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西风

　　陈永笑久久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

　　白雪诺叹口气，转过身来看他，道：“陈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这次，我真的不能让你去！”

　　陈永笑站起身来，问道：“为什么？”

　　白雪诺也趿鞋下床 道：“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陈永笑立刻就想到：生死关头，能让白雪诺挂念的，除了白灿群，恐怕没有第二个了，包括他自己！

　　他心头微凉，开口道：“诺儿，你想让我做什么？”

　　白雪诺痴痴地看着他，有不舍、有歉疚，良久才道：“当年害死师娘的人我们还没有找到，我怕……，”她重重呼出口气，接着道：“我怕他们会对师父不利！陈大哥，你、你帮我查出凶手吧？”

　　钟离徐在洛阳的时候听白雪诺说起当时的事情，立刻就发现了破绽，而身为当事人的白灿群、白雪诺、路海力、陈永笑，却时过多年仍茫然无知，依旧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白雪诺、陈永笑听到这样的真相，心结打开后就面临着更大的问题：能够在太湖水帮眼皮子底下藏身、武功高过路海力、能瞬间改变飞镖线路的人，该是多么的强大？

　　盗掘罗霄墓地的人并没有毁坏罗霄的尸体，显然不是寻仇。至于墓中有什么物件丢失，恐怕只有问白灿群了。

　　去年，路永洛的人查到了芜州“登仙阁”，那里曾收留过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年后陈永笑前往查看，却又发现了师兄路永洛的背叛！太湖水帮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损失惨重，除了天佑，陈永笑几乎无人可用。

　　再后来，听说了云鹤山庄讨伐幽灵堡的事情，陈永笑不顾伤痛，立刻就前往幽灵堡而来。

　　因此，当年之事几乎毫无头绪，这是扎在白雪诺心头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她就无法安心。幽灵堡之行无比艰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又不想让白灿群知道真相，她能求助的只有陈永笑。

　　夜深沉，房中一片寂静，白雪诺等了片刻，慢慢道：“陈大哥，其实，我很想问问师父，他为何认定是幽灵堡毁坏了师娘的墓。师父召集人马讨伐幽灵堡，一定是掌握了确实的证据，循着这证据，也许……也许能……查出当年的事情！”

　　陈永笑皱眉道：“这证据是什么，诺儿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白雪诺轻轻摇摇头。

　　去年重新踏入江湖后，她与云鹤山庄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莫文和傅玦，可两人都说不清楚，她又不敢去问白灿群！

　　陈永笑道：“我们去问白二侠吧！”

　　白雪诺有些犹豫：“师父他，不许我询问……有关师娘的事情！”

　　陈永笑道：“诺儿，这个时候，我想白二侠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不如，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白雪诺先是下意识地想拒绝，——她知道白灿群对待陈永笑的态度，——但是，她心思一转，改了主意，道，“也对！到了现在，我的确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陈大哥，你陪我去吧！”

　　陈永笑点头，白雪诺又问道：“陈大哥，刚才我说的事情，你答应吗？”

　　陈永笑无奈地笑笑：“我答应。”

　　白雪诺这才笑了，抱住陈永笑轻轻道：“谢谢你，陈大哥！”

　　趁夜来到白灿群的帐外，白雪诺习惯性地紧张起来，轻声道：“师父，弟子有些事情想问您。”

　　帐中没有回应，白雪诺与陈永笑对视一眼，正要再问，察觉到身后有人，急忙转身。夜色中长身而立的身影，不是白灿群又是何人？

　　“进来！”白灿群斜眼看了看陈永笑，对白雪诺低喝道。

　　陈永笑无所谓地挑挑眉，跟着白雪诺走了进去。

　　帐中还点着灯，白灿群也不坐，不悦地看着白雪诺道：“半夜三更，不好好养伤，跑来作甚？”

　　白雪诺鼓足勇气，道：“师父，弟子想知道，您查到了什么，才会要进攻幽灵堡？”

　　白灿群皱皱眉，道：“怎么，你有意见？”

　　白雪诺连忙摇头，道：“不，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想、想……”她急得满头大汗，却说不出什么来。

　　陈永笑握住她的手，她才慢慢放松下来，道：“弟子想知道，师……师……师娘的墓里，丢失了什么？”

　　“什么？”如同被触了逆鳞的惊龙一般，白灿群喉咙里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吼，陈永笑反应极快，立刻挡在白雪诺身前，将白雪诺推出去。白灿群重重的一掌便落在陈永笑肩头。

　　陈永笑踉跄几步，险些跌坐在地，然后才感觉到肩部的剧痛。他试着动了动胳膊，还好，骨头没断。

　　白雪诺站在一旁，惊恐地望着白灿群，都忘了去扶起陈永笑。

　　陈永笑咳了一声，道：“诺儿！”

　　白雪诺呆呆地转向陈永笑，愣了片刻才慌忙上前扶起他，她的身体已经轻微地颤抖了。

　　白灿群手指白雪诺，道：“你问这个作甚？”

　　声音中的森森寒意吓得白雪诺扑通就跪了下来，牙齿开始打颤，陈永笑往前一步，迎着白灿群的目光，道：“诺儿就要去幽灵堡送死了，她想知道来龙去脉，难道不可以吗？”

　　“什么‘送死’！”白灿群冷哼一声，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她一起来！”

　　陈永笑哂笑道：“白二侠，不管您认不认，我与诺儿已经是夫妻了。”

　　白灿群气得额前青筋凸起，怒道：“陈永笑，你就不怕你师父将你碎尸万段？”

　　陈永笑心中一痛，面上却云淡风轻，道：“恐怕要令白二侠失望了！晚辈忤逆家师，已被逐出师门了！”

　　我师父已经不管我了，你能怎么样？

　　“啪”的一声，白灿群身前的圆桌应声碎裂，木屑扎进手中，鲜血淋淋滴落。

　　“师父！”白雪诺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去查看白灿群的伤，还未到近前，便被白灿群一脚踢出去。

　　陈永笑将白雪诺扶起来，冲白灿群大声喊道：“这个时候你还打她！”

　　白灿群恶狠狠地道：“滚出去！”

　　陈永笑微抬下巴，满脸不服，白雪诺轻声道：“陈大哥，别说了。”

　　陈永笑没再说话，白雪诺抬头看向白灿群，内心的绝望令她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力量，她不再惧怕，而是坦然迎着白灿群的目光，清清楚楚地道：“师父，您要救白雨罗，就告诉我吧！”

　　竟敢威胁他？

　　白灿群一个耳光打过来，白雪诺没有躲避，硬生生挨了，戚然道：“师父若觉得痛快，就尽管打！反正，弟子去幽灵堡也逃不过一死，倒不如被师父打死，还能留个全尸。”

　　白灿群哪里听过白雪诺这样说话，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几乎气噎，怒道：“你这个……”

　　白雪诺接着道：“师娘墓中之物，只有师父最清楚。师父如此笃定是幽灵堡所为，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弟子是师娘养大的，也是师父唯一的徒弟，想知道其中缘由，难道不可以吗？”

　　“如果不是你，你师娘会死吗？你竟然还有脸提？”白灿群几乎咆哮起来。

　　抬起泛着晶莹泪光的眼睛，白雪诺惨笑道：“是！我罪孽深重，百死莫赎！可是，我还是要知道师娘墓中究竟发现了什么线索！师父，求您！只要您告诉我，我会拿自己的命换白雨罗的命！这样，也不够吗？”

　　“诺儿！”陈永笑厉声道，“明明不是你的错，你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别说了，陈大哥！求你出去吧！”白雪诺明白陈永笑的意思，可是，她不能说。她宁可让师父把她当作迁怒对象，也不希望师父再增加痛苦。

　　陈永笑看着白雪诺恳求的眼神，深深呼吸几次，转身出了帐篷。

　　“师父，求您告诉我！”白雪诺慢慢跪下，近乎哀求地道。

　　“如果我不说呢？”白灿群面容冷峻。

　　白雪诺垂眸，轻轻道：“弟子不会去闯幽灵堡！”

　　清脆的耳光声！

　　白雪诺嘴角一丝血线流下来，美丽的脸上青肿一片，她仰头又道：“弟子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求师父……告诉我吧！”

　　白灿群冷笑几声，走到一旁拿起了悬挂的马鞭。

　　心头酸酸地一抖，白雪诺咬紧了唇。

　　白灿群空甩了一下鞭子，鞭子破风的声音令白雪诺惨白了脸。

　　陈永笑听到声音，立刻跑进来，紧张地挡在白雪诺身前，与白灿群对立着。

　　白雪诺拽了拽陈永笑的衣服，道：“陈大哥，你出去！”

　　陈永笑没有动，悲愤交加地质问白灿群：“这些，有什么不可以对诺儿说的？”

　　白灿群冷冷道：“她不配！”

　　再是咬紧了嘴唇，泪水还是夺眶而出，白雪诺深深吸气，霍然起身，背转过去哽咽道：“师父，白雨罗……她……也不配！”

　　白灿群大怒，狠狠一鞭落下。

　　背部如被火舌咬过一般的痛！白雪诺死死拉住陈永笑，一动不动地承受白灿群的鞭打。

　　陈永笑喊道：“白灿群，你……”

　　他的嘴被白雪诺伸手捂住，看着白雪诺泪眼相求，陈永笑默默闭上眼睛。

　　白灿群打过三鞭便收了手，冷冷看着白雪诺，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气得狠了。片刻，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滚！”

　　白雪诺慢慢转过身来，伤心欲绝。

　　“弟子不敢强求师父！”她跪下磕了一个头，“弟子会去找答案，无暇救白雨罗，请师父见谅！”

　　一步、两步、……，临近帐门时，白灿群喝了一声：“站住！”

　　微闭了双眼，白雪诺扯出一个苦涩之极的笑容，转身面向白灿群。

　　白灿群满面怒容中夹杂着些许尴尬和羞恼，冷冷道：“你师娘的‘石册笔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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