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不可抗拒的Destiny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此时此刻的这一个，充满敌意的“六道骸”就会消失。
　　这样一种强烈的预感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六道骸体会到轻微的恐惧——人对于未知永远都会恐惧——但不安很快就淡去了。他凝视着沢田纲吉的眼睛，那片褐色虽然流露出愠怒，可他知道那不是“讨厌”的意思。熟悉的暖意从四肢百骸之中漫延出来，散碎的记忆潮水般在脑海涌动，而在它们稳定之前他对沢田纲吉说：“……打败我。”
　　“在我做出更多你不想看到的事情之前。”蓝发少年扬起下巴，“如果你不想观赏一下云雀恭弥木偶秀，那打败我。”
　　拯救我。
　　像你曾经做过的。
　　他的眼里流下了泪水。这让紧随他之后的下属们露出惊讶的神情。六道骸握紧手中冰冷的金属，血色瞳孔中的数字疯狂旋转至“四”。紫色的斗气如同陡然引爆的气体炸|弹炸裂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他没给沢田纲吉多说任何话的时间，全然致命的招式急速击向怔愣的少年的面门。
　　他进入战斗状态的速度如此之快像是担忧下一秒便会失去战意。
　　沢田纲吉只来得及喊出一声“Reborn”，随即便堪堪抬手挡住刺向自己的三叉戟。
　　六道骸在这瞬间与他如此贴近。年轻的首领睁大眼——他看得清那张讽笑的脸上清晰的水痕，和那情绪复杂纠结到他无法看懂的眼睛。

　　“你不会想错过最精彩的部分的。”
　　云雀恭弥在逐渐升起的暖意中苏醒。粘连的眼帘迟缓地撑开，他正好看见金红色的光芒晃过眼前。
　　黑衣服的婴儿就站在他的身边。Reborn专注地注视着固定的方向，毫无波澜的黢黑眼底映着鲜艳又炽烈的火光，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他的内心正在燃烧——
　　狱寺隼人把带来的解药用在了他身上，于是眼下，失去的力量正一点点回到他的身体里。云雀恭弥撑起自己的身体，目光毫不停顿地扫过身旁站立的两个少年，然后漠然地忽略掉他们，转向刚刚扛下重重一击，落在不远处震起尘灰的……
　　蓝色头发的家伙。是六道骸。云雀恭弥的手指抚过上腹剧烈刺痛的地方，粘稠温热的液体在指间拉出血线。仇恨的火焰在他的眼中“歘”地燃起，他第一时间祭出浮萍拐，尚且发软的肢体急不可耐地将要向战场冲去。不过六道骸，那个令他作呕的家伙并没有获得稍作喘息的时间，当那个身影再一次被夺目的金红笼罩，就连云雀恭弥也忍不住停住了他的动作。
　　他的视线凝固了。就像Reborn一样。
　　他知道沢田纲吉有与众不同的模样……事实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沢田纲吉是与众不同的。但他们也未曾设想过会如此突兀地见到这样的一幕：被金红色火焰萦绕着，熊熊包裹着的少年，他在空气中飞行，灵动得仿佛没有重量。金色的火与白色的烟，交互着和六道骸晦暗色泽的斗气烟雾相触，迸发出刺眼的光和焦糊的气味。沢田纲吉的眼睛变成了炫目的颜色，一贯小动物般柔和的表情变得冷淡。而与之相反，已经被逼显得狼狈的六道骸周身散发阴冷和潮湿，那双毒蛇似的眼眸却那么炙热又……疯狂。
　　云雀恭弥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会有这么耀眼的一个存在——也从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如此不像战斗的一场战斗。那两个家伙正在生死相搏，然而来自他们的一种古怪的，浓郁到几成实质的悲哀和疼痛气氛渐渐降临在所有围观者的头上，使人难以呼吸。这让他回忆起六道骸折磨他时的窒息感，这让他感到屈辱与愤怒。“他被点燃的样子可真亮。”Reborn抚摩着手中余温未散的枪管感叹，“我得说我没有想象过这个画面。”
　　“你是在跟我说话？”黑发少年抬起眼睛说。
　　Reborn笑了：“就当是这样吧。那么云雀恭弥，你对现在的一切有什么感想呢？”
　　“他在浪费时间。”云雀恭弥低声道，“他们都在浪费时间。”
　　他们根本就没有真的想分出胜负。
　　他的视线慢慢定格在再一次被沢田纲吉一击暴退的六道骸身上。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好了。”

　　“喂！那个家伙刚醒过来现在是要做什么啊！”
　　遭到沢田纲吉勒令不准动手，不得不站在战圈之外焦急地关注着战况的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只觉得眼前一花，晃了晃头看清情况——云雀恭弥正跃进那个战圈里。狱寺隼人烦躁地低吼道：“还不如让他一直晕着算了！只会添麻烦的家伙！”
　　Reborn隐晦地扫了他一眼：如果沢田纲吉不阻止你参与的话，你以为你的表现会比他好多少吗？
　　六道骸比他印象中还要棘手——沢田纲吉想着，向眼前的少年挥出拳头。记忆果然是单薄的，即使曾经经历，他对他少年时的能力也已认识不足了，更不用说……那在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六道骸的泪水。少年妖诡的身影幻影一般散去又出现在沢田纲吉身后向他重重地刺下武器。“该死。”回身躲避，只瞬间听到金属交戈的刺耳摩擦声。
　　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沢田纲吉却没来得及认真感受疼痛。
　　“云雀学长……”他坐起来，愣愣地望着不远处迅速代替了他的位置接手了与六道骸之间战斗的黑发少年，呻|吟般叹息道。

　　云雀恭弥简直是个战斗偏执狂。
　　凭借着这样疲乏伤痛的身体还能跟六道骸不相上下的武力值也是不可否认的恐怖了，沢田纲吉想。比起自己——现在体质还未完善的自己——其实还要强上一些。
　　但是。他皱起眉，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完全不管形势也不管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要有战意有愤怒有哪怕仅剩一丝力气也要继续战斗……沢田纲吉无法接受这种事。
　　他无法接受云雀恭弥的观念。所以总会把目光放在那个人的身上。在前世，他失去了太多在意的事物之后，对幸存的人们更加给予病态的执念。他不能去想，不能去想他们再一次有人死去，在他看不见的某个远方……而云雀恭弥是他唯一抓不住的，自由的鸟雀。
　　——虽然在最后那个男人愿意呆在他的笼子里。
　　最后他愿意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愿意呆在那座埋葬了他一切的巨大的黑暗的堡垒里，沉默地陪伴他。他对他缄然无语，不再说难听或尖刻的话，注视他的模样总是十分平静。沢田纲吉还记得那时的云雀恭弥在平常的日子里会穿着日式的服装安静地喝茶，即使总部来了外界的客人也是如此。渐渐许多未曾经历过Vongola暴烈的浮云剿杀的外人甚至认为关于那个男人的怪谈是种谣言。
　　他们不知道他只是为了让那片脆弱的天空好过一点。
　　沢田纲吉不能说那是一件好事情。但他的确从云雀恭弥的自我牺牲里得到安宁。他不能说那样的他不卑劣，但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很难有别的选择。
　　即使重新来过，他愿意做更多的努力，避免让云雀恭弥为他作出妥协，但与狱寺隼人的“死去也无所谓只要胜利就好”那种可以通过命令改变的思维方式相比，云雀恭弥根深蒂固的“我不会输我不会死”的想法，依然是沢田纲吉最害怕的东西。
　　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自以为孑然一身，忽略掉在身后担忧的人的心情……
　　然后就可能会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
　　沢田纲吉握紧拳头。
　　“云雀学长！”
　　他大声地喊出来。云雀恭弥没有理会，六道骸也无暇顾及他。望着那沉浸在战斗中没有反应的身影，沢田纲吉加大了自己呼喊的声音：“云雀学长！停止！”
　　空间中金红色的光芒陡然炽烈起来，只是瞬间便达到能刺痛人眼的地步。云雀恭弥和六道骸不得不收住攻势抬手避其锋芒。等到所有人渐渐适应了那种亮度，顺着光线看向那个光源……他们看见，漂浮在半空中的沢田纲吉。
　　“够了，停止吧。”
　　少年的声音飘渺但坚定地，传进在场的每个人耳里。
　　同时漂浮而起的，还有Reborn帽檐上那只绿色的变色龙。
　　“蜕变了吗。”Reborn看向膨胀成球状开始化茧的列恩，喃喃地说。

　　在情绪强烈浮动的那一刻，沢田纲吉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只有他听见了“啵”的一声，他垂下眼，看见一根金色的线穿透他的胸口。那是一朵火焰，刚刚被释放出来便迅速地在他全身扩散着。接下来他失去了听觉。然后是嗅觉，触觉，视觉，语言的能力。再然后它们逐一恢复。可他眼里的世界不一样了。他环视四周，一切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明艳。问题是，他对这一切丝毫感情都没有。他在半空中俯瞰着其下仰面注视他的人们，那是他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可他……没有感觉。
　　他的恼怒，痛苦，焦虑等等，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试着回想一些快乐的事情。但他也想不起来快乐是什么样的。
　　这一刻在旁人眼里沢田纲吉彷如教堂穹顶的庞大壁画，神圣，恢弘，威严而美丽。金红与纯白的火舌交替在他的身周舞动，气流被高温蒸化，折射出的景物在瞳孔中微微扭曲。幻觉里有敬神的颂歌隐约作响，而雪白的羽毛碎片从碧蓝的天空纷扬坠落。
　　他只有14岁。Reborn想。他居然现在就能自己点燃死气之焰。
　　像一座年幼的神祗，没有防备地张开双手拥抱世界。火焰中背倚着天堂的大门。他的面孔被光芒照亮，低垂的眼帘宁和、温存。他是如此温润善意的形象，如同世间一切善者步入极乐的接引，那般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那种美丽……令人震撼。
　　只是当他睁开眼睛，他是至高无上的。
　　金红色的眼瞳流过艳丽的冰冷的光彩，他注视着站在地上的伙伴如同神明注视人类。他目光中的怜悯温柔属于超脱人性的范畴——那是神的领域。
　　如果现在仰视着沢田纲吉的人中有来自10年后的存在的话，他们想必能够发现。
　　那是和曾经的白兰同种性质的目光。
　　——那是沉溺于强大力量从而自以为神的目光。
　　“不对。”Reborn突然了悟。
　　他死死盯住浮空的沢田纲吉：“这个觉醒不对。”
　　这个觉醒……出错了。
　　“叫醒他！”他突然高声叫道。

《[家教]择日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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