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纨绔

　　第五章

　　赵世勋口中的老地方单宁安当然知道，径自驱车到了s市有名的棚户区，在一个老旧的小楼下停了车。

　　这种地方开好车有多打眼单宁安当然知道，所以这次的小聚，单宁安特意开了一辆普通的桑塔纳，虽说就这也稍显奢侈，但也不是显眼的那么过分了。

　　低矮的老楼并没有铭牌，连个门牌号都没有，单宁安却径自走了进去，在一个老旧的防盗门旁站定，掏钥匙开锁，走了进去。

　　相对于外面的破旧，这间房的室内已经算是颇为上档次，干净整洁，细微处可见精致，还有阳台上一盆盆绿意盎然的小植物，更添了几分生机勃勃。

　　赵世勋早已经到了，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单宁安刚想打招呼，却在视线掠过角落的时候瞳孔骤然紧缩。

　　“孙子你居然带外人来？！”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

　　“你才是外人？你这个野鬼！”刚刚还淡定的玩电脑的‘单宁安’一下子就炸毛了，这个雀占鸠巢的有什么资格说他？“这地方还是我带他来的呢！”

　　而‘单宁安’这一回头，却把单宁安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才死了！”‘单宁安’没好气的回，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就是他，而他自己确实是死了，不对，他没死活得好好的，诶？好像也不对劲，被自己的逻辑绕晕了的‘单宁安’皱着眉头，索性放弃这个怪圈，直接了当的问，“你到底是谁？”

　　“你没死？”单宁安迅速冷静下来，想到其中的关节，怪不得他会那么快就出来了，“孙子他到底是谁？”

　　赵世勋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个人，一个的面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虽然神态语气略有不同，但是小动作什么的都还是原来的他，特别是这个秘密地点，除了他和单宁安就没人知道了。

　　本来文谦带他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文谦壳子里住的确实是宁安，而且那语气和神态，对付女人的调调，他再了解不过，但是此刻他却又动摇了，这两个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宁安？

　　“他说他叫‘单宁安’。”

　　“对，我就是单宁安，你到底是哪个孤魂野鬼占了我的壳子！”‘单宁安’接着赵世勋的话说，挺直的脊背显得雄赳赳气昂昂。

　　“嗤，你才是鬼吧，那天晚上气都断了现在居然没死！”

　　说着伸出手去抓了一把‘单宁安’，似乎想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温度，其实是想通过接触来读取这个人的心。

　　可是碰了好久，等待的声音却一直都没出现。

　　“你真的是鬼？”单宁安睁大眼睛问到。

　　“老子有温度你没感觉到吗？你才是鬼！我才是单宁安，你到底是谁？居然敢占我的壳子？”

　　眼前的人瞳孔盛满愤怒。

　　“你到底是谁？臆想症犯了应该去找医生，我当了二十来年单宁安第一次听人说别人是我。”

　　“那好，我问你，孙子第一次打手枪在哪？”

　　单宁安下意识的看了眼赵世勋，看见对方也双眼炯炯的看着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在‘红房子’。”

　　‘单宁安’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红房子’就是当年那个录像厅，而这时，赵世勋脸上也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我第一次春梦对象是谁？”单宁安反过来冷静的问。

　　虽然他坚信自己就是自己，他没占任何人的身体，想要寻出破绽，可是眼前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原因，居然看不到他的心思，这让单宁安有些警惕。

　　“是尹约。”‘单宁安’的脸色微微薄红，这在向来纨绔的大少面前可是颇为稀奇，要知道‘单宁安’怎么也算是阅女无数了，现在居然还会纯情的脸红，当真不可思议。

　　而看到假‘单宁安’的神色，单宁安却是不知为何心中一动。

　　“孙子，先出去一下行么？”

　　赵世勋沉了脸色，对着两个人同时说道，“老子不知道你们谁才是真正的宁安，但是老子心里面，宁安是老子最铁的兄弟，你们不管谁要是动了他，将来让我知道，老子拼了一条命也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赵世勋的语气狠厉，那双一向盛满酒色财气的眼睛难得装满了豁出去的决绝，却让两个单宁安同时心里感动不已。

　　“一世人，两兄弟！”

　　两个人同时说道，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别开眼。

　　赵世勋看了看两人，还是分不清，索性打开房门出去透透气，大概再次进去的时候，结果就会出来了吧。

　　可是没想到等他再次进去，看到的却是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场景。

　　镜头转回一个小时前。

　　“坐。”单宁安像一个主人一样邀请这个自称单宁安的人，哦不，他确实是主人。

　　“你叫什么名字？”

　　“老子单宁安！”

　　单宁安嘴角抽抽，“我是说你这个身体叫什么名字？”

　　“……文谦。”

　　单宁安挑挑眉，“好吧，你看这样行么，我也叫单宁安，我要是叫你单宁安咱们两个就分不清了，我叫你文谦吧，好吗？”

　　“凭什么老子叫文谦，你叫单宁安？你这个野鬼！”

　　“那我叫什么？”单宁安耸耸肩，以前看起来轻浮的动作现在看起却有种说不出的闲适味道，不是外貌的原因，而是气质的改变。

　　想了好一会，文谦才不甘心的点头，“……好吧。”

　　“你说你也叫单宁安，那咱们来对一下各自的信息吧，也好做一个对照，你说是吗？”

　　“是！你这个野鬼！我一定要拆穿你！”

　　看着文谦斗志昂扬，单宁安哑然失笑，这个人，真的很像以前的自己，张扬，无畏，没心没肺，却也单纯偏信，可恨又可爱。

　　“第一个问题，你记得妈妈吗？印象最深的画面是什么？”

　　“记得，但是已经模糊了，印象最深……”文谦的语气顿了一下，语气突兀的沉重起来，“是妈妈的血。”

　　单宁安睁大眼睛，这件事他谁都没有和谁说过，甚至，连提都不敢提，这是他最深的梦魇，谁都以为他早已经不记得，但是只有他知道，他记得的，只是记得的却不是相貌，不是声音，也不是外公口中的温柔，而是满眼满眼的血色。

　　刺目的血色。

　　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单宁安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一件事而已，说不定只是凑巧，只是手指却微微颤抖起来。

　　“你最后一次尿裤子是什么时候？”

　　单宁安脸色红了红，这种问题……但还是尽心尽力的回答。

　　“九岁。”

　　这次轮到文谦睁大眼睛，而看着文谦的神色，单宁安又补充了一下，“在水库，当时腿抽筋了，在水里就要淹死了，结果吓尿了裤子，不过当时衣服都湿了，所以没人知道。”

　　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沉闷起来，文谦想说自己才是单宁安，但是为什么这个假的会知道他的事情？

　　“说，是不是你读取了我的记忆！”随后又喃喃自语道，“是了，你在我的身体里，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记忆？”

　　“你这个小偷！”

　　而看着文谦愤愤的脸色，单宁安心头产生一种奇怪的异样感，似乎也感同身受的明了那种愤怒，闷的无处发泄。

　　“你还记得前天晚上的事情吗？”

　　“我当然记得！”文谦点点头，“你记得吗？”

　　“我也记得，我们写下来，对一下吧。”单宁安回屋子里取了纸笔，补充道，“感情也写上，你说我读取记忆，但是那些情绪总没办法感同身受吧。”

　　“谁说不能！”

　　文谦还是愤愤的，单宁安却不再回话，只是拿起笔来写字。

　　其实这也是个测试，单宁安虽然从小不学无术，但是一手字在外公的调教下却是难得的挺拔俊秀，不但如此，单宁安最善写的其实是毛笔字，小时候每天写大字贴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是后来严悦纵容的太厉害，单宁安的字还能更进一步。

　　而也因为毛笔字的原因，在写钢笔字的时候单宁安落笔轻，有些地方的笔锋笔尾也与常写钢笔字的人有所不同，还有其他一些小细节，端看这个文谦写成什么样了。

　　而此时的文谦还没想到这一步，顶多是觉得加上情绪说不定就能迫得这个野鬼露出真面目。

　　一时间室内只剩刷刷的写字声，两人之间寂静无声。

　　不一会，两个人就各自写完，而当看见对方的答案时，同时皱起了眉毛。

　　文谦看的是对方的答案，醉酒，起床小解，恐惧，动作，下楼，没穿衣服，门把手，被人打了一下，甚至位置都描述清楚了。

　　而单宁安看的却是对方的字迹，无论从哪方面看，两个人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完全相同，小习惯，点带勾等等，都与单宁安完全相同。

　　这已经不是模仿能做到的了。

　　单宁安深吸了一口气，迫使头脑冷静下来。

　　“文谦，我们谈谈。”

　　而文谦此时也正想与单宁安好好聊聊，“好。”

　　“我们把事情从新捋一下吧，那天晚上……”

　　单宁安说完，文谦也把他的经历说了一遍，两个人之前的经历完全相同，分歧只在被人打晕之后，单宁安还在本身里，文谦却跑到了尸体里。

　　这点两个人已经完全确认，那个的确是尸体，不可能复活的尸体，可是灵异事件眼睁睁在两人面前上演，两个人不信也不行。

　　但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尸体复活，一分为二……一分为二？

　　“文谦，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哪里不一样？”

　　“老子哪里都不一样。”文谦没好气的说道，他壳子都换了一个，当然不一样。

　　“不是，我是说思想，行为一些方面。”

　　“没觉得！”文谦斩钉截铁，单宁安露出苦笑。

　　“我觉得我不一样，我开始还以为自己是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了，现在看来却有些诡异。”

　　单宁安还没说完，就被文谦一句打断，“怎么样，承认了吧？你个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占了我的身体。”

　　单宁安斜睨了他一眼，没理他，径自说道，“我发现我的某些特质都不见了，比如粗枝大叶，比如天下老子第一的心态，比如混吃等死泡妞的志向，比如一定要和单宁策争个你死我活……”

　　单宁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这些东西我却奇异的在你的身上找到了，你似乎非常非常像我缺失掉的那部分。”

　　“他妹的你缺的就是全部了，那就是我啊，你把我整个人都缺了还说是我你不是有病么？”

　　文谦说到这里还愤愤不平，“什么混吃等死泡妞，老子承认老子是喜欢这些，但老子也希望活出个人样来的好吗？还有单宁策，老子又不是故意针对他，谁让严姨是他妈不是我妈，还有老子在这一亩三分地就是天下第一，这心态多正常，你他妈知道吗？其实老子最喜欢的是文艺小清新，可惜他妹的没人支持我，我老子一定不同意！”

　　“……不，不是全部，你所拥有的敏感，上进心，善良，以及正常的人生观，都在我这里。”

　　“你拐着弯说我不正常是吧？”文谦反应了一会才回过味来。

　　“哦对了，还有聪明，你的聪明好像也留在我这了。”

　　“你妹的老子哪里不聪明？老子智商200完爆你！”

　　可是文谦再歇底斯里，单宁安仍然在补刀，“冷静也在我这里，你发现自己的自制力变差了吗？还有刚才话题的节奏一直在我的掌控中，你发现自己被牵着走了吗？”

　　文谦愣住，他没发现。

　　等到再回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某些东西，真的不见了。

　　他从前虽然纨绔，却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纨绔，他知道自己有靠山，所以他不慌不忙，也正是这份从容不迫更引得那些狂蜂浪蝶扑面而来，他更是陷进温柔乡一去不复返。

　　而如今，他的性格虽说还是那副痞样，但是那份优雅却是似乎消失了一般，行为暴躁，冲动易怒……

　　他怎么了？

　　看到文谦愣住，单宁安叹了口气，“文谦，我有个想法，虽然匪夷所思，却能解释咱们现在的情况。”

　　“什么？”

　　“我想，我们原本是单宁安这个人，但是不知道什么意外，单宁安这个人被分成了两部分，我还留在本体里，你却跑到了文谦的身体里。”

　　“我们都是单宁安，不完整的单宁安。”

　　“你也是？”文谦努力的分析着其中的逻辑，好半天，似乎这是最好的解释了。

　　“那我怎么办？我也是单宁安，我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我还想见爸爸，还有严姨，我想吴妈的水晶包了……”

　　单宁安看着文谦失神的言语，心中一痛，这感觉来的怪异，似乎是眼前这个人传递给他的。

　　“有个事情告诉你，虽然荒诞，但请相信这是我的真实经历。”

　　“什么？”

　　“自从那晚之后，我似乎多了一个能力，类似于读心术，我听到了严姨和父亲的内心……”

　　“他们一定很担心我。”

　　单宁安看着文谦单纯快乐的眉眼，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出了口，“我们这次被陷害是严姨的手笔，她恨不得单宁安去死，还有父亲，他知道严姨的动作，但是完全不在意我们的死活，还说单宁安是‘野种’，这点我很奇怪……”

　　单宁安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文谦打断，“你这个骗子，你果然是野鬼，我才不信，严姨对我那么好！父亲也很爱我！”

　　“你冷静一点，我说的是真的，他们的溺爱就是对你好吗？你看看赵世勋，同样是溺爱但是赵世勋再没本事现在都开了家公司了，你会什么？你什么都不会！”

　　“我不听！我不信！”

　　文谦激烈的叫着，似乎在比谁的嗓门大，谁说的就有理一般。

　　而赵世勋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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