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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私心
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紫禁城御花园的湖边。
之前曾经想过无数次再见到她时的情景，但却不料竟是这样的场面。
望着她安静地给我行礼，口中称着“博尔济吉特氏诺敏”，眼里闪着陌生的、反感的神色时，我心里竟有一丝深深的恐惧不安——那个让我牵挂着的女子，竟对我没有丝毫的记忆么？
几乎是不经思考，我的手攫住了她，我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只是不想让她再次逃开，不甘心她竟这样彻彻底底地将我遗忘，甚至害怕她真的会成为皇阿玛的女人！然而，当她把我摔到地上的一刹那，竟摔醒了我！
她是不同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让我把这个一面之缘的女子牢记至今。
我无法忘记当浑身冰冷的她靠在我怀里时，毫无一丝血色的苍白无助，无法忘记临时请来的大夫为她治疗受伤的右脚时，她下意识狠狠咬着唇直到出了血却也一声不吭的坚强，无法忘记她可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舍生赶狼的义无反顾，无法忘记她喃喃自语叫着“生亦何欢”时的绝望……但也许这一切都并不是我可以将她记住至今的理由。
或者这只是冥冥上苍无意间的玩笑，让我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对自己绝望了的人，竟还在心底隐隐期望着一个如天山冰莲般清雅坚强没有世俗功利的女子，可以伸出救赎的手，挽救我那颗已经冰冷的心。
如果说六年前的一面，让我记住她只是因为对那份脆弱无助和隐忍坚强而心生怜爱和隐隐好奇的话，那当她不顾一切出言顶撞我只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太监求情，当她狠狠压抑着自己的不甘去拼命迎合这里的一切，当她奋不顾身地想为常喜挡下那一脚，当她流着眼泪苦苦求我放过她时，我才发现，我的心竟早已为她深深沉沦。我竟已不仅仅想得到她那只救赎的手了——我甚至奢望着，可以得到那没有染上世俗功利，没有带上跟我一样面具的心！
那一天带着老四、十三和十四见过诺敏之后，十三弟问我，当时干嘛不把真相告诉她,干嘛不把一切解释给她听。
我告诉他，也许当初让她选择，她宁愿选择不让我救她！
望着十三弟眼中的心痛，我只是微笑，我也只有微笑——用微笑来掩饰我心中的彷徨，心中的悲哀。恨不相逢年少时。年少时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或许彼时我不用如此费尽心力，却也无法扭转仿佛在她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丑陋与荒唐——我的刻意为之，是在救自己，却又是害自己！
原本以为我此生就可以这样游戏般地度过，什么至尊富贵、金玉满堂，什么恩宠情义、慈孝欢爱，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是想让别人看到的假相。在“享受”了它们三十年之后，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这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任何人跟我说的任何一句话，无不机关重重，我跟任何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也无不费尽思量。而有谁能只将我看做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儿子、兄长、丈夫和……朋友！
就算跟我一向关系极佳的四弟和十三弟，这些年来也是心机越来越深沉，手段越来越高明。我希望他们强大，因为我知道，我其实不能护他们一生一世——但望着他们愈发得皇阿玛器重，愈发位高权重，却仿佛有什么在我心底渐渐流逝……孤家寡人，我也许得不到那孤家寡人的位子，但注定终生品尝这孤家寡人的滋味。
可谁知却在我早将这些堪破之时，却发现原本这世上，竟还想要的东西——“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当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除了震惊，已用不出任何言辞形容当时的心情！
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她？原来我自以为得意的面具，在她面前竟一文不值！一瞬间我心底涌上的，不知道是什么样滋味，有惊有怜有悲有喜，但千万种滋味却让一向能言善辩的我，只想紧紧拉住她的手，一生一世，不想再放！
我知道老三、老九、老十、十三和十四都向皇阿玛或直接或间接地表示了想讨诺敏的心思，我也知道他们的算计私心有几分，真心假意有几分，而我通过皇阿奶的讨要，又何尝没有私心？
他们想要的利益，于我是雪中送炭也好，锦上添花也罢，并不重要，我却只想得到她救赎的手，得到玲珑剔透而慈悲的心！
然而，当我亲眼目睹她与皇阿玛在承瑞亭的一番对话，她竟宁愿青灯古佛也不愿嫁我的心意字字听在耳里，说不心痛不惊怒，是不可能，可细细想来，却又不难体会。
我这一生早已注定，或大悲，或大喜。
不是人上人，就是阶下囚。
而哪一个身份，可以保她护她一生？
长久以来，我都是放纵任性的，放任自己的感情心情甚至将来——可直到那一刻，我忽然惶恐，如果给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竟连活着的最后尊严都没有了。
只是，现在才开始，会不会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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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我终于回来了！
这些天累死，几乎没怎么动笔，所以回来休整以后，要努力更新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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