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虎和仙人掌

　　仙人掌在沙漠中坚强的开着最美丽的白色花朵。
　　却在回到温室的那刻无法适从的枯萎……

　　他第一次看到她时，她是襁褓中红色充满皱纹的婴儿。他记得母亲说，这个妹妹给你做新娘吧，那话语还混合着一个阿姨的笑，温暖的笑，那是他说，不要！她好丑！那时他六岁。他想要一个和那个阿姨一样温暖笑容的新娘。
　　她是个麻烦爱哭的孩子，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开始，就如同藤蔓缠绕在他的生活里，母亲对自己总是很严厉，笑容却给了陌生的她。她是他嫉妒而又讨厌的孩子。但是他又隐隐的喜欢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叫哥哥，还有对他知道的事情满腹崇拜的样子。他们一起种植爬墙虎，看着植物如他们的年纪一样疯长，覆盖整个墙壁，而她亦渐渐的在他的生活里扎根。

　　烙，他的名字，母亲说这个是为了让他记忆，父亲给他们带来的伤痛。可他总觉得母亲还爱着父亲，只是得不到的困兽哀号罢了。母亲是个极能干的人，她可以给予他别人父母一起都无法创造的生活。

　　16岁那年，母亲帮助他申请到加拿大一个知名学府的入学通知，他默然地看着，然后装着无比激动的跳跃。其实他不想离开熟悉的一切，离开攀附了10几年的墙壁。但他已经不懂得违拗母亲的决定。

　　他离开的夏季，整个世界灼热地像要燃烧一般，干涸的连眼泪都无法出现，满墙的爬山虎都开始泛黄枯萎，然后脱落。她落寞的看着。他还记得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记得她说，烙哥哥不要丢下我好么？
　　然而他还是离开了，走的时候，留个一盆仙人掌，上面有一朵纯白色的小花，他说，等下次开花的时候，我会回来。

　　十年，他没有想到离开就是十年，十年的努力他拿到了别人无法拿到的几个硕士学位，他是学院的传奇。母亲间或的来探望他，每次带来的讯息都支撑着他前进的路。UA的航班抵达的时候，他看见目前熟悉而又略显苍老的面孔，看到母亲脸上许久未见的自豪和微笑。可惟独没有看见她。

　　他是在康复院看到她的，她微笑地看着一盆枯萎的仙人掌，阳光透过班驳的玻璃窗，洒在她的周围，恬静的如同画卷中的天使。他走近她时，她开始惊恐蜷缩成一团。凌乱的长发遮住眼睛。他的心如刀缴般的疼痛，他轻轻的整理她的头发，二十岁的她依旧拥有十岁时清澈的双眼，只是满目孤寂。

　　他离开的那些日子，她为了看仙人掌开花，日日浇水，于是那朵花开始枯萎，然后整个根基都开始腐烂。她知道他不会回来。可是她仍然不停的终止对仙人掌的灌溉，每天重复同样的动作，这是她歇斯底里的习惯。

　　16岁那年，在他们的争吵中，她用她稚气的双眼看见成人世界的悲哀，她终于知道，他的离开只是他母亲为了分开他们的手段，父辈们的恩怨在他们身上悲惨的延续。

　　那年，她有了第一个男友，得到的是整个世界的唾弃。只因男孩可以带着她逃亡，离开的时候她只带了一盆仙人掌。或许她注定停留，在他们被追赶的途中，仙人掌从手中滑落，深深卡在摩托的轮胎中，她依稀记得男孩有力的双臂和护住她的胸膛的温暖。。。。。午夜中他不停的告诉她，别怕。

　　她站在手术室外，看着曲线渐渐变成直线。

　　那一天开始，她的世界回到十岁他离开的那一天，她一直不停的看着仙人掌，整个世界只剩下不停腐烂的球根植物，和永远无法开出的花朵。

　　他每天都去陪她，在她身边轻轻地拉着，柔和的音乐，偶尔她会对他微笑。他告诉她，仙人掌不需要水，需要更多的阳光，她静静地听，然后纯真的笑，依旧不停的加水。。。。。

　　开始他们之间没有言语，然后她跟着他的琴声轻轻地哼着歌。渐渐的她开始听他的话，开始给仙人掌阳光，停止浇水，泛黄的仙人掌渐渐开始葱绿起来，她也发出咯咯的笑声，他也一起笑着。

　　6月，他回去参加最后一个毕业典礼，他捧着象征着学院骄傲的奖章。母亲，在讲台下泪流满面。

　　7月，他回到属于她的康复院，整个屋子已经铺上一层细细的尘埃。他无法抑制的兴奋。她终于可以健康的离开。现在他可以给她一个温室的家，外墙满是葱绿的爬山虎。

　　这样的幸福，只维持到他拿到护士的信件，在她的墓旁，他打开她的信：

　　烙哥哥，你回来了！
　　我一直想告诉你，
　　爬山虎没有水会死掉！
　　而仙人掌会被水淹死！
　　同样的水
　　却隔出了我们的两个世界

　　有些事，他终究会知道
　　6月，他离开的后一天，母亲去了医院，那夜她沉睡了4年的梦醒了，她赤着脚，在安夜飞翔。
　　而他的世界，将充满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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