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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颗子弹【完结】
聂扬帆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时已经流血过多,气息几无。白诚凛一路上陪在他身边,吓得只能喃喃低语:“姓聂的你可千万不要死啊……千万不能死……”
医生给他接了氧气罩,看着他面无血色的样子,白诚凛第一次感到胆寒,他一手握着聂扬帆冰冷的手,一手掏出手机拨号码:“喂、喂,弘书是我……扬帆他、他中弹了……你快来医院,第一医院……不,我没事、没事……”电话那头傅弘书沉静的语气稍稍带给他安定,使他不再发抖。
推进手术室时护士把聂扬帆的手机掏了出来,扔给了白诚凛,他接过手机,按了开屏键,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扬盛”。这是聂扬帆的弟弟吧?白诚凛回拨了过去,简单地说明了情况,那头的语气惊异得好像世界要灭亡了一样。
手术室的灯持续亮着,傅弘书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白诚凛看见他,强忍的感情崩溃了,“弘书,我害怕他会死。”
傅弘书绷着脸,眉头紧锁,轻轻地拍了拍白诚凛的肩,“别怕,他命硬得很,会挺过来的,我们要相信他。”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他的衬衫全红了。”白诚凛闭上眼,疲惫不堪地回忆。
傅弘书不擅安慰之词,只能搂着白诚凛,默默支持着他。
而没二十分钟,聂扬盛就冲进了医院,他一路向手术室狂奔,面目几乎狰狞:“哥——!!”
走廊上路过的护士就骂:“吵什么吵,医院是你乱喊乱叫的地方吗!”
聂扬盛气喘吁吁地问:“我哥呢?他怎么样了?!”
白诚凛道:“正在做手术。”
“他不会有事吧?是吧?”聂扬盛反复问着这一句话,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他怎么中弹的?”
白诚凛面上闪过一丝微妙的尴尬,他似乎难以启齿,但还是如实说:“宁奕遭人绑架,他去救他,绑匪开了一枪。”
聂扬盛闻言,倍受打击,“他为了救他?”
白诚凛急切地解释:“这件事你不要怪宁奕,他也不想发生的。”
“他人呢?”聂扬盛冷冷道。
“他……”
“站住!不要再跑了!——”
忽然间,走廊另一头传来高喝声,紧接着是一阵诧异的喧哗。
白诚凛三人扭头,只见一个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的少年赤着脚朝这里狂奔而来,他的手上拖着一串点滴药管,不时仓皇地回头看。身后是一批女护士,紧追着他不放。
宁奕看见了白诚凛他们,眼里溢满了哀戚之色,拉着白诚凛的手问:“聂大哥呢?聂大哥呢?”
白诚凛稳住他,只见他脸上、手臂上全是淤青,想必身体其他部位也伤得不轻,“小奕你别急,聂扬帆已经被送进手术室开刀了,你冷静点。”
护士追到了他,赶紧抬起他的手把刚刚插|进去的针头拔|了出来,不留情地骂道:“怎么回事啊小伙子,你拿自己开什么玩笑?!被打成这样还要乱跑,想不想好了?赶紧跟我回急症室!”
“我不要,我哪里也不去,求求你让我呆在这里好么?”宁奕求她,“我只想呆在这里,拜托了、拜托了!”
白诚凛见他神情激动,眼神恍惚,知道他受的刺激太大,想起他有自杀倾向,就道:“护士同志,你让他去吧,我们是他朋友,我们会照顾他的。”
既然死活不高兴上药打点滴,护士小姐还会强迫么,自然翻个白眼,扔下一句:“随便你们!”
由于太过干脆,宁奕倒是顿时变得空落落的,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空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白诚凛赶紧扶住他,把他拖到一旁的塑料椅上,责骂道:“你看看你,既然伤得那么厉害,干嘛还要逞强?我们自然会替你看着聂扬帆的。”
宁奕面目青肿,嘴角冒着血,眼神不知盯着哪处,嗫嚅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聂大哥变成这样的……他、他要是死了,我……”
“闭嘴!”一直沉默的聂扬盛爆喝一声,神情激愤地看着他,“我哥不会就这么死了的!你不要咒他!”
宁奕被他一喝,浑身一抖,长时间克制隐忍的泪水簌簌地淌了下来,他以为自己心如死灰到没有眼泪,原来还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我会……”我会离开他的,我是个灾星,从小到大都是,所以我伶仃一人,不该奢望和谁携手共度一生,我实在没这个资格,我不配……
聂扬盛抬起食指颤抖地指着他,道:“你说过,你不会主动离开我哥的,你还记得么?”
“我……”宁奕哑然。
“所以你的去留不是你自己决定的,是我哥决定的。如果他醒后还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不能走。”聂扬盛戚戚然笑了笑,“我本来应该劝你们分手的,可是那天早上我哥跟我说,他第一次有想和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念头,即使对象是个男的,他也不介意。我哥从小就宠我,事事让着我,几乎没什么自己特别想要的,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说,他想要,你知道吗?”
宁奕揪着自己破衬衫的下摆,哆嗦得厉害,他冷得好像掉进了冰窟,但是心头又热得好像被火炙烤,他满脑子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已经容不下其他任何零碎的东西了。
“我、我等着聂大哥的决定……”
他宛如末日来临般地开口道。
白诚凛忍不住伸手揩去他肆意的泪水。
手术三个小时,期间众多警局的兄弟都来探过,张副局站在门口骂了一通,又气又心痛,最后恨恨地跑出去抽烟,以缓解紧绷的情绪。
宁奕盯着手术灯,好像雕塑一样,直到灯灭了,他猛地一抖,站了起来!
“结束了!”白诚凛怀着沉甸甸的希冀,跑过去。
大门里推出来一位戴口罩的医生,他满头是汗,看了看一堆人,“谁是家属?”
“我——”
“我是!”
没等宁奕说完,聂扬盛扑了过去,他确实是名正言顺的家属,“医生我哥怎么样了!?”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不过陷入了深度昏迷,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医生道,“现在送去重症监护室了,你们只能进去一个人探望。”
几个人闻言呼啦一下全部冲去了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护士拦着他们:“嘿,病人刚刚结束手术,你们不能一起进去。”
“那我进去吧,我是他弟。”聂扬盛急切道。
宁奕站在所有人的背后,他没资格凑到最前面,只能选择静静地等在外面,透过玻璃窗探望。
接着氧气罩的聂扬帆极度苍白,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不会说话,不会大笑,不会睁眼看他一眼。宁奕痴痴地扒在窗户上,看着聂扬盛走到聂扬帆身边,露出快要哭的表情,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我也好想触碰他一下,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真的没有离他而去。忽然间,聂扬盛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宁奕一眼,那个眼神中包含了触目惊心的意义,似乎是责怪,似乎是无奈。
宁奕不敢与他对视,怯懦地垂下了眼,他内疚得快要死了。
之后的几天,医院的护士们都在纳闷,为什么重症监护室门口有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守在那里,寸步不离的样子。他一直穿着那身灰扑扑站着暗色污渍的破衬衫,身形孱弱,瘦得不行。
白诚凛劝宁奕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还有饭要准时吃,不要他不送饭来,他就不吃,那会被活活饿死的啊。
聂扬盛当没有宁奕这个人,每天医院家里两头跑,悉心照料着昏迷的哥哥,自己的工作已经打过招呼,直接推后了。每次拎着饭菜来医院,他都看见宁奕呆呆地站在玻璃窗前望着自己的哥哥,见他来了,卑微地退到一边,等他走过。每次都想把手里的饭盒交给宁奕,但是想了想后,还是自己拿出来吃掉。
聂扬帆的情况他不敢跟爸妈说,怕他们担心,只是聂扬帆迟迟不醒,总让他忧心。每次坐在病床前望着哥哥,就想起小时候的事。
“哥,你醒来,还是会喜欢他吗?”
聂扬盛抬起头,看了看玻璃窗外,此时正值晚上九点半,走廊上空无一人,宁奕蜷缩在凹凸不平的几张塑料椅上,脆弱地补着觉。那模样真像个小乞丐,肮脏邋遢,可怜兮兮。
“哥……”聂扬盛喃喃道,他的心被振动了一下。
“唔……”病床上的人发出嘶哑的喃语,聂扬盛一愣,瞬间惊喜道,“哥?哥?”
聂扬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费力地睁眼,却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自己弟弟的脸,“弟……”
“是我,我是扬盛,哥,哥?”聂扬盛握住他的手,“哥,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宁……奕……”聂扬帆吃力地喊出那个名字,面露难色似的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不要看见宁奕?聂扬盛揣测着,“哥,你找宁奕?”
聂扬帆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仍是想睡过去,坚持着摇摇头,便又昏迷。
聂扬盛急了,奔出病房,大喊:“医生!医生!我哥醒了!”
突然的大吼,吓得宁奕摔了下来,他听见聂扬帆醒了,急头白脸地爬起来,撞在玻璃窗上,可是没有看见聂扬帆睁眼。
聂扬盛喊完医生,看见宁奕趴在玻璃窗上,就道:“我哥说他不想看见你。”
什么……?
宁奕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着聂扬盛。
“我哥刚刚醒了一会儿,他说他不想,看见你。”
这句话比冰棱还要尖锐,一下子刺穿了宁奕的心脏,鲜血淋漓。
好了,这下子已经无须再等候了,答案刚刚公布了,他落榜了。即使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被踢出了局。
似乎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宁奕低下头,凄凄凉凉地笑了笑,慢腾腾地转过身,拖着再重不过的身体,苟延残喘地离去。
聂扬盛迎来了医生,再一转身,发现宁奕不见了。
这夜是告别之夜,他回到聂扬帆的屋子,收拾了自己的物品,仍是当初来时那么少,他从来不奢望把自己的东西铺陈开来,占满整个屋子,原来他的内心一直是做着离开的准备的。
他换下几乎发臭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可怖极了。
洗澡后他又自己煮了些粥,就着冰箱里的剩菜吃了点。
拎起行李箱,他把屋子的钥匙放在了餐桌上,这张崭新的桌子。
夜色是那么浓,宁奕走出了老式的小区,跟刚刚走回来一样,他又走回了医院,奢望再看聂扬帆一眼,然后就走。
聂扬盛躺在一旁的小床上,昏昏欲睡,医生已经来过了,说他哥既然醒过来了,那么就没问题了,只要让他多睡一会儿就行。
“聂二哥……”宁奕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轻唤。
聂扬盛迷糊了一下,看见了宁奕,“你干嘛?”
“我……我要走了。”宁奕赧然地说,好像这是件丢人的事,“我能不能,和聂大哥说些话?”
聂扬盛一抖擞,睡意全无,他看见了那只行李箱,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要走?”
“是……”
既然他哥不想再看见他,那让他离开也无妨,反正是迟早的事。
“哦,那我先避开一会儿吧。”毕竟他要说的话,自己听见也不好意思。
宁奕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但是那个笑容好像是虚无的,一瞬就没了。
聂扬帆度过了危险期,他平静地睡着,宁奕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拉起他温热的手,轻轻道:“聂大哥,我是颗定时炸弹,迟早会爆炸,会炸伤你,可我却不知死活地留在了你身边,害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你可能不会再原谅我,我不会怪你,像我这样的人,适合孤单一辈子。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这种人好一万倍的人在一起,我相信。还有……”宁奕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物件,闪烁着银色的光泽,“我把子弹还给你,它应该保佑你,而不是我。我没资格戴着它。”
静悄悄的,病房里没有任何声响。
宁奕顿了顿,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他把子弹塞进聂扬帆的手心,微微颤抖地闭了闭眼,狠下心转身离开。
只是,手忽然被握住了。
本来不会动的手一下子握住了宁奕的手,使得宁奕惊诧地回首。
聂扬帆的眼睛微微睁着,他其实看得见,也听得见。他深深地凝望着宁奕,手越握越紧。
“聂……大哥……”宁奕的热泪滚落出来,措手不及。
“我……我允许你走了么……”聂扬帆吃力地,但是带着愤怒,“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为什么要走……你想让我……变成第二个陶、陶远明么?”
陶远明……宁奕倏地瞪大眼,他想起远明每夜的煎熬、失眠,失去陆星后他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一直强撑着,强撑着,直到自我毁灭。
“我不想你变成远明,聂大哥……我不想!”
聂扬帆握住他的手,“那就留下来……只有你陪我,我才能活下去!”
“可是我——”
“枪又不是你开的,你有什么好自责的?我去赎你,是因为我爱你,你明白吗?”聂扬帆气得伤口痛。
宁奕下意识地回道:“我也、我也爱你,聂大哥。”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走,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我……我……”宁奕又喜又怕,他忖度着,知道这一步跨出去,将是永远,“我留下来……”
他一脚踏在地上,终于勇敢地迈入了聂扬帆的心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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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谢谢坚持看这篇狗血文的盆友们,作者近来忙于期末考,番外什么的,有空再看吧,谢谢,祝看文的亲们永远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