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西风

作者:鲁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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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六章 依偎


      主帐里,顿时鸦雀无声。

      莫千寒与蓝清风长身而立,注视着这对师徒。莫千寒一脸严肃,眉峰紧蹙,蓝清风也连连皱眉,几次要去阻拦白灿群都被莫千寒制止了。此时,两人更是无从插手。

      被师父打得鼻青脸肿,白雪诺形容狼狈。她浑身都痛,可是,她站得笔直,目光炯炯地看着白灿群。白灿群一时呆住了,鞭子垂下,他也望着白雪诺。

      鲜血顺着白雪诺的手臂滴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仿佛是被这声音惊吓到了,白雪诺忽的一个激灵。

      白灿群看看手中的鞭子,沉声道:“白雪诺,……”

      白雪诺脸色白得吓人,白灿群一开口,她忽然惊恐地转身跑出了帐篷。

      白灿群看着白雪诺跑掉,呆了一下才用力将鞭子扔出去,气呼呼找了张椅子坐下。

      蓝清风走过来,轻轻道:“二哥,诺儿她一时情急,……”

      白灿群没有说话。

      莫千寒哼了一声,道:“她还委屈?自甘堕落,又怪得了谁?”

      白雪诺与陈永笑相恋这件事,不仅触怒了白灿群,更是触怒了莫千寒。在莫千寒看来,白雪诺屡不听劝,根本就是冥顽不灵!白灿群能够将她收列门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蓝清风不赞同地叹口气,道:“诺儿以前是有不对的地方,她也受到了惩罚。现在,她……”

      白灿群突然站起身,道:“现在?她翅膀硬了,竟敢质问我了!”说着,几步上前捡起地上的鞭子便要往外走。

      蓝清风忙道:“二哥,您这是……”

      白灿群瞪了他一眼,道:“你少帮她说话!”

      然而,他还未挪步,便听帐外有声音,扭头看去,竟是白雪诺回来了!

      “师父,”白雪诺掀开帐帘走进来,畏惧地看着白灿群,勉强打起精神走到帐中跪下,颤声道,“弟子该死,请……请师父……重……重罚!”

      山上的夜,冷气逼人。白雪诺冲出主帐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等寒气将她包围,她的理智也回来了。

      师父的态度,她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吗?为什么今天还要自取其辱?

      她承认,自己是嫉妒白雨罗!自己恨白雨罗!

      难道她恨错了吗?就算在外面行凶作恶的是罗月,也一定与白雨罗脱不了干系!

      师父都知道。

      可是,师父还是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她实在是害怕师父再次将她打入地狱,所以她才会跑掉!

      跑掉?

      白雪诺使劲咬了咬唇,身体开始发抖。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上一次从师父眼前逃走的时候……,白雪诺下意识地摸了摸耳畔。——那次的毒打几乎去了她半条命,脸上也留下了两道疤。那这次呢?

      白雪诺害怕极了,她想逃得远远的,可是,她却立刻往回跑去,依旧跪在了师长们的面前。

      白灿群慢慢走过来,白雪诺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白灿群听着白雪诺因恐惧而加深的呼吸声,看着白雪诺青肿的脸颊,心里有一丝不忍。

      莫千寒看看蓝清风,蓝清风会意,道:“我与大哥去看看韩智!”说着,一前一后离开。帐篷里只剩下白灿群师徒二人,一立一跪,静默无言。

      白雪诺目光看地,余光中能够见到鞭影晃动,她的心一颤,连忙闭上了眼睛。

      但鞭子并没有落在她身上,白灿群将鞭子缠回腰间,淡淡道:“雨罗陷在幽灵堡,你将功赎罪,去将她救出来。”

      白雪诺委屈地咬紧了唇。

      去救白雨罗?去幽灵堡那种地方救人?她去探查地形,师父都会担心她会不会被抓,如今,要她去救人?

      她有心顶撞,可身体上的疼痛提醒她不得造次,白雪诺瓮声道:“弟子遵命!”顿了顿,又道:“求师父准许弟子歇过一晚养养伤……”

      白灿群微微仰着头,紧紧抿了抿唇,道:“去吧!”

      出了主帐,白雪诺连伤也没处理,径直下了山。

      陈永笑看到白雪诺时,白雪诺已经醉了。她的酒量并不大。一坛老杏花灌下去,早就晕晕乎乎了。不过,她竟然还能找到如意居,找到陈永笑的房间!

      一见到陈永笑,白雪诺的精神立刻松弛下来,呵呵笑了两声便往一边倒去。

      陈永笑一把扶住她,扶她到床上躺下,白雪诺头皮一沾枕头,立刻跃了起来,喝道:“什么人?”

      陈永笑笑着拍拍她,道:“诺儿,是我,睡吧!”

      白雪诺醉眼迷离地看着陈永笑,道:“是你师父打伤你,对不对?”

      陈永笑轻轻笑道:“对!”

      白雪诺扯着床头的朱穗,喃喃道:“为什么我会打出飞镖呢?害得师父讨厌我、讨厌你!”

      陈永笑给她喂了一杯水,轻拍白雪诺的后背,道:“没事了,没事了!”

      白雪诺醉中冲他露齿一笑,翻个身,沉沉睡去。

      陈永笑却再也笑不出来,看着白雪诺满脸满身的伤,他心痛之极。小心轻柔地帮白雪诺清理好伤痕,又换了一身洁净衣服,待收拾好,他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捂着胸口闷声咳嗽几下,他忙吞下一粒药丸,喝了两杯凉茶后,坐在床边看着白雪诺。

      在芜州时被路海力打出内伤,之后马不停蹄帮着路永洛收拾残局,现在都还没大好。想起芜州的事情,陈永笑一阵失神。

      那天,路海力将陈永笑赶出去,过了半个多时辰,屋内的暴打、惨叫声才停止,门被踹开,路海力大步而出,冷冷瞥了眼门口等着的陈永笑,道:“半生心血,养出你们两个畜生!”说罢扬长而去。

      战战兢兢等着路海力离去,陈永笑顾不得伤怀,忙进屋去看路永洛,瞬间石立当场。路永洛靠在墙边,两条腿软趴趴地摊在地上,一张脸肿胀地辨不出模样,身上的其他伤痕倒显得很轻了。

      陈永笑先摸上路永洛的双腿,想为他接骨,触手处却无处着力,原来,路永洛的腿骨已经被打得粉碎,根本无法接续。

      陈永笑脸色惨白,望向路永洛,路永洛疼得说不出话,两只眼睛哀求地望着陈永笑,用尽了力气才说出两个字:“杀我!”

      陈永笑霍然而起,倒退几步,惨然望着路永洛。

      师父心狠手辣他早有体会,可是,对路永洛下这样的狠手还是震惊了他。

      陈永笑镇静片刻,又跪在路永洛跟前,先为他固定止血。腿骨碎裂会划破血管,一旦大出血就没法救了。陈永笑看了看被踢烂的门板,就地取材,拿剑削平整后帮路永洛固定住双腿,然后将他抱到床上躺平。

      他内伤未治,又运功为路永洛疗伤,一直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路永洛眼角滴落两滴泪,定定看着陈永笑,再一次说道:“你何必……救我?”

      陈永笑看着他,不知该恨,还是该同情,一时无语。

      路永洛苦笑一声,牵动了面上的伤口,疼得皱眉,他强忍片刻,道:“我知道,娇娇不是好人,可是,我就是喜欢她,我控制不了自己!”

      陈永笑神情平淡,道:“大丈夫当能克己!”

      路永洛道:“你又好到哪里去?”

      陈永笑正色道:“师兄,我与你不一样。诺儿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姑娘!我们相爱,从来也不曾伤害过别人!”

      忍着痛,路永洛反驳道:“可你们伤害自己!如今,白姑娘又回了云鹤山庄,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吗?”

      陈永笑没有说话。看着陈永笑痛苦的表情,路永洛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你救了我,还不如杀了我。”

      陈永笑站起身,道:“师父都没有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师兄,你……好自为之吧!”

      这是他们师兄弟最后一次谈话。

      陈永笑找了大夫去医治路永洛,他担心路永洛恢复力气后会自杀,所以让天佑守着,但路永洛只是沉默着,甚至,当路海力宣布路永洛死讯的消息传来时,他也一直沉默,并没有寻死的想法。过了大半月,路永洛伤势渐轻,陈永笑就派人将他送到苏州郊外别庄休养,自始至终,两人再无任何交流。

      灯火突然跳了一下,陈永笑回过神来,剪了灯芯又看着白雪诺。

      白雪诺半夜时醒来,支着头看陈永笑,陈永笑笑道:“看什么?”

      白雪诺坐起来,揉了揉额头,道:“看你!”

      陈永笑想起身,被白雪诺按下,手臂被白雪诺抓在手里,不多时,一股暖暖的气息汇入他的经脉,修复他的内伤。

      “不行,诺儿!”陈永笑想抽回手,惊道,“你身上有伤,不能浪费功力了!”

      白雪诺不肯松手,陈永笑怕她脉息紊乱,也不敢贸然动作。

      白雪诺收了功,才淡淡开口:“不妨事!我现在功力大长,帮你疗伤不算什么!”

      陈永笑伸手将她揽住,问道:“诺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雪诺顺势靠在陈永笑怀里,眼神有些空洞,道:“陈大哥,我支持不下去了!”说完,再无一言。

      陈永笑了然。除了白灿群,还有什么人能如此牵动诺儿的情绪?

      陈永笑搂紧她,道:“我跟你一起!”

      白雪诺“嗯”了一声。

      两人依偎着,像是互相取暖。

      白雪诺开始慢慢讲述自己来往昆仑山的事情,说到夜探幽灵堡时,陈永笑的身体明显一僵,紧张地道:“后来呢?”

      白雪诺道:“后来,四哥把罗月认成了白雨罗,被刺伤了,白雨罗又救了四哥。我带着四哥回来,没有管白雨罗。”

      陈永笑犹豫地道:“那么,白二侠怎么说?”

      白雪诺沉默片刻,道:“师父让我去救白雨罗出来。”

      陈永笑暗自叹口气。诺儿一定已经答应了白灿群,她也一定会去幽灵堡救白雨罗。

      陈永笑无所谓地道:“好,我陪你!”

      白雪诺身体僵住,良久才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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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收拾行李,很快会开始新的生活,有点焦虑。半生蹉跎,连上进也那么被动,想起这个,突然又觉得好笑!
    未来,我来也~~
    呵呵,教师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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