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为错

　　『她是谁？』

　　『一个可怜人。』

　　『她要干什么？』

　　『找一个人。』

　　『那人在哪儿？』

　　『他死了。』

　　她记得那天是一个十分晴朗的日子。

　　虽说是坐在酒吧的角落，但她这样漂亮的女人，却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不得不说，十分不合理。

　　拿着酒杯，里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三色酒。最多，也是处于最上面是蓝色，往下是透明的无色，最底下，也是最少的部分，是纯粹的雪白。

　　无意识的盯着酒杯，却没有品尝的想法。

　　女人看起来意识有些恍惚，黑色的眼眸给人一种朦胧的诱惑，印出酒杯的蔚蓝。

　　“……”无声的轻叹，每到这个时刻，她总会不可抑制的想起些她不愿想的事情——即使她也从没有忘记。

　　抬起头来，女人扫了眼四周的颓废，黑色的眸子，隐隐透出一种寻找猎物的探寻。

　　突然，有人似有所感，望向了女人。

　　是一个长的还有些帅，有些玩世不恭的男人。

　　缓缓勾起嘴角，逐渐形成一种极致的魅惑笑容，她本就精致的脸，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这位小哥，有兴趣陪我一会么？”媚眼如丝，仿佛缠在那男子身上，让他的视线紧盯着她，浑然不知此刻的他，即将成为她的口中食。

　　不，即使他知道了，恐怕也无法拒绝眼前的女人对他的诱惑。

　　“当然，美丽的小姐。”那人如她所料，带着暗藏的□□向她走来，偏偏，还装得一脸绅士。

　　似是觉得有些讥讽，女人的笑容愈大，眼底的玩笑意味也散的一干二净。

　　“呐……”女人最终放弃了她的想法，纯黑的眸子逐渐被金色覆盖，“我漂亮么？”

　　“漂……漂亮。”看见她金色的眼眸，男子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心神，眼神也不由得恍惚，直直地望着女人，呆愣着重复。

　　“那真是谢谢你的赞美。”弧度绉冷，女人伸出手，食指勾了勾。

　　男人如同玩偶，向女人靠近。

　　女人微微张开嘴，洁白的牙齿露出，隐隐带着尖锐的光芒。斜视了眼已经站到自己身前的男人，女人将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长发舞动，人已经起身，将头凑在他的颈边，而男人仿若未闻，直愣的站在那。

　　“那么……我开动了。”女人低声喃呢，像是对这情人说着什么甜言蜜语。

　　一口咬下去，血的味道充斥着女人的口腔，引得女人的眉头微皱，但马上恢复了冷淡。

　　“……”正打算放过自己猎物的女人突然猛地抬头，并将她身前的男人往前一档，银制的子弹穿透了男人的胸膛，男人死了，但脸上还是那副受到蛊惑的样子。

　　“哦呀，即使是猎人，随便杀死一个普通人，也不好向上面交代吧？”女人看见男人死透，随便下了个幻术在她的牙印上，便随意的将男人丢到一边。

　　女人的声音其实很轻柔，带着一种东方的温婉，只是，与她认识多年的人，都不会认为她如看上去的那么无害而纯良——也凭她刚刚做的那些事。

　　“哼，这已经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关心的事了，琳。”持枪打死男人的是个金发美女，她说话透出一种成熟的风韵，而她的枪，不仅是特制的银制枪身，更是特地安了消音器。

　　“哦？”不动声色的下了大型幻术在这间酒吧，免得有人打扰了她们俩，徒增伤亡。

　　她们俩，可都是不怎么珍惜人命的人。

　　“怎么会想着来找我？”琳谑笑着，又重新坐下，手上又拿回了那杯酒。“猎人随便见一个血族……你可真大胆呢，凯希。”

　　“切。”凯希低咒一声，“吸血鬼。”

　　“而且还是……一个人。”琳舔舔齿间，残留的血腥还有些回味。“哎呀……真大胆。”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想强调什么。

　　琳是个血族，也就是俗称的吸血鬼。而凯希，是一名血猎，吸血鬼猎人。只是……琳，却不是在开始就是血族的。

　　“喂，说这些你够了吧！”凯希有些火大的握紧了枪，银色的枪身泛着光。

　　“和原来一样沉不住气呢，凯希。”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很是愉悦，“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什么长进？”

　　“与你无关，吸血鬼。”凯希又恢复了她原来对琳的称呼。

　　“哦？”琳摇了摇酒杯，“吸血鬼啊……叫我血族我会更高兴。”

　　“你……？！”凯希听到她的话，先是瞪大了漂亮的碧蓝色双眼，随即又呡着嘴，不说话。

　　“啊啦，今天……下雪了呢。”琳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外面的天气，如此感慨。

　　和那天，完全不一样的天气呢。

　　凯希也沉默着，没有插嘴。

　　她明白，琳想说的是什么。她也知道，琳现在是在想什么。

　　只为了一个人……不，他不能被称为人，而是……

　　“……切。”最终，凯希还是走了。

　　留下来的琳，泛起一抹苦笑，不自觉的触碰腰间被幻术一直隐藏着刻着盛开蔷薇的长刀，直到手指传来灼伤感，才慢慢将不知何时拔出的刀刃放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归鞘响。

　　“是我负了你的信赖。”琳注视着她曾经的武器，“抱歉啊，银蔷薇。”

　　曾经，琳也是一个血猎。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凯希也从当初懵懂的孩童，变成如今这般闪耀的存在。

　　曾经的生活并非让琳觉得多么温馨，身为血猎时，也不过是为了一份活下去的理由，而她唯二的温暖，就是年幼的凯希，还有……遇见他。

　　可惜……凯希不顾她原来的告诫，踏上了血猎这一没有尽头的路，而他……偏偏又间接死在了她和她曾经同僚的手上，只留下了她一人……还有……这双不同于一般血统血族的双眸。

　　“真狠心呢。”琳低声笑开，未达眼底。

　　酒吧外还在下雪。而在琳离开这间酒吧后，终于有人发现了被枪打死的男人，而他脖子上的咬痕，也因为没有解除的幻术，而被人遗忘。

　　又是旧的一年过去，迎接新的一年到来之时，也是她的刻骨铭心。

　　“老板。”琳来到一家不起眼的木屋，轻声叫了句。

　　“啊，琳大人？”回应她的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老板，不是说不必叫我大人吗？那只是……他的随口一说。”琳有些无奈的走进去，顺便关上了木门。“即使我继承了……我也比不上他……”

　　“琳大人谦虚了。”老者的话带上认真，“即使不是吾王的命令，琳大人做的也足够好了。”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么，琳大人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事？”老者询问着，也不再提起关于那个人的事。

　　“啊，关于族人迁徙的问题，已经全部办好了吗？”

　　“是的。”

　　“……那就好。”琳沉默了会，这才应声。

　　“琳大人？”老者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没什么事了。”琳让自己放松，“之后的事情，老板……我只能拜托你了。”

　　“……好。”欲言又止，老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老伯不是一般人，他也是血族，而且地位并不低。将他留下的族人们托付给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更为合适。

　　琳这么想，相互寒暄了会，便离开了这里。

　　平静，其实并没有维持多久。

　　在琳成为血族后，十年的时光也不过弹指之间匆匆过去。而琳，却丝毫不受时间的约束，依旧如斯。

　　或许对琳而言，这久远的岁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每每提醒着她，她曾经的失误，造就的现实。

　　有一点累了。

　　琳知道她终于将他最后的担忧也一并消除，她可以完成自己的意愿了。

　　她也想抱有一丝幻想，骗自己他没死，只是失踪了，而不是在她眼前，在她的怀里，手心，一点点的化作灰烬，除了她这双异于其他普通血族的眼，什么也没有留下。

　　然而她连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

　　“真是个好天气呢。”琳走进里巷，仰头看见的，是碧蓝的天空，就和他走的那天……一模一样。

　　“这么好的天气，曾经的同僚们，为什么不出来叙叙旧呢？”琳淡笑着，现在展现出的温和，完全看不到她令无数血族甚至同为血猎的人所惧怕，敬畏着，名为血姬的影子。

　　“同僚？”有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手中的圣经封面的侧面，印着琳再熟悉不过的银色蔷薇。

　　是的，血猎。

　　代表着琳的所有过去，也注定了现在的敌对。

　　“不过是个自甘堕落，被吸血鬼同化的叛徒罢了。”来的男子或许有些非一般的“正义感”，他捧着圣经，一脸十恶不赦的表情看着琳，让琳觉得有些好笑。

　　“……无名小卒。”琳的低喃，那人当然没有听见。

　　鉴于每个血猎的擅长领域和血族成年后每个特有的能力一样多而繁杂，琳并不确定这人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即便这样，琳也可以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对手。且不提现在的她，就是原来的她……他也不够看。

　　琳在意的，另有其人。

　　一个隐藏起来的，她捉摸不透的人。更是……和她能力相似的人。

　　是个威胁呢。

　　琳笑眯眯的，勾起笑容，血族的血统让她普通的微笑也魅惑起来。

　　耳边是那男子捧着圣经说着的不知所谓的话，虽然看见她笑时动摇沉默了一阵，却又变成更加激烈的噪音……无趣而又虚伪。

　　“无聊。”因为暗处人的存在，琳甚至没有和那名血猎多说几句话，便给他下了通向死亡的预告书。

　　只是正对着金色的眼眸，那血猎便觉得自己被什么附身一般，难以控制自己，直到他胸口传来疼痛，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小刀穿破。

　　那是琳顺手放在身上，连银蔷薇替代品也算不上的……伪劣品。

　　“势力悬殊呢，不愧是‘血姬’。”清纯的女声传来，让琳的眼睛，自主找到了声源，“继承了足以媲美亲王力量的你，还真是让人羡慕的‘强大’。”

　　火红的火焰清扫了这条暗巷，将一切处理成最初的模样。

　　“爱瑞丝。”琳的呼吸一滞，随即恢复了正常的音调，“果然是你，爱瑞丝。”眼见着四处凌乱的火焰，琳知道那是幻术，却也感觉到了火的温度……那血猎的尸体也确实像被火吞噬一样不知所踪。

　　阴魂不散的人。

　　琳的手握紧，带着她内心体会的薄凉。

　　“啊，血姬能记得我的名字……真让爱瑞丝受宠若惊。”爱瑞丝微微一笑，水蓝色的乱发泛着亮光，就像真正的湖水，看似柔弱的同色秋目，实则丝毫不落下风。

　　“呵……”琳低声一笑。

　　记得？她怎么会忘？如果不是她告的密，或许他早就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不是她追踪她，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准备的看着其他血猎趁他受伤要了他半条命？如果不是她一直阻挠她，她又怎么可能无法和他一起身退……以至于他只有在最后将力量给了她，自己面临死亡。

　　起初适应成为血族的时光不短，而这其中一直有她赶尽杀绝的影子。

　　所以才说，她阴魂不散。

　　琳的笑容变冷，如果不是她适应血族力量够快，她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爱瑞丝……起初，针对她的原因据她所知只有一个，“血姬”曾经是“银色十字”的首领手下，唯一的直属队员。

　　……不过是被首领那虚假爱情欺骗的无知少女，却给了她这么多麻烦。

　　这也是那个曾经首领的一步棋……在首领知道她喜欢上了血族后，爱瑞丝便成了布局的……一枚可怜棋子。

　　真要说起来，她其实最恨的，应该是首领……但若没有首领，她……却早就“死”了。

　　真是复杂。

　　“无趣的……棋局。”琳微微抬头，金色的血族眼眸本就带着魅惑，更何况又夹杂了幻术在其中。只是爱瑞丝本身也是个不错的血猎，擅长的，也正好是幻术式。

　　“哼。”爱瑞丝也没了一开始的客套，手上多出了两道银色，那是她的武器。

　　“……原来，是双匕首么。”并没有见过爱瑞丝真正的武器，从开始到现在，她们一直是以幻术相拼。

　　“……”不执一言，拿出武器的同时爱瑞丝也展开幻术。

　　“……”敛目，琳从被幻术隐藏的另一侧腰间，抽出和银蔷薇一般长的刀——银蔷薇的仿制品。

　　虽然不及银蔷薇顺手，但它拿着不会对已经是血族的她排斥。

　　“只是棋子罢了。”武器相抵的那一瞬，琳开口。

　　“我明白。”倒不似想象中的敌意，爱瑞丝的眼中固然有战意与不喜，但却不是敌视。或许曾经有，但十年的时光足以让她明白太多。

　　只是，她也是个普通的人类，有着人类拥有的黑暗。

　　她毁了琳曾可以拥有的幸福，夺走了她的未来，而琳，也抹杀了她本来可以拥有的位置以及不少朋友。

　　尽管一开始是她的不够成熟做了导火线，但她们也都无法获得原谅了。

　　“这是必然。”爱瑞丝比起十年前冷静了太多，琳在爱那个血族首领的时候，她也爱着她的Boss。

　　立场不再相同的她们，注定会对上……唯一无法掌控的，就是她不自主用了最糟糕的方式。

　　“呵……心甘情愿么。”琳知道爱瑞丝对她曾经首领的感情，所以她也知道，即使那人明摆着是在利用，爱瑞丝也不会犹豫的赋予她的力量与信任。

　　“盛世。”爱瑞丝低声倾诉，双手握紧了她的匕首，七彩的光晕一闪而过，像是在祈祷什么。

　　“……”知道爱瑞丝在使用某种大型幻术，琳反而没有了进攻的动作，仿若她也在等待着什么。

　　场景的瞬间变换，琳其实是不惊讶的。

　　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有些阴霾，但还依稀想象到，那阴霾天空后应有的纯蓝。

　　……和他相识的那天，就是这样的景象。

　　或者这就已经意味着，他们最后的结局，如同这阴暗的天空一般，无法暴露于世，也难以得到归宿。

　　【你来了。】

　　琳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笑得像找回了什么至宝。

　　【是，而你却不该来这。】男人的声音如沉淀多年的美酒，让人心醉。不可忽视的，是他对琳，有一种无奈而又无法放开的关怀。

　　【我来找你。】琳的眼神很专注，像是要把男人的样子，深深刻在心底。

　　【何必。】男人的眼睛和琳一样，是那种璀璨的，让人深陷的金色。

　　【我累了。】琳的表情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在感慨。

　　之后？

　　琳觉得，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一只手搁在她的银蔷薇上，那种灼烧般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不是因为她已经感受不到痛楚。

　　“砰——”

　　是熟悉的枪响，连带着的，是意识最终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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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希，你不该抢了我的猎物。”水蓝色发色的女子呡着嘴，望着开枪的金发美女，手中的双匕首耍了个花，消失不见。

　　“……能杀她的，只有我。”金发美女毫不示弱地望了回去，一片决然。

　　“呵……真可怜。”深知两人关系的她也没有追究，只是临走时，她的笑容带着一丝嘲讽，不知道是对她自己，还是对着突然出现的，抢走了她猎物的金发美女。没准，还有一点点……对逝者的不值。

　　“……”没有在乎幻术师的离去，金发美女眼中没有夺得猎物的欣喜，反而是透着冷寂。

　　“比起……将和他相遇的时刻永远静止……更好。”银色的手枪上刻着盛开的蔷薇花，此刻，幻术消失，重新明媚的天空照耀着大地，给银色的蔷薇，徒添一抹最为耀眼的光辉。

　　让最美好的幻境，带着最后的快乐离去，这是她唯一能对她做的事情。

　　而她取走了她的生命，这份重量，她将永远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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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重归宁静的小巷里，飘散着抹不去的血腥气。

　　倒在地上的美丽女子，一头黑色的长发散开，与近乎惨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诱人的金色眸子没有睁开，全身上下只有胸口中了一发银色的子弹，大量的血液从那里流失，汇成一道轨迹奇异的流径，凌乱而唯美。

　　原本应是令人痛苦的伤势，那女子却只有嘴角带着弧度，促成名为和煦的温柔笑容。

　　风，吹过。

　　那女子仿佛随着风，幻化成一片片，随风飘零，散落开了的……血色蔷薇。

　　『最后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

　　『她死了？』

　　『或许吧，不过……』

　　『不过什么？』

　　『她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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