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契约]The Sword of Damocles

　　数不清的汇报、讨论、呼喝，搜索和骚乱中，不复安宁的森林边缘，莎拉问：“他在哪儿？”
　　她金发凌乱，脸颊上沾着尘土和烟灰，匆匆裹上的他的西装外套下，还是被却斯换上的那一袭美丽纯洁的白色礼服裙。
　　入耳的声音中含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凯乐目光游曳，片刻之后，他才看向她，回答：“我不知道。”
　　这是一句谎话。
　　凯乐看了一眼周围，无人注意，于是微微抬手，无数玻璃碎屑被不可抗拒的引力投入黑洞般聚拢而来，车窗恢复完整如冰晶生长。
　　然后他驱车离开南仓，所有结束和开始的地方。

　　这个生日已经让凯乐等待太久，久得仿佛生命只为了这一刻，一夜之后余生就已经注定结果。
　　凯乐曾经以为他会在静谧中完成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它的真实发生激烈得远远超乎他任何一次想象，生日之夜凯乐在拼死搏斗中度过，而生日的白天，他开始筹备父亲的葬礼。
　　当力量灌入全身，他就意识到父亲把力量传给了自己，也意识到，那是母亲的请求。
　　准备后事时凯乐很平静，或许这是件好事，父亲和母亲备受折磨的时间都太久了，他想起却斯的形容，“痛苦的苍老的年轻人”。
　　一天的忙碌后，凯乐借口要散散心，独自走进密林。
　　在他还没有得到力量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证了父亲的结局，没有体会过也就无从确定自己可以控制，那时凯乐在恐惧和紧迫中长大，随着时间逼近会降临的力量，以及其背后的代价，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倒悬的剑尖日渐靠近头顶。
　　小时候，每当凯乐感到孤独和迷茫，就会在山林中独自漫步，时间久了，他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小小的避难所，后来有些时候他不想见人，也独自到这里来。
　　推开简陋的小木屋的门，凯乐说：“我给你带了吃的来。”他抬手示意手中的袋子：“汉堡，可以吗？”
　　坐在墙角的青年被看不见的力量之绳束缚，双手反绑在背后，恹恹地垂着头，身上仍然穿着那天激战下破损的西装和风衣。
　　凯乐问：“却斯，你还好吗？”
　　几乎他话音刚落，却斯抬起头，漆黑眼瞳直勾勾地盯着他，火焰从瞳孔边缘开始燃烧，蔓延过的地方只留下纯黑灰烬，当最后一丝金红没入眼角，眼中是一片光亮焚尽的永夜。
　　周身空气隐隐浮动，凯乐刹那间眼白变黑，眼眶中流光浮过，如同猛然爆开的烟火，把却斯的力量硬生生压了回去。
　　丹佛这一支一直是五个家族中最强大者，凯乐的父亲比却斯的父亲强，凯乐比却斯强，同样是子承父，凯乐能够稳稳压制住却斯。
　　一击不中，却斯放弃反抗，往后一仰，懒洋洋地靠着木屋的墙壁，眯着眼睛看着他，唇边带着隐隐笑意：“为什么不去陪你劫后余生的女朋友？”
　　凯乐言简意赅地说：“我们分开了。”
　　母亲说的对，他不该把她扯进来。
　　在那一刻所有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是却斯的威胁对象，莎拉是不是她女朋友已经没有意义，威胁解除后就不一样了。
　　莎拉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一切都结束了，对那些我很抱歉。”
　　“我不怕！……这不公平！”莎拉努力找出词句，“你说过我是你第一个带去的女孩，你说过那对你很重要……”
　　“你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女孩，”凯乐说，“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段。”

　　却斯十分夸张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爱她呢！”
　　凯乐沉默地在他身边半跪下，取出袋子里的汉堡，向却斯示意：“你要是保证不使用力量逃跑或者攻击我，我就暂时放开你，让你自己吃，不然就我喂你。”
　　如果不是却斯被绑着，肯定会笑弯了腰，不过他可没打算委屈自己，从昨夜到现在，他早就饿了，却斯努力让自己坐直，盯住凯乐手中的汉堡。
　　凯乐感到手中的汉堡有违反重力漂浮的迹象，眼瞳里流光一闪，再次限制住却斯的力量。
　　却斯说：“我在自己吃。”
　　凯乐说：“不许用能力。”
　　却斯感到十分好笑，简直是乐不可支地仰头靠着木墙笑了一会儿，然后才看向凯乐，痛快地说：“你喂我。”
　　凯乐照办了。
　　却斯一边从凯乐手里咬汉堡，一边饶有兴致、充满探究地打量着他，凯乐平静地承受他的注视。喂完最后一口，却斯才含糊不清地说：“你还以为你会杀了我，替天行道、伸张正义什么的。”
　　凯乐把汉堡的包装纸揉成一团：“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他以为那个学生是雷德杀的，关注重点也只在于雷德滥用力量会上瘾，而不是雷德滥杀无辜。
　　普通人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那么……”却斯假装沉吟道，笑得兴味盎然，“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你没法再威胁任何人，”凯乐的目光向上，对上却斯的眼睛，“我不会再让你用力量。”
　　却斯几乎从地上弹起来。
　　他性格里充满了自毁的疯狂因子，所以夺取力量失败被凯乐抓住他也能安然自得，凯乐一时限制他使用力量他没觉得不快，凯乐对他戒备越深他越自满，但发现凯乐的目的是从此剥夺他使用力量的权力，让他骤然升起恐惧和狂怒。
　　突然之间力量的诱惑从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中冒出来，却斯目光隐隐带上疯狂之色，眼白变黑，金光浮过，凯乐立马驱动力量将却斯包裹住。
　　却斯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发脾气砸东西砸人，越是无法使用力量他越是暴怒，越是怒火蒸腾他越想要使用力量发泄，但心意一动凯乐的压力就传来，庞大的力量被困在这具孱弱的躯体中不得出让却斯备受折磨，对力量的渴望如跗骨之俎，哪怕没有需要的时候却斯都忍不住一再使用，更别提被明令限制，这渴望发作起来和毒瘾几乎没差。
　　却斯挣扎到筋疲力尽才不得已平歇，两个人都折腾得大汗淋漓。
　　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却斯仰头看着凯乐，笑得十分愤怒和不耐：“你在做什么啊！”
　　他简直不相信凯乐会做这么无聊的事，限制他无法使用力量只能用更强的力量来压迫，比起要了他的命来说甚至用不上力量的轻轻一刀，对凯乐而言根本不可想象，根据他观察到的凯乐克制的习惯，过去一年凯乐使用的力量都不会有今天多。
　　凯乐很快控制住喘息，平静地说：“给你我的生命，这是你想要的。”
　　却斯大吼：“我想要的是你的力量！”
　　“你指明了在我十八之后，”凯乐轻声说，“你知道的，从那开始，力量就是生命。”
　　而他答应了。

　　凯乐遇见却斯和莎拉是同一天晚上，他感到有心动的迹象，只是弄错了对象。
　　谁不会这么以为呢？有着特殊力量和神秘身世的少年，在成人礼的前夕，邂逅美丽的金发少女，还有比这更顺理成章的恋情吗？
　　更何况是他先被美女青睐了。
　　他们的恋爱，似乎从波格打趣：“莎拉看上你了。”就注定开始。
　　但从那一个毫无预兆的吻，凯乐才知道对自己而言注定的是什么。
　　或许对却斯而言，亲吻和杀戮一样，都是随手滥施的毫无意义的行为，但凯乐感到不同寻常的悸动。
　　可笑的是，压在身上的青年胁迫凯乐交出生命，凯乐脑中却浮现游泳课上青年□□的身体，在水浪中浮现的肌肉线条。
　　凯乐一开始就和却斯关系挺好，在校长叮嘱之前，哪怕他的朋友们都不喜欢却斯。
　　他感受到了吸引力。
　　从十三岁获得力量开始，他就在担心，雷德经常性的滥用和母亲一天天加深的忧虑，让他没法对自己保持全然的信心。
　　却斯的倾诉，或者是控诉，让他看到了祖辈不断重复的过去、他所恐惧的未来。在同学间，凯乐一直被称为乖孩子的类型，在盟友中，他对力量是最克制是一位。
　　他心里真的就从来没有对支配的渴求吗？
　　看到却斯就好像看到镜子另一面的自己，凯乐没法放下他。

　　疲惫让却斯身体里的躁动慢慢平息了下去，凯乐拨开却斯额头上汗湿的头发，帮他躺平，说：“抱歉，我会想办法弄一张床来。还有桌椅什么的。”
　　却斯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睡觉。
　　凯乐坐在他旁边，默默注视着他的脸。
　　他执意和莎拉分手的原因是，一旦明白自己的心意，莎拉对他就没有丝毫吸引力了。
　　回想起却斯躺在莎拉的床上，懒洋洋地揽着莎拉的头，莎拉的生命就在他指尖下，凯乐却只想得起却斯那种充满凶性和邪性的美。
　　凯乐想要的只有却斯。
　　那是有别于力量的、人类最本能的渴望。

　　凯乐果然陆续往木屋里添加了床、桌椅、小的冰箱和微波炉等等生活用品，木屋慢慢应有尽有了。
　　却斯瘾性发作的暴走又发生过几回，除此之外，却斯几乎习惯于在生活中随时随地滥用力量，凯乐强迫他必须改掉：“只要你想使用力量，我就会迫使你停下来，我比你强。”
　　这段时间的使用让凯乐对力量的掌控突飞猛进，他把力量压缩成看不见的圆环，分别戴在却斯的四肢和脖颈上，一旦却斯有使用力量的迹象就会压制他。
　　“只是上瘾而已，你还年轻，只要从现在开始不再使用力量，你仍旧能像普通人一样走完一生。”
　　“这是你的同情，还是慈悲？”却斯咬牙切齿地微笑着说，蓦然大吼，“我不需要它们！”
　　凯乐无视他喜怒无常的态度，平静地说：“我不会让达摩克里斯之剑落下来。”
　　却斯抬起头，在凯乐头顶比划着，凶狠的瞪视转变成欣然笑容，好像他看得到那里倒悬的利剑，然后笑问：“你的剑呢？”
　　凯乐顿了顿，反问：“为什么？”
　　他不知道却斯对他有没有那种感觉，也不知道却斯有没有放弃对他的杀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却斯并没有随时试图滥用力量来消耗他。
　　却斯漫不经心地说：“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我来问你吗？”
　　凯乐沉默着，片刻才回答：“因为……我爱你。”
　　却斯盯着他，笑容变得十分古怪：“你爱我？”
　　凯乐坦然说：“是的。”
　　却斯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面无表情地躺下，过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又愉快地低声笑起来。
　　凯乐站在床边，凝视着他。
　　却斯总是在笑。
　　无论是一开始纯良亲善的笑，还是后来傲慢疯狂的笑，他笑的都很好看。
　　身处绝境和疯狂，谈起残酷和悲哀，他也总喜欢笑。
　　或许因为痛苦无法言说，就只好笑了。

　　父亲的葬礼后凯乐开始经常在小木屋过夜，却斯发作的频率已经有所降低。
　　家族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用这种方法戒除瘾性，每个人都以为上瘾就是死路一条。
　　却斯平日里滥用力量的习惯也有所改进，凯乐对他说过：“任何你想用能力做的事情，都先问我，我想想能不能帮你做到。”
　　几乎所有事情都不是必须用能力才能做到。
　　却斯笑得很开心地问过他：“为什么你感受不到那种诱惑？”笑容下是危险的怒意。
　　凯乐平稳地回答他：“我不是正在使用能力吗？”
　　凯乐确实感到母亲描述过的那种欲望，如同整个世界在他手中，在每一丝细胞下起伏的力量都像无止休的私语，在鼓动他全身心地投入那个世界，他懂了为什么那么多先人明知道下场如此可怕，仍前仆后继地拜倒在诱惑之下。
　　他也想，遵从体内力量的指引，全身心地融入自身的起源，就像亚当和夏娃的后人想回到伊甸园。
　　只有呆在却斯身边这种渴望才能平复，只有为了却斯而使用力量的时候，力量才真的只是力量。
　　凯乐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爱。父亲绝非不爱母亲，父亲与其说是为了没相处过多少日子的儿子献出力量与生命，不如说是为了母亲，为了他深爱的女子的哀求与后半生的依靠，可是父亲也没能为了母亲做到。
　　他只能判断这是出于欲望，却斯对他的吸引力甚至超过了力量对他的呼唤。却斯以为凯乐总守在他身边，是为了戒除他的瘾，其实凯乐也是在戒除自己的瘾。
　　为了却斯而使用力量就像用疼痛来止痒，如果说雷德他们是同行者，却斯则是先行者与对立者，力量的诱惑之下，却斯已经代替他站在镜子的另一面，凯乐总有种却斯是在代替他失控的古怪感觉。

　　半夜凯乐被却斯推醒，凯乐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怎么了？”
　　却斯在月光下笑得像个恶劣的孩子：“我想上你。”
　　凯乐默然片刻，开始解自己衬衣的扣子。
　　第二天凯乐确定如果自己不具有超凡的力量绝对下不了床，却斯的□□风格跟他的行事风格一样喜怒无常和残暴。
　　后来上回去的时候凯乐忍不住想报复，但是越是粗暴的动作越能让却斯兴奋和享受。
　　凯乐有点挫败，他早该意识到，却斯喜欢暴力行为，无论是施加在别人身上，还是施加在自己身上。
　　干脆不要管那些，沉溺此刻吧。

　　青少年初尝情欲比被时刻警示的力量更容易让人食髓知味，幸好他并不是初尝，凯乐想，要不然他一定会被却斯迷死。
　　凯乐经常错觉他和却斯的关系在情欲交换的□□中突飞猛进，直到一天早晨，他醒来时发现却斯骑在他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
　　凯乐只惊讶了一瞬间，就发现自己并不意外。
　　却斯并没有很用力，注视着他的目光闪着嗜血的笑意，好像想把他连皮带骨生吞活剥。
　　凯乐仰面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没有催动却斯手腕上的力量圆环。
　　突然却斯松手，“哈”地笑出声，身体一歪往旁边倒去，跌进他身旁的床铺里，伸展了一下身体，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旁边。
　　凯乐仍旧没有动，只是微微仰起脸。
　　感受到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洒在他们身上。

　　于2014.04.23

《每天上晋江都看见阿之在开坑》
我的。想写的同人文设定和试阅。



《林之书个人资料简介》
插科打诨自我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