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不可抗拒的Destiny

　　轰——
　　山本武一时无法分辨耳边响起的巨响和脚下地面的剧震究竟是大量泥土陷落的缘故还是一旁狱寺隼人战斗的产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跌落到地面以下。陷坑的底部还算松软，黑发少年迅速地翻个身站起来，检视周身除了有些脏倒没有别的伤痕。他仰头看向上面，尘土弥漫中隐隐约约能看见沢田纲吉俯视着的脸，还有听见隐匿着焦虑的呼唤声……山本武忽然笑了一下。
　　“这种时候你也笑得出来，看起来很悠闲嘛~”
　　阴冷的嘲讽声音响起，伴随着人型野兽般身形自黑暗中漫步而出，危险的气氛悄然漫延，笼罩住整个狭小的空间。
　　“嘛，这就……”山本武凝住目光，他微微握紧手中的球棒，露出十二分认真的神情，“这就不是你能理解的心情了。”

　　“他们会不会赢你应该知道的。”Reborn看着沢田纲吉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即使预先就知道结果，你也这么焦虑吗？”
　　“就算在前世对上六道骸这群家伙，我也不能说我们获得了压倒性胜利吧。”不着痕迹地退让到战圈外，出于给伙伴留下足够战斗经验的考虑努力压抑自己上阵的冲动，沢田纲吉听到Reborn的疑问耐心解释道：“我们付出过一些代价，隼人、阿武、云雀学长都受了相当严重的伤势。事实上这一世遇到骸的时间太早了……命运在变化，我不确定这是好是坏，我不确定我们能控制损失，还是会付出更多。”
　　“甚至胜利的结果也发生改变。”他停顿片刻，“当然我是不会让那发生的。”
　　他说着话，分神注意着山本武和城岛犬，狱寺隼人和柿本千种两场战斗中的情况，样子看上去却有点像是呆立在原地。移动到他的侧后方，柿本千种推了推眼镜，察觉到狱寺隼人不时飘走的视线，眸中冷光一闪。
　　“那是你的破绽。”他冷淡地说，作为武器的悠悠球在指间无比温顺地弹动摇晃着。意识到他的言下之意，狱寺隼人心头剧颤。在他陡然变得慌乱的目光中，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毒针像狂暴的蜂群一般飞袭向沢田纲吉的方向——
　　沢田纲吉敏锐地想要闪躲，身形却僵硬了一瞬。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迟滞他动作的人：“Reborn……”
　　然后一阵轻微而刻毒的锐器入肉声响起，他缓慢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视野中拦在身前的消瘦背影踉跄了两下，无力地倒下去。
　　“检验一下保护首领的觉悟是必要的。”黑衣婴儿不以为意地说道，“他毕竟一贯桀骜不驯……蠢纲？沢田纲吉？”

　　这个场景有些过分熟悉。沢田纲吉想。熟悉得他在一瞬间头痛欲裂。
　　他下意识第一时间将那具瘫软的身体接到怀里。血流到他的手上，黏糊糊的，明明温热，却冻得他浑身冰凉。狱寺隼人苍白的脸靠在他胸前，凌乱的银色头发遮掩着少年紧闭的眼。曾经——曾经他在那个失去的时刻才突然发觉，他以为永远坚强嚣张的挚友其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死神带走他，就像踏青时随手摘下一枝花朵。
　　他开始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也渐渐变得黑暗。他能感应到Reborn试图唤醒他神智的努力，但他醒不过来。他放下狱寺隼人，让昏迷的男孩妥善地躺在一片树荫底下，他摇晃着手臂，在感官功能彻底消失之前抓住柿本千种的脖子。
　　一种模糊的，冰冷的愤怒覆盖在他的心脏表面。他感到空落的恐慌，他很清楚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那种焦虑需要报复的快感才能抚平，他需要血，需要死亡，需要敌人的惨叫来宽慰他的情绪。被控制的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在窒息中逐渐变成深红，在他掐断那根颈骨前来自Reborn的重击让他放开了他的手指。这样是不对的。沢田纲吉喃喃着。我在做什么？我在哪里？我现在怎么能这么做？
　　他后退，一直后退。然后一脚踩空。
　　他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向山本武的战场里坠落。

　　还在坠落的过程中，沢田纲吉陷入了一个漆黑的梦境。
　　残酷的战斗，血腥，死亡像呼啸的风来自夜里——白色的花冢被吹得凌乱，露出其下灰白的墓碑：狱寺隼人，蓝波·波维诺，很多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还有六道骸。
　　除了生卒年月以外没有别的东西。本该是墓志铭的地方一片空白。沢田纲吉从来不知道如何评价那家伙，而从黑手党视角给予的荣耀对六道骸本人而言无疑是侮辱——所以他干脆什么也不说。
　　场景转换。六道骸的葬礼上他穿着白色的西装为他哀悼，在一众如不祥之乌鸦的黑色包裹下。那是他最后的纯洁，随同那个男人的骸骨一同下葬。
　　他梦见那个棺材里静卧的人睁开眼，血红的瞳孔嘲讽地注视他。“是你的错。”他幻想中的“六道骸”说，“一切都是你的罪过。”
　　前世他无数次因为这个梦境汗水淋漓地醒来。
　　他时常梦见他已经失去的那些人们，无一例外他们在那些虚幻的场景里憎恨他，指责他。关于六道骸的部分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来自那个男人的恨意和嘲讽往往让他感觉更加真实。尽管他十分清楚那些人，包括六道骸在内，绝不会这样做。他们不会恨他，不然他们就不会在他身边……但这样的事实让他更恨他自己。Vongola。纲吉。影影绰绰主宰他感官的虚弱呼唤，他可以听见那遗言般的轻声呢喃，仿佛一次次经历那个人濒临死亡的场景。
　　“我是如此不甘，以至于无法离去。”
　　——真可笑。说着这种话，你仍然离开了不是吗？
　　离开了丑陋的世界，离开了我。沢田纲吉颤抖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泛滥的泪水从手指的缝隙间满溢出来，一滴一滴，在这个怪诞的精神空间里飞快地积聚成湖泊，将他淹没。

　　六道骸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似乎只是一晃神的工夫，他就被强制联系到了这个奇怪的精神世界。没有方向，没有光，只有循环往复的黑暗……这本该是让人慌乱的情况，他身处其中，却感到异样的安宁。
　　他试着四处走动，慢慢察觉到一种规律。在他向着某个特定方向前进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会在他心头渐渐变得清晰——这情绪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就如同他还躺在那张禁锢实验品的床上，那些鬼影眼神狂热地把那只血红色的眼睛植入他的眼眶的时候。六道的驳杂记忆蛮横地冲撞着他的脑域，把无数并不属于他的玩意儿强加进他的脑海里——但是这一种并不疼痛。
　　不仅是与被折磨的岁月相比，即使比起“发病”时的精神凌迟也温柔太多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一道光。
　　很明亮。很耀眼。不过并没有刺目和灼烈的感觉。金红和纯白色纠缠着燃烧，包裹其中一个瘦小的少年。他有柔软褐色的头发，纤细的轮廓，和一双哀伤清澈的眼睛。那张神情温驯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看见他张开嘴，这一刻情景仿佛突然按下慢放键。
　　“骸。”
　　六道骸听见他念出自己的名字时怔了一下。
　　刹那间，冲击他意识的那股情绪一下子疯狂地壮大起来。Mu、Ku、Ro，那三个音节滚过少年的舌尖便释放出了雷电的魔法¬。骤然炸裂的头脑风暴让他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武器坠落到地上，剧烈的头痛在考验他的理智，他甚至不得不咬破舌尖来保持清醒。他无法理解，无法解释——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控制不住哀嚎着把那个人狠狠地镶嵌进血肉的欲望。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我好想你。

　　“你是……”六道骸艰难拖着脚步地向他靠近。他的手最终抓住那男孩的肩膀，“你是……沢田纲吉？”
　　眼前暖褐色的眼眸绽放出一瞬间的光亮，“Vongola未来的十代首领？”然后在这一句话之后又熄灭掉。六道骸强行压抑下心中诡异的亲近面前人的欲望，皱着眉头，努力露出恶意的表情。他看见倒映在那双剔透的瞳孔里自己的脸，血红色的眼睛里残虐的情绪闪烁不定，而深蓝色冰冷又哀伤——唇角定格在一个欲哭还笑的奇怪弧度，这让他的脸仿佛被揉捏成可笑的形状。
　　“Kufufufufu……”
　　蓝发少年断断续续地发出笑声，“你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不符合你的想象？”
　　作为光源的男孩温驯地呆在他的钳制中，微微歪着头说道。“我以为，”六道骸意外自己竟能平静地继续这场对话，“我以为你会更像一个黑手党。”
　　沢田纲吉垂下眼：“我不像吗？”
　　“像。”少年扯着嘴角，这一刻如同一只露出森白獠牙的饥饿野兽，“这种装模作样的，虚伪的样子——让我恶心的感觉，是很像的。”
　　他纤细的手指附上沢田纲吉的额角，沿着那柔软的轮廓轻佻地刮蹭至下颌，“但你是多么，多么好的容器……你知道自己有多让人着迷吗？我想拥有你的身体，所以露出这么没有防备的模样……是很糟糕的哦。”
　　“我有一个问题。”六道骸突然笑起来。他的周身忽然漫延出浅薄的黑色的雾气，迷雾氤氲中，那个笑容落在沢田纲吉眼里模糊不清，“你知道我是谁，这倒不令我意外。不过你的这个精神世界是怎么回事呢？你是否愿意向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对你感到熟悉？”
　　他眼神复杂：“明明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更不要说产生“依恋”这种古怪的心情。
　　“难道这是你的能力？”他突然向他靠近，妖冶艳丽的眼眸在沢田纲吉眼前无限放大。少年的表情很平静，好像被敌人突然近身什么的根本没什么大不了。那张脸太过于淡定，漠然得让六道骸有些不满。
　　他想要看到沢田纲吉的淡然神情的破碎——想想就让人兴奋。
　　湿润的舌尖缓慢地滑过毫无血色的唇瓣。
　　“怎么会有这种能力……”沢田纲吉看着他，小声地咕哝道。他抬起眼正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平淡的表情便裂开了。“骸！你干什么！”男孩震惊地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抚过脸上一点湿润。刚刚这个家伙对他做了什么？！他……他居然伸出舌头……
　　舔了他的脸。
　　六道骸右手的拇指轻轻抚过自己的舌尖：“好烫啊……你。”
　　好烫。好烫啊。
　　好像很久以前他就曾窥伺过这种温度。
　　想要被烫伤。
　　好像很久以前他就曾这样期盼过。
　　眼底印着沢田纲吉惊讶失语的影像，六道骸的脸上浮现一个愉悦的笑容。“沢田纲吉，沢、田、纲、吉……”他的手指虚掩着薄薄的嘴唇，一字一顿调笑般念着这个名字，“就让我来看看……”
　　他笑得万分甜蜜，艳丽动人——声音却刹那间沉入无底深渊，阴冷如冰：
　　“你究竟配不配坐在那个王座上吧。”

《[家教]择日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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