起伏不定,俊俏的面庞虽已疲态尽显,可那对眸子依旧闪着光亮,直直地望向前方。
没事就好,沈仲舒想起方才的险境,心脏兀自通通直跳。
只听许则冷笑着说:“何必假惺惺地换作刀背。”
沈仲舒这才明白,李云宗确实打中了他,不过在千钧一发之刻将刀刃反转,有意不伤他的性命。
李云宗道:“任何罪犯都该按律法处置,我不会妄动私刑。”
许则道:“口口声声说我与我家少爷是作奸犯科之徒,可有证据?”
“凭我多年断案的直觉。”李云宗将眼睛微微眯起,好似早已将眼前二人看了个透。
“笑死个人,”沈仲舒对他这不可一世的态度嗤之以鼻,“你若有心查黄大人的案子,怎不去他府上?追着我们不放,怕是别有用心罢。”便连他此刻也不禁怀疑起李云宗是奉了贾似道的命令而来。
“一丘之貉!”许则忽的一声怒吼,沈仲舒发觉后头突然多出个人影,登时明白又有人暗施毒手,身子却不知被谁退了一把,踉跄着往前扑倒。
耳边传来一连串珠子在地面弹跳的声音,沈仲舒暗叫不好,忍着疼伸手入怀,果然发觉那锦盒裂了个大口子,价值连城的珍珠撒了一地。
在场的捕快直看得眼睛发光,望着那世所罕见的珍珠咽了咽口水。
“此乃贼赃,”李云宗厉声道,“若有觊觎者,知法犯法,按律当斩!”
“这是我的宝贝!”沈仲舒略带着哭腔,伏在地上,用手把珍珠一粒一粒地拾起,生怕遗漏一颗。
“别捡了!”许则拽起沈仲舒,急急地往后连退数步。
沈仲舒回过神来,这才发觉方才自己险些便因为那几颗珠子自个儿走进捕快当中去了,此刻被许则拉着,仍不忘在锦盒中抓了一把,见珍珠还留有大半,方松了口气。
李云宗道:“常人怎会带这等珍宝深夜赶路,想必定是从那尚书府中盗出,这回你有何话说!”
方才偷袭的捕快已被许则拿下,被他反手剪住,一用力,疼得直叫唤,只听许则道:“你放过我一次,我也还你一个人情。”他猛地将这捕快推出,长剑一指,又说:“再来打过!”
若非为了少爷免受牢狱之灾,许则万万不会料到自己会这般冲动,与一个捕头死磕上了。
不过他越是反抗,李云宗便更认定了眼前这二人定是宵小之辈,若说方才还有所顾忌,现在哪里还肯手软,吩咐了几人先去尚书府中查看,便与其余的捕快一同将他们围在中间。
沈仲舒忽觉身子一轻,竟被许则带离了地面,放到了他的背上,忙乱之中,这姿势很不雅观,沈仲舒感觉自己就像只被人扛着的待宰小猪一般。
“抓紧。”许则轻声叮嘱,话音未落,便如同闪电般,生生将人群划开一道口子。
捕快经历过严格的训练,很快便重新聚拢起来,李云宗足下猛蹬,如箭出弦,手中横刀耍得极快,又将人给逼了回去。
这般来来回回几次,许则根本毫无冲出包围的可能,微微颤抖的手掌已被剑柄勒出深深的几条血印,而背负着少爷连番鏖斗也已竟耗去了他大半的体力。
沈仲舒清楚地感觉到许则的腰越来越弯、越来越低,心里忽然生出满满的感动,他活了这二十年,还从来没有人能这样肯豁出性命来对他好,包括父亲。
“放我下来,”沈仲舒轻声说道,见许则没有反应,又说,“你不听本少爷的话么?”
许则闻言一怔,缓缓地矮下身子,扯着伤口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沈仲舒一跃而下,径直走近了李云宗说:“牢里有饭吃吗?”未等答话,改口说:“你抓我走吧,不过我可不是认罪!”
天下人谁会想去大牢里呆着,沈仲舒做梦也未料到自己这回竟是主动要求。不过若是再与这姓李的纠缠下去,许则非得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不成,其实说到底还是这盒珍珠惹下的祸端,自己多少也该负上些责任。
“少爷!”许则眼睁睁看着沈仲舒被李云宗拿下,正要挺剑营救,怎奈倏然间冒出五把尖刀,架在了脖子上。
“一并带走。”李云宗冷冷地扔下一句,命人取来镣铐将二人锁住,又着人去尚书府查探,自己则亲自押着这两位“大盗”上路。
沈仲舒被这冰冷的铁链子铐住了手脚,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冲李云宗小声道:“李捕头,不如我把这珍珠分你一半,这大牢嘛,就别去了。”
李云宗笑了笑,摊开了手掌,做了个拿来的手势。
“你个小小的捕头,胆子真肥,”沈仲舒眼见一个捕快从自己怀里将锦盒夺去,还带出了几道灵符,“全给你,全给你,这几张神符也倒贴给你,快把我们放了!”
李云宗将灵符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嗤笑道:“原来是两个江湖术士,你们的伎俩对我没有用处。”他猛一用力,灵符登时被撕成了碎片。
“身为捕头知法犯法,该当何罪?”许则此刻受夜风一吹,脑袋冷静了许多,带着讥讽的口吻说,“私自占用、损坏他人财物,按律法又当如何处置?”
李云宗道:“未查明真相前,赃物暂由官衙保管,我敢担保里头的珍珠一颗不少!”
沈仲舒哂然一笑,“我反正不知道这锦盒里究竟有几颗珍珠,许则,你知道么?”
许则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少爷的话分明是有心揶揄,谁料那李云宗忽然示意众人停下,将那锦盒摆在地上,俯下身一颗一颗地数将起来,一面说道:“倘若将来少上一粒,尽管去衙门告我便是,在场人皆可作证。”
沈仲舒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原本属于自己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摸了个遍,气得恨不能上去和他拼命。
李云宗倒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数得仔仔细细,真真切切,待数到最后一颗,才站起身继续前行。许则不禁暗暗心想,如此死板的人竟能在贾丞相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临安府衙的捕头,想必是善于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当真是个无耻小人。
沈仲舒恼恨之余,失了心爱的宝物,越发的无精打采,许则在身旁说的那些安慰话语,半个字也没听入耳去,迷迷糊糊地走了半个多时辰,前头抓着镣铐的捕快忽然停下,他险些一头撞了上去,一抬眼,黑色的高墙赫然在目,在这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如同鬼蜮一般。
这便是监牢,沈仲舒虽自忖不是甚么好人,可如今亲眼见了此处,忍不住双腿发软,往许则身上倒去。
“少爷……”许则心痛难当,朝李云宗说道:“我家老爷是当朝国师,更是你主子身边的红人,识相的就快些把少爷放了。”
沈仲舒听在耳里,不由心想许则总以江湖高手自居,这时竟也搬出沈家的身份来,自己又如何能这般畏畏缩缩,叫人看了笑话,当下镇定心神,将心中的惧意压下。
国师沈知行可是京城中响当当的人物,他的宝贝公子岂是得罪得了的,那些负责押送的捕快闻言皆是暗自心惊,哪里还敢再去为难,个个呆若木鸡,迟疑不决地望向李云宗身上。
“我的主子?”李云宗听不明白许则话中的意思。
许则道:“贾丞相。”
谁料他不说倒好,这乍一听见贾丞相的名号,李云宗立时便变了脸,一把夺下同僚手中的镣铐,“我管他是假丞相还是真丞相,你二人是嫌犯,我便有责任抓捕你们归案!”
他将锁链猛地往前拉扯,沈许二人被带着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跟这群吓坏了的捕快一同走进了牢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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