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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
365年冬,苍鹄国镇国将军将远山的正妻诞下一女,名将寻,然上天不怜,将军夫人不幸去世,举国同哀。又三日,将远山将军归来,厚葬正妻,遣散妾侍,其深沉爱意天地可鉴。停留十日,边关告急,将军奔赴边疆,五年未归。
五年。
自五年前,将远山葬下自己的妻子,已有五年。而那个女子用性命换来的孩子,自出生起,就不曾被自己的父亲抱过一次——出生便背负杀戮的孩子注定不会被喜爱。而那个她名义上的父亲五年未归,怕是根本就不记得他还有一个孩子吧……
一个小小的身影安安静静的站在回廊,稚嫩的面容却是不符合年龄的冰冷淡漠。
白色的雪花纷飞,覆盖了整座庭院。
“哎呀小姐!您怎么就这样站在这里?冻着了可怎么办?”一个蓝衣丫鬟拿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急急忙忙跑过来,将披风严严实实的给她口中的小姐披好,熟练的打上漂亮的结。
小姑娘没有言语,依旧淡漠的看着庭院中的飞雪。
那蓝衣丫鬟也习惯了她的寡言,倒也不觉什么,只是系好披风,目光触及院中的白雪之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五年了,夫人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雪……
忍住眼中的泪意,蓝衣丫鬟柔声道:“小姐,天冷,您进屋里暖暖吧?明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您还得去宫中夜宴,可别冻坏了身子。”
小小的人儿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沿着蓝衣丫鬟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小小的身影,阿清心中酸楚。这孩子一出生便没了娘亲,将军也一直未归,五年来小姐她一直这样孤苦伶仃,哪像寻常人家那般被双亲百般疼爱?小姐她小小年纪便这般寡言淡漠,着实让人心疼啊……
终究还是忍住心中百转千回的思绪,蓝衣丫鬟跟在将寻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柔声道:“小姐,明日宫中夜宴,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可是您和公子都被圣上允许赴宴,这真是莫大的荣耀呢。”
在将军府将军不在,主母无人的情况下,可不是只有孩子才可赴宴么?毕竟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总得给足了颜面才是,否则文武百官该如何议论?若非如此,宫中大概便会议论纷纷,道是将军府中的公子小姐明明在府中,却不被允许代父赴宴,那时,对于那一国之君才是麻烦吧。
可以往向来是自幼生活在宫中同皇子伴读的将军府的大少爷将南赴宴,向来没将寻什么事的,她还以为自己这个被遗忘在将军府的小姐早被众人遗忘了呢~没想到,却是没有么?
微微勾起嘴角,却是冰冷的笑意。
只是她身后的蓝衣丫鬟却是不曾注意到她异样的表情,笑得倒是十分开心,她浅笑道:“今年年末将军就回来了呢!将军他镇守边关多年,可是我们苍鹄国所有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呢!”
笑意忽然顿下,看着依然沉默不语的孩童,蓝衣丫鬟的眸中忽然闪现一抹无奈。可是,明明是所有人心中的的大英雄,为何却不顾自己的儿女呢?
相较阿清心中的诸多感慨,将寻显然平静的多。那位她名义上的父亲,于她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罢了,归不归来,同她又有什么干系?
而相比将军府的冷清,宫中就热闹的多。
明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宫宴早早便开始准备,这可是前不久才册立的新皇后册立后的第一个生辰,自然要隆重些。而想要讨好这一国之母的文武百官的贺礼,也着实废了不少心。更别说布置夜宴的太监宫女,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出了一点差错?
而锦安宫,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身着一袭雪白华服,安安静静的站在庭院中,几乎要与白雪融为一体。
那孩子长得好看极了,虽小小年纪,一双桃花眼已然能勾人心魄。只是此刻那孩子紧紧抿着唇,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满是冰冷刺骨的恨意。
红梅绽在雪中,鲜艳的颜色如同鲜血一般,衬着那孩子冰冷俊秀的面容,更是显得诡异。
即使锦安宫位置偏僻,却仍能听见宫中喧闹的声音。
司徒碧安皱了眉,轻“啧”了一声,只是眉目之间却是厌恶。这样热闹的声音,当真的刺耳极了!
不去在意飘落满身的白雪,眉目精致清秀的孩童伸出手折下一枝红梅,苍白的手指无比温柔的抚着枝头还未绽放的花骨朵,嘴角却弯起一个森寒的微笑。
才三个月呢,母后这么快就被忘记了么?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漂亮的桃花眼眯起,握着花枝的手不觉用力将花枝折断,有些尖锐的断枝刺到那柔软白皙的掌心,让司徒碧安回过神来,平复了自己心中的愤怒。
随意的将手中断掉的红梅扔到地上,冷哼了一声,将其伸脚踩进雪中,面容俊秀的孩童渐渐收敛眸中的恨意。
相比宫中其它地方的热闹,唯独锦安宫没有一丝喜庆的布置,安安静静的存在于宫中偏僻的角落,仿佛这宫中再如何欢喜热闹都同它无关。
可是曾经,纵是锦安宫位处偏僻,却仍是宫中热闹的所在。无数的宫女太监小心翼翼伺候着,更有各宫宫人巴结讨好,可以说就连宫中位分最高的兰贵妃的韵澜宫也没锦安宫热闹,可是曾经再如何繁华,也敌不过物是人非。
先皇后因病逝世后,圣上再未立后,后宫之中除了兰贵妃,唯有婉妃位分最高。而婉妃,更是圣上最最宠幸的妃子,这后宫之中有几人不巴着她呢?说明白些,锦安宫的荣华都不过是因为这座宫殿的主子是这位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罢了,可是三个月前,佳人再不在。
婉妃大逆不道,与前朝勾结,感其诞下两位皇子有功,故罪不牵连其母家及两位皇子,唯赐婉妃毒酒一杯,以儆效尤。
那个美丽的女人死在三个月前,那时宫中流言纷乱,锦安宫中无人踏足,可是她却不曾有一丝惧意。
那时锦安宫中的红枫开的极好,血红枫叶将地上都铺上一层红色。而那个女子总是穿着一身红衣,安静的在红枫树下起舞。她始终笑着,一袭红衣的她笑的美极了,舞姿更是绝美。她一直跳舞,跳舞,却忘记了,那个喜欢看她跳舞的男子已许久没有来过了。
她也常常将自己仅仅三岁的小儿子抱在怀中,笑得无比温柔,然后那样坚定的一次又一次对司徒碧安道:“你父皇知道我的为人,他定然会信我的。”
那时司徒碧安无措的听着宫女太监们的流言纷纷,看着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的态度瞬间转变,他几乎就要绝望。可是,每每看着他的母后笑的那样美,也那样坚定,他甚至以为他的父皇,那个身为苍鹄国的天子的那个男人真的是会信他母后的。可是,那个女子痴痴等了近一个月,等到的却是毒酒一杯。
可是,那个美丽倔强地女子临终前却还是笑着,她说,她不后悔——爱上司徒宇光,她不后悔。
她决绝的饮下毒酒,没有一丝犹豫。可是这样深沉的爱意,纵是一国之君,司徒宇光他可担待得起?
那样美丽的佳人就那样逝去,而锦安宫,那个男人再未踏足。
偌大的锦安宫变得空空荡荡,往日繁华再不复现。
而后不过半月,苍鹄国册立新后——原本唯一能够同婉妃平分恩泽的兰贵妃,成为一国之后。锦安宫本就偏僻,自此更是冷清,若非司徒宇光还念着他的两个儿子还在这宫中,时常遣人问候,否则怕是连太监宫女都敢欺负他们了。毕竟那个尊贵的皇后,可是十分不喜欢这两位皇子呢。
大概是念着婉妃尸骨未寒,也或许是锦安宫位置偏僻,无论是新后册封,亦或是皇后生辰夜宴,都无人来这锦安宫中惊扰那一份宁静。若非如此,在这锦安宫中添上那喜庆的布置,怕是很是刺眼而可笑吧?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小孩童踉踉跄跄的从廊上走来,身后是小心翼翼唯恐他摔倒的宫女。
“哥哥!哥哥!”糯糯的声音传来,司徒碧安转身望去,不禁弯了眉眼。连忙抖落一身的雪花走到廊上,将伸着手要他抱抱的孩童抱在怀中,虽然这分量对于一个九岁的孩童来说着实不轻。
如今,也唯有这个孩子能够融化司徒碧安的冰冷了。
微微垂下眼帘,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司徒碧安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笑意。
他的母后临终前让他莫要怪他的父皇,而他也的确不怪那个男人。可是,对于那个他所谓的父皇,他是那样深切的恨着呢。
但也只是恨而已。
而他想要保护自己唯一的弟弟,便只能依靠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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