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境

　　第一章东风化两难
　　秦家千金出生时漫天的红光与雨滴飘洒至人间，阜阳城中老百姓都披上了蓑衣戴上斗笠，雨纷纷不停。
　　秦家千金取名秦清，孩子的生母林氏则死于难产。小孩出生时，只听其亲母林氏惨叫一声随即断气，接着城内连绵不断的细雨潺潺，天空撒红，持续了三个月。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深怕秦家出妖孽祸害众人，世道不景气，妖魔鬼怪时不时侵犯人间搞得民不聊生，百姓如同惊弓之鸟。在这当口秦家千金无疑成了这怪异天象的罪魁祸首，百姓们也不管秦家何等势力，堵在秦家大宅朱门口闹着要秦老爷交出孩子。一时间万人空巷全挤在秦家大门口了。
　　“快顶不住了，老爷！”秦家大宅正门口堵着密密麻麻的人，大家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上拿着木棍子和锄头，冒着雨挤在秦家大门上要破门逼迫秦江交出孩子祭天，好让老天爷不要再下雨了，庄稼都死了，洪水就快泛滥起来。
　　带头人刘偕本是城中游手好闲之徒油嘴滑舌，挑拨了市井百姓，借着秦家之事发起暴动，试图能搞出一番名堂，声名鹊起。
　　没人出来贩卖摆摊，街上挤满了来声讨秦家的老百姓，一个个眼神似饿了数日的狼。
　　秦家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有了裂缝，门内的数十个家丁都快支撑不住。
　　“老爷你快拿决定吧！”管家权叔都快急的掉眼泪，已到中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这帮愚昧的老百姓！孩子是无辜的，那是大夫人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孩子啊。
　　天际还是通红一片，细雨绵绵。秦江站立于大厅中正对着朱红大门，门上每每振动一次他的心就猛烈的跳动一下。秦家的名声败了百年家业也就支撑不下去，交出孩子，那孩子肯定活不了。他英俊的脸上布满愁云，不到三十岁鬓发发白。
　　“老爷！我们快抵不住了！”家丁们脸上通红，手脚发颤抵在门上。
　　“开门。”秦江吩咐道，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甚至是残忍。
　　大厅里戚风阵阵，院子里的樟树被雨水泡烂了树根早已经奄奄一息。家丁集体大喊：“开门！”
　　“嘎吱嘎吱”朱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一帮如狼似虎的人，美其名曰受害者。
　　人头涌动挤进秦家，护院、家丁被棍子、锄头吓得不敢上前阻拦。“秦老爷！”刘偕长着四方脸身形矮瘦，一见到秦江先是拱手行礼，他斗笠上的水珠子掉落在秦江的衣袖上。
　　秦江板着脸不出声，权叔站在他身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
　　众人在拥挤中推倒了院外的樟树，一声巨响轰然而至。侧门随即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秦老爷，自从千金出世后天色异常，雨是整整连续下了三个月，您看你院中的樟树都被雨水泡的烂糟糟，一推就倒。秦老爷大夫人已经死了，还请留城内万万老百姓一条活路啊！”刘偕的粗眉一挑，语气感人肺腑感染了身后的人。
　　“还请秦老爷留我们一条活路！”人们举起手上的工具呐喊，声声压人。
　　“今日，我秦江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你们，若这雨还是没有停！你们是不是要把秦府一把火都烧了！好事坏事都赖秦府！？”秦江怒目圆睁正气凌然，明显是在对着刘偕说。
　　“秦老爷莫要生气，只要把林氏所生的孩子交给我们，不论雨有没有停，我们都不会再来秦府闹事，如何？”刘偕身旁的人带头高喊：“交出妖孽，不再闹事！”身后一大批人也跟着高喊：“交出妖孽！不再闹事！
　　秦江眼神疲惫但是依旧光彩夺人吩咐身旁的人道：“权叔，去把小姐抱来。”
　　权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秦江的决定，“老爷，万万使不得啊！”
　　“快去啊！”秦江墨绿色的长衫一挥，指向侧门大声道，“难道女儿的命金贵，老百姓的就不值钱吗？若是这雨听了，我也算是积了功德。”秦江的脸上顺势滑过一滴泪，语气感动了在场的许多人。
　　“老爷！”权叔感觉这辈子走过的最长最沉重的路，就是大厅走向侧门。
　　众人屏息等候，秦江与刘偕双眼对视视线中波澜不惊却暗藏压迫，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快没了耐心之时权叔抱着孩子出了侧门。孩子安静的躺在权叔的怀里，黑珍珠般的眼睛骨碌碌转，机灵极了。孩子的五官与秦江相似。
　　权叔一个大男人泣不成声，把孩子交给了刘偕。转身不再看任何人，孩子原本还安安静静，感觉到周围的陌生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惹人可怜。
　　“你们是不是可以走了！秦府现在不欢迎任何人！”秦江撇开眼不去看孩子，面色苍白，眼睛里望去灰蒙蒙一片。在旁人看来秦江是悲伤过头。
　　“告辞了秦老爷！我们不会再来秦府大闹！”刘偕抱着哭闹的孩子和身旁的人使了几个眼色，身旁的人应和，众人也开始纷纷感谢秦江大义灭亲的壮举。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人都散尽了，只剩下秦江瘫坐在椅子上。
　　“把院子里的樟树给扔了，不要再让我看见。”秦江筋疲力尽，说话的时候奄奄一息。“我不想看见地上有一只不属于秦府的脚印！”秦江狠戾的眼色吓得家丁丫鬟刷白了脸。
　　“老爷？”权叔一下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皱纹拢在一块，手撑在紫檀木桌角上，看着家丁忙忙碌碌的搬着樟树出门，朱红色大门慢慢关上。“老爷，这珠云怎么办？”
　　“我答应给她一个名分。”秦江抹去眼泪，衣袖上沾着湿气。送走的不是他和之柔的孩子，是他被下药之后和之柔的陪嫁丫鬟珠云所生的女儿，这件事除了自己和珠云知道外就只有奶妈和权叔。
　　秦江站起身往侧门走去，他要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清儿。
　　珠云坐在侧门口的地上哭得昏天黑地却不敢出声，瘦弱的身板冰冰凉凉。今日她送出了自己的女儿，换来往后的地位，她有苦不能说。
　　“你……就这么……狠心么！？也对……我……只是一个……贱婢，怎能和小姐相……比较！”珠云哭得梨花带雨身体抖得厉害。
　　“明日起你就给我假装怀孕，等十个月秦家大少爷落地之后我给你一个名分！”秦江淡淡的道。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眼里冷静一片。
　　墨绿色长衫碰触到雨滴化成了暗色，他和之柔的孩子，他不要命也要保住。回廊两侧的池子里细雨缠绵，快要漫上人的脚。秦江大步向前，理清了思绪，吩咐身后的权叔：“带她下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等过阵子事情淡了，就把今日的带头人解决了。”这话一半说给自己听还有一半说给身后坐在地上的女子听。
　　关门上闩，丫鬟、家丁全都去了大厅收拾残局，秦江的书房又落在偏僻的角落里，四周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掀开柜子上的书有一个暗格，格子里放满了珍珠翡翠，扭动暗格中的一块凤型翡翠玉，面门的墙壁中有一小块翻转出一条暗道出来。
　　秦江走入暗道，梯子大概有十几来步，下面一览无余的逼仄空间内摆着一张小床，檀木做的圆桌上头放着茶水、烛台，以及两把矮圆凳。小床边陪着一个身穿粗布的老妈子，孩子安静的躺在小床中呼呼大睡。
　　“乳娘辛苦了。”秦江抱起床中呼呼大睡的粉雕玉琢的婴孩坐在矮圆凳上，下巴轻柔的摩擦孩子的脸颊，孩子感觉到突如其来的触感略微皱了眉头。
　　“老爷，老奴不敢当，应当的应当的。”张妈原是秦江的乳娘，秦江为数不多的能信任之人。
　　“再过一阵子等这劫难过了，我就让清儿重见天日。只是昆仑山那破老头要将清儿要去当徒弟，你说我当不当应允？”秦江似在问张妈又似在问自己。
　　孩子睡得舒服极了换了个睡姿，完全不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老爷已经有了决定又何必问我这个老妈子。”张妈看着秦江长大，他在想什么做乳娘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死的早在她心里秦江就是她的儿子。
　　“清儿啊，爹是迫不得已，世道不平你要去昆仑学得一身真本事回来才能保护自己。”今日一群莽汉能轻易的进入秦府大闹，他日若是被知道真相他的清儿就危险了。昆仑山那老头还是有真本事，让清儿跟着他秦江虽然放不下心，但总比在自己身边要来的安全。
　　“可怜这孩子一出生娘就死了，迫不得已断了奶，好在秦家有钱不然真是凶多吉少。”张妈摇头哀叹，“大夫人如此好的人就这么走了，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
　　“乳娘莫在说下去。”秦江眼眶里已经抑制不住泛起泪花，俊挺的鼻子泛红。之柔是他今生最爱的人，若不是为了秦家为了清儿恐怕他已经跟着之柔投胎去。
　　“乳娘你好好照顾清儿，我已经吩咐下去见你如见我所有人都不能来这里。你要什么就自个儿去拿。”秦江说完放下孩子，附在孩子的耳边喃喃细语：“清儿，从今往后的路还长，爹爹会像你娘亲一般拼了命保护你，不要害怕爹爹永远都在你身边。替你的娘亲爱护你。”
　　乳娘哭红了眼，这孩子多灾多难若不是老爷和夫人护着怎么会睡的如此安稳。
　　孩子躺在小床里连做了许多梦，有个声音一直都在执着的喊她秦小鱼，可是也有个温柔亲切的声音在唤她，清儿。
　　自祭天之后的数日里连绵的雨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人们都开始怀疑是另有妖孽作怪。在未知面前，人很容易就病急投错医，又不想在自己身上找错误。
　　秦江忙于打理自己的生意，因为这雨不管是茶铺还是米铺都面临崩盘的危险。
　　六月初，事情发生的三个星期之后雨终于停了。九个月后秦江让权叔买通了几个小乞丐让他们传话说是秦家丫鬟珠云生了秦家第二个孩子，因为怀念第一个孩子故取名秦清，是秦家的大少爷。
　　又有说秦家大少爷生出来没几日正巧昆仑山掌教玉虚仙人路过秦家拜会秦江，接过秦家大少爷直夸赞孩子与他有缘分便收了做徒弟带去了昆仑学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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