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不可抗拒的Destiny

　　隔日，意料之中，沢田纲吉没有等到云雀恭弥归来的音讯。他对“夏马尔手下留情”最后的一点点侥幸也宣告破裂。鬼之风纪委员长没能解决心怀恶意的並盛访客，事情于是回到了他前世的原轨。在他自行出发以前，Reborn带来了来自遥远意大利的Vongola九代目手令——在12小时内捕获六道骸及其从属。
　　“作为新手任务来说是地狱难度。”黑衣婴儿晃动着手中的信封，“对你而言又怎样呢？”
　　沢田纲吉翻看着九代目熟悉的炎印：“我和骸之间……”
　　在崭新的人生里叫出这样亲昵的称呼，褐发少年回过神不自在地折上纸张。年轻的六道骸不会允许他如此呼唤，他想到未来需要再次进行的和那家伙漫长的磨合，纵使近在眼前的重逢令人喜悦万分，重得青春的首领还是产生了轻微的畏难情绪。
　　但是。沢田纲吉回忆着那张精致又凉薄的面孔。那男人鲜活的时候分明让人抓狂，他几乎不能想象他死去的时候居然会给他带来那么深重的疼痛。“你很啰嗦，Vongola。”——那是过去的六道骸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站在门框旁，苍白俊美的脸上是让首领记忆犹新的嘲讽笑容，深蓝色长发在他转身的同时在他视线里飞扬着飘过，光泽很美，像名贵的绸缎。
　　然后他一去不回。

　　这一天的午餐时间注定是与往常不同的，原本神情轻松的少年们看见沢田纲吉难得锐利起来的模样，例行的吵嘴也不由得停止了。“发生什么了吗，十代目？”狱寺隼人忧虑地注视他。“你看起来很不对劲，阿纲。”山本武也接口关切道。
　　“这个从哪儿说起呢……”男孩看看左右，视线先对上银发少年的眼睛，“隼人，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请不要说‘拜托’这种话！”狱寺隼人飞快地摇着头，“您只要吩咐就可以了！”
　　啊，这种时候就不要纠缠这个了。沢田纲吉心里叹气，“那么你马上去找夏马尔，我需要你向他要到治疗他下给云雀恭弥的病症的药物。”
　　“什么！”狱寺隼人差点原地跳起来，“他什么时候来並盛的！”
　　我要是早知道这会儿骸说不定都被云雀学长敲翻了。沢田纲吉还有些怨念。好在狱寺没有执着于在他这里寻找答案，而是雷厉风行地前去完成他的嘱托。“阿武，”目光转向另一边的男孩，沢田纲吉话一出口，语气中便带上了一点迟疑，“我下午要去处理一件可能比较危险的事情……”
　　“我跟着你。”山本武语调温和，不过话语中的坚持意味非常明显，“阿纲。”
　　“……”
　　褐发少年垂下眼，唇角微挑：“谢谢。”
　　一直以来，都谢谢了。

　　在下午的课程开始前他们离开了学校。
　　自从新国道建成以来就很少再有车经过。通往黑曜的道路十分僻静，相比于前世，这一次沢田纲吉心无波澜，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倒是更加紧张的一方。“好安静。”狱寺隼人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一片都是废墟吗？”
　　“过去这里是一个叫‘黑曜中心’的综合娱乐中心。”Reborn仰头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被封锁的废旧建筑群，“原本在老旧之后也有过改建的计划，但是前年的台风导致了泥石流……重建的成本高昂，所以计划被搁置，这里也被封锁。一直没有维护的话，就是现在这样了。”
　　“我以前来过这里。”
　　沢田纲吉摸了摸铁质正门上锈蚀的大锁。于14岁的沢田纲吉，关于败落前的黑曜中心的记忆是还算近的童年梦，于重生的他，那却已经是二十多年前模糊不清的一点回忆残片。他只记得自己来过。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和妈妈一起……还有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更年轻的时候长成什么样子？他想不起来。
　　“不过抱歉我不太记得里面的具体状况了。”
　　“这有什么抱歉的？”山本武开朗地笑着说道，“毕竟就算来过也是很久以前了吧！”
　　沢田纲吉想了想，接受了这个安慰。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空空的商店屋顶失去了鲜亮颜色的雨遮布，翻倒在地的快餐圆桌，不远处大型游乐设施上面兔子的形象锈得很厉害，让可爱的笑容因为锈迹变得可怖。荒芜，凄冷，寂静。就在从前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住在这种地方。他试着幻想过六道骸日常的生活，在他的脑海中男人总是一个隐匿在黑暗里孤单地坐在破旧沙发上的影子。
　　选择这种寄居之地的家伙……是否内心也是如此？
　　他真的，给到过那家伙哪怕一点点温暖……吗？
　　时过境迁再来自我怀疑也没什么意思。沢田纲吉压下舌根泛起的微微苦涩，抬手用指间的工具刀割断生锈的脆弱的链条。沉重的金属门勉强能推开一人通过的缝隙，少年们鱼贯而入。走出不远，一种被充满恶意的视线锁定的感觉降临在年轻首领敏感的神经——沢田纲吉和Reborn对视，他们都没有点破这个事实。
　　“这里看起来……”
　　狱寺隼人迟疑地扫视面前碎裂的玻璃墙面，“前身是动植物园吗？”
　　“哪有动植物园？”山本武挠着头发天然地四处张望。
　　“喂都说了是前身了！”银发少年烦躁地转脸朝他怒吼，“而且你是瞎的吗！”
　　“是是——狱寺你的脾气太差了啊！”
　　“要不是十代目不允许我现在就想炸死你……”
　　“……”
　　Reborn淡定地看着无话可说的自家学生：“话说，你的前世，最后十代家族有没有什么别称？比如‘黄金傻瓜十代’什么的……”
　　沢田纲吉摸着下巴看不知不觉走到他前方开始推推搡搡的两个人：“不，你不要妄想了，才没有那种东西。”
　　忽然，山本武放下了题外话。少年蹲下身，神色凝重地伸出手指按了按一个明显的兽类足印。“阿武，你看到什么了？”沢田纲吉在他身后停下脚步，诱导性地轻声问道。“这是动物的脚印，”山本武的脸色略微发白，“还很新。”
　　“是狗吗？”狱寺隼人看看路旁枯木上的爪印，还有裂开的金属栏杆上的齿痕。危险的警报在他的大脑中响起，他靠近沢田纲吉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圈定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
　　山本武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狗……”他伸出手，抓住褐发男孩纤细的手臂：“阿纲，这里很危险。”
　　沢田纲吉用一种温和的专注目光盯着他：“阿武，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他的话音未落，伴随着突然暴起带着尸臭味的巨大野狗身影和针状武器飚射划破空气的阴毒声音，刀刃般的疾风切过他们的耳畔，气氛在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

　　剧烈的，刀搅似的疼痛突兀地狠狠扎进脑袋——
　　六道骸抓住沙发的扶手，唇齿间泄出呻|吟。好像整个大脑被抓出头盖骨放进榨汁机里压榨，独属于术士极度敏感的精神和感知在这一刻给他带来了翻倍的折磨。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他忍不住蜷缩起自己，少年消瘦的身体在剧烈发抖的过程中失重滚落到冰冷的地上。陌生的记忆线一条一条像锋利的钢琴线撕裂他的神经，强硬地在他的脑海中穿刺。
　　这种异常的虐待始于一个月前。
　　第一次发作时的痛苦与而今相比已经算得上轻微，在那一次后他的大脑里出现详尽的成功率极高的越狱方案。而第二次发作得到的记忆则驱使他来到日本，将目标定为Vongola的十代候选人。他抗拒，并某种程度上畏惧这莫名其妙的“病症”，他不知道它来源何处，不知道它将导致什么，即使他一步步清晰地意识到那些记忆碎片正使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然而人无法抵抗“病”。
　　那些被刺穿的痛苦渐渐离去了。六道骸仰躺在地面上，他捏着胸口的衣服，粗重地喘气。眼前先是黑色，然后是白光，然后五颜六色光怪陆离。汗水打湿他的头发，瑰丽的深蓝紧贴少年苍白的面颊。我该不会要死了吧。六道骸想。
　　这一次凭空出现的记忆没再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混乱的，激烈的，阴沉的，没有任何其他视角而都是以第一人视角存在。他看见很多血，很多凄惨求饶的愚蠢的脸，还有燃烧着的战斗的场面，废墟，耳边隐隐约约“六道阁下”这种奇怪的称呼。最后还有疼痛。从身体内部逐渐漫延到体表的碎裂的感觉。他仿佛一尊脆弱的瓷器，眼看着自己摔落在地上。
　　他还看见十分有限的，温和而宁静的景致。那些镜头都是由一个陌生的有着褐色头发的年轻男人构成的。那家伙温柔的笑容，弯起的眼睛，或者微微苦恼地皱起的眉，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手背。
　　六道骸无意识地开合着嘴唇。一个呼之欲出的称呼就在他嘴边，可他叫不出来。
　　“哼。”黑暗中传来轻微的一声嗤笑。
　　云雀恭弥保持着一个跪伏于地的扭曲姿势，这已经长达十几个小时。冷汗浸透了他的全身，黑色的细软碎发湿成一绺一绺，脸上有纵横的血迹灰垢相衬，显得狼狈十足。六道骸勉强地翻身爬起来，忍耐着脑袋快要裂开的感觉，三叉戟尖抖动着指向黑发少年的眼球：“Kufufufufu……处在这样的境地下居然还有闲暇来嘲笑我吗？”
　　“你是不是要死了？”云雀盯着近在咫尺的武器尖端，毫无恐惧感地挑衅道。
　　“就算我下一秒就死，我也来得及给你留下点永生难忘的痕迹。”低沉妖异的声音在阴影中飘忽不定，带着些隐隐的愠怒，“比如戳破你一只眼球？手下败将而已，麻雀先生，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失败者的礼仪。”
　　云雀恭弥说：“我不需要。”
　　“哦？你不愿意承认败北的样子说实话真是让我愉快……这样痛恨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明明都愤怒得想要杀人了，却只能虚弱无力地跪拜的感觉怎样呢？自以为能够掌握住自己命运的人——我最喜欢看到你们自尊破碎时那张惊愕的脸。”
　　六道骸收回武器，踉跄着退了两步回到沙发上坐下。
　　“你的狗，”云雀恭弥皱了皱眉头，“他们去哪里了？”
　　“招待一些……真正的客人。”六道骸疲惫地斜靠着柔软的靠垫。他原本不想再理会这个烦人家伙，想到点什么，陡然产生的恶趣味让他决定说出那个名字：“跟你这种无礼的闯入者可不一样，那是一个‘血统高贵’的存在呢。”
　　“被那群愚蠢又贪婪的渡鸦寄予目光的那个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着。”
　　停顿，“沢田纲吉——小鸟，他的存在，你察觉过吗？”

　　被怒火所烧灼的一片黑沉瞳色中，在那个名字入耳的刹那间，划过一丝惊讶。

《[家教]择日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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