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史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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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者歌


      华——第四部风冷西疆——第五章亡者歌

      卓沉鹰还是生平第一次与人这样争论。

      他是一族之王,他做下的决定没有人会置疑,而他真正的想法,却也少有人会理解。他苦心要保存卓伦文化,但即使是他的族人,虽遵从着他的命令,却也未必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能如此酣畅淋漓地与人争论这些已放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

      初发现润之身份时,他难免动了几分杀机,而此刻,他的杀意却淡了。心中回想着润之的种种观点,卓沉鹰对着满天星斗沉思了起来。

      最初选定润之为必杀之人,是卓沉鹰下的结论。

      华朝众多的官员之中,通政治,懂经济的极多,而真正关注着文化的,却是徐润之。最了解西疆,也最有可能打算以汉文化的浸染来影响西疆的,也是徐润之。因此,当卓沉鹰断定华朝的文明定会冲击到西疆文化之时,第一个想杀的人,就是润之。

      然而,她却是一个堪称知己的对手,不需卓沉鹰详细说明,她已经了解了他行事的意义。

      当然她有她的立场。她的选择能让相当多的人生活得太平安稳,为此,牺牲一些不甚成熟的异族文化无可厚非。如果卓沉鹰自己身处她的位置,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只可惜自己是卓伦族的王,必须为自己的族人着想。让一族的文化传统能够骄傲地流传下去,是自己身为王者的责任。

      这次机缘巧合救了她,于双方都是个意外。润之固然没料到会遇上她猜测了多年的幕后主使,卓沉鹰却也没想到救起的病弱女子会是他暗中斗了多年的徐丞相。其实,在润之看懂他字中含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起了不杀之心。

      海内存知己。既是难得的知己,卓沉鹰不想杀了她。

      如果把润之留在族中,不让她回到华朝去,她自然就会失去对卓伦的威胁,也就不必再杀她。只是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担心着军队和国事,会想方设法地离开吧?

      卓沉鹰在夜风中微微地笑了。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与她,其实是一样的脾气!

      旭日东升之际,润之早已披衣立在窗前。

      她这一夜并有没睡好。反反复复地想着卓沉鹰的观点,却还是无法否认他的想法。自己为大华西方的稳定安宁着想自是没错,但他要守护自己族中的文化却也不错。若说华朝的文化如同一辆飞速前行的马车,卓伦也许只能算得它前行路上的一株杂草,然而这株草要起而抗争自己将被车轮碾过的命运,你却不能说它是错的。

      即使在自己的眼中,虽觉得卓伦文化与汉文化相较,是远远地逊色了,却也不能因此而否认它存在的价值。如果卓伦接受了汉文化,卓伦人的生活可能会比以前好上很多,但是,谁能肯定地断言,汉文化一定就优于卓伦文化呢?若不是卓沉鹰的存在,卓伦族也许会无声无息地消失于历史之中,而包括自己在内,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放弃与接受,究竟是值还是不值。

      不过,润之并无放弃自己的想法之意,中华文明传遍西疆是迟早的事情,她无意放却永定西疆的机会。卓沉鹰既然明知其不可为而为,那么,不妨看看他的努力能否生效吧。

      现在要烦恼的是,如何离开卓伦族?

      显然卓沉鹰不会轻易放了自己,而自己是于昏迷之际被带回来的,根本连目前身在何方都不清楚,即使离开了卓伦族,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寻华军的驻地。唯一明确的,是华朝在卓伦的东方,可惜自己未必有那个体力坚持到本朝境内。

      润之忽然轻笑了出来,自己若是卓沉鹰,还是先把徐文英杀掉为好,以绝后患。

      房门上一声轻敲,润之回过身来,卓沉鹰出现在门口。

      浑似没有昨夜的争论,他以理所当然的口气问道:“来帮个忙,怎么样?”

      润之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态度,只得淡然一笑,道:“能说不吗?”

      卓沉鹰一怔,笑了笑,退后一步,将门带上。

      润之回手略梳理了一下长发,简单地束了起来。换好衣衫出来,见门外只有卓沉鹰一人,不由剑眉微扬,看向卓沉鹰。

      卓沉鹰读出了她眼中的询问之意:“丹玛心情不好,至于卓尔多……”他看定润之,饶有意味地一笑,“我命他送信去了。卓伦,会是西疆第一个向华朝表示顺服的民族。”

      润之微怔,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西疆联军战败,华朝会要求各族的臣服是迟早的事情,卓伦若是第一个表示顺服,多少会得华朝的另眼相待。而这名义上的顺服,将换来卓伦的安宁,让卓沉鹰可以更为专心地总结本族文化。

      他决断得倒是真快,虚名儿没半分挂在心上。

      只是,西疆若无战事,卓伦这般小族的降顺可不会被华朝瞧在眼里,这一点,他在挑起战事之初,是否也已经想到了呢?

      润之唇边微绽出了然的笑意:“只怕,阿乞力族还在等着赎回他们的可汗吧?”

      卓沉鹰朗声一笑,点了点头。

      润之略一沉吟,微笑着转了话题:“这一系列的战事,虽延缓了汉人文化进入西疆,却也使我朝新君的统治更为稳固了,大华盛世可期。你的做法,究竟是‘是’还是‘非’,可就难说了。”

      卓沉鹰犀利的目光扫过润之从容的神态,浓眉一扬,露出那刀锋般的笑来:“至少,现在每个卓伦人都能说自己的语言,每个卓伦人都记得,忘了自己的文化就是亡族……我所要的宝贵的时间,已经有了!”

      润之沉默了一会儿,道:“既是如此,当可让我走了!”

      卓沉鹰一声轻笑:“等我确定卓伦文化能够传承下去的那一天,你就可以离开。”

      润之深深地看了卓沉鹰一眼,不语。

      卓沉鹰看着她,再度问道:“来帮个忙,怎么样?”

      卓伦族所住山峦的最高处,有间孤零零的小屋。屋前既没有晾晒着草药,也没张挂着兽皮,只有淡淡的草木混杂着阳光的气息。润之乍见之下,还以为那屋子是无人居住的,却没想到其中住了一位盲眼的卓伦老者。屋中相当干净,显是有人一直照料着老人的生活。

      润之正疑惑着卓沉鹰的目的,他却先行说明了。原来卓沉鹰所谓的帮忙,居然是听歌,而这位失明的老人,就是卓伦族最好的歌者。

      将纸笔往润之手中一塞,卓沉鹰微笑道:“用同音的汉字记下歌词!”

      润之一怔,他又将一砚研得浓浓的墨汁推了过来。

      卓沉鹰自己面前也是同样摆设,他蘸了墨,向润之一笑道:“一会儿别听得迷了,忘了记词!”说着,他抬起头来,向着屋中那名盲了眼的卓伦老人说了一句卓伦语,语气竟然十分恭谦。

      老人点了点头,拄着杖站直了身子,眉目间一片平静,然后,歌声响了起来。

      润之不懂卓伦语,除了第一句如唱如叹的“玛尔斯哦……”,本该半个字也听不懂。然而,老人的歌声却超越了语言的界限,将一幅浓重的画卷展开在润之的眼前:

      广阔无垠的草原,白云流动。

      如风飞驰的骏马,马鬃飞扬。

      卓伦的王者,扬鞭奔驰在草原上……

      歌声陡然间变得凝重,杀伐声从盲眼老人金石般裂云穿霄的歌声中透了出来——

      王迎战了!王战死了!

      天地悲,风云哀,孤雁盘旋……

      歌声再度昂扬起来——

      还活着的勇士们怒了……

      报仇!报仇!

      ……

      歌声嘎然而止。

      润之的心却还是怦怦然跳着,报仇,他们的报仇是否成功了?

      她抬眸看向卓沉鹰,他却忍不住苦笑,指着她面前的纸张:“叫你不要听迷了!”

      润之一怔,才意识到自己的纸上只落了第一笔,连一个字也没写下来。沉吟了一会,她还是问道:“这一场战事,后来如何了?”

      卓沉鹰微怔,语气平静:“战败了,后来卓伦就开始向东迁,逐渐迁到了这里。”

      润之锁了眉,轻叹一声:“你是想让我见识一下卓伦的文化么?”

      卓沉鹰看着润之清湛的眸子,摇了摇头:“我是想让你帮我保存卓伦的文化。”

      “卓伦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我只能以汉字记音的方式先把我卓伦历代传下来的歌给记下来……”

      润之眸光一亮:“你打算造字?”

      “是!”卓沉鹰坦然应道,“只是还没完成。等我卓伦有了自己的文字,卓伦的文化就更容易流传下去了。”

      润之凝视着卓沉鹰,给了个谨慎的允诺:“在离开之前,我会助你!”

      卓沉鹰浓眉扬起,朗声笑道:“这就够了!”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你这次可是害得辛葛尔爷爷白唱了!”

      润之轻笑一声,瞑目想了一下,提笔自第一句“玛尔斯哦……”开始写将下去。她记性本就甚好,虽全然不懂卓伦语,但老人的歌声犹在心头回响着,一边回忆着那颤动人心的歌声,一边竟将那长长的一段歌声的汉字音全部写了下来。

      卓沉鹰取过她写成的纸张,从头读了一遍,不禁露出佩服的神情:“曾听说你过目不忘,没想到你过耳也不忘啊!”

      润之笑了一笑,“一时硬记了下来,明日就忘了。”

      “明天请你听另一段歌。”

      润之从容而笑,眸光沉静:“你想让我没时间去想离开的事?”

      卓沉鹰意外地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想杀你!”

      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挚,润之剑眉微扬,只能还以一笑。

      卓沉鹰也笑了笑,他既视润之为知己,言词间自是相当坦然。知道润之不好回答这句话,他也不在意,随口说几句别的,岔开了话题。

      回到山腰的一间屋前,卓沉鹰停了下来,向润之一笑道:“丹玛大概还在里面,帮我劝劝她吧!”

      润之淡淡一笑:“人家多少年的梦想,让你一朝打破,伤心是难免的。”

      卓沉鹰望着满山苍翠,沉声道:“你们汉人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告诉她或是慢慢解释,都一样会伤她的心!也许干脆一点,她也能振作得快一点。”

      润之看着他高大的身形,缓缓道:“干脆地接受华朝的强大,卓伦也未必不能振作得快一点。”

      卓沉鹰淡然回首,目光犀利如刀:“我已经接受了!”

      润之心头一震,薄唇微抿,转身走向丹玛的屋子。

      轻敲两下,还未出言相询,丹玛已打开了屋门,眼圈儿尚有些红,手背上显是刚刚拭过的泪痕。见是润之,她轻轻“啊”了一声,忙把手背到身后,露出笑容来:“有事儿吗?”

      润之与丹玛相处了这些日子,见她这样,不禁有些心痛。她心中轻叹一声,含笑向丹玛道:“听说这是你住的地方,来看看你!”

      丹玛赧然一笑:“您是担心我想不开吧?没有!真的!早上玛尔斯已经来跟我说过为什么了!”

      润之一怔,侧眸去看身后,卓沉鹰不知何时已然走了。

      丹玛捂着有些发热的脸颊:“只是一时难过,没什么的!”

      润之轻叹道:“丹玛……”她微沉吟着,“血缘的牵绊是一生一世的,再怎么样,他也永远是你的兄长,会爱护你一生一世,再恩爱的夫妻,也不过如此吧?”

      丹玛放开手,静了下来,展颜笑道:“真是,您的说辞怎么和玛尔斯一样!道理我也懂,只是这心就是要痛,那也没有办法啊?随它去痛一阵子,就会好了。”

      润之又是微怔,随即意识到卓沉鹰根本不是让她来劝丹玛的,只是察觉她担心着丹玛才刻意让她来看看。不禁有些微的好气又好笑,自来这种心思是她用在别人身上的,这次却反过来自己消受了。

      丹玛看着润之的神色,小心地问道:“您不是在生气吧?”

      润之轩眉道:“我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吗?”

      丹玛点头,灿然一笑:“准确地形容,是‘微怒’!”

      润之无奈轻笑:“‘微怒’?你的汉语还真是不错!”

      丹玛收敛了笑容:“多数族人的汉语都相当好,在玛尔斯当王之前,有近半数的族人连本族语言也说不好!很多小孩子连本族的歌谣也不会唱!”

      润之心中一动,没想到当年卓伦的汉化有如此严重,“这么说来,必须说本族语言,是卓沉鹰下的命令了?”

      丹玛笑道:“是啊!被命令说本族的语言,您是不是觉得很好笑?但也是因为这样,玛尔斯强迫我们记住了,我们是卓伦人!即使汉人的生活再好,再让人羡慕,也不能忘记我们是卓伦人!”她那两句“我们是卓伦人”说得坚定无比,可见卓沉鹰对族人施加的影响已极为有效。

      润之凝眉不语,她能理解卓沉鹰为卓伦的一片心,却终究不喜他因此而引发战事的做法。

      “您又生气了?”

      润之摇摇头,顺便甩开脑中诸多不快的想法,起身告辞。

      丹玛眼圈尚红,却笑得灿烂:“谢谢您来看我啦!其实我已经没事了!”

      润之回眸看着丹玛的笑脸,恍然间觉得她似是二妹与三妹的混合体,对家人的想念自心中油然而生,不禁语含宠溺地斥道:“逞强!”

      丹玛一怔,忙把她推出去,关起门来,口中道:“不送您了!我怕我忍不住……”匆匆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成哽咽。

      润之心生怜惜,却也禁不住暗自苦笑,居然将丹玛也当作妹妹般关爱了,将来对卓伦族的感情日深,只怕还是件麻烦事。

      其实丹玛倒比润之大上一岁。只是她自小就对兄长存了个爱慕之心,长大后依葛尔既无心,就难免躲着她,卓沉鹰虽视她如己妹,毕竟是一族之王,没那么些时间来体谅她小儿女家的心思。润之不经意间流露出兄长般的关爱,于她倒是十分难得的了。

      次日卓沉鹰见丹玛恍若无事般地跟在润之身边,倒是一怔,对润之暗生佩服。

      接连几日,卓沉鹰都与丹玛、润之一同到山上那位叫辛葛尔的盲眼老人那儿听歌、记词。润之也开始对卓伦有了更深的了解。

      老人的歌原是卓伦为王者所唱的慰灵之歌,每一首歌都是着某位卓伦王毕生的事迹。卓伦没有文字,所有的歌词都是代代的歌者们心口相传的。对卓沉鹰而言,他留下这些歌词并不单单是为了造字,而是因为这是卓伦仅存的历史,若不能及时留下,就可能会随着一代代歌者的记忆渐渐散失。

      身为汉人果然是件幸事。只会烦恼于如何从诸多史料中去寻找真实的那一点,而不会在蓦然回首时竟寻不着自己的过去。想起近千年前,中原大地上腾起的焚书烈焰,想起为着诸般原因被窜改的史书,润之心生感慨,汉人行事果然是奢侈啊。

      显然卓沉鹰有很多族务要忙,每日里只能分身片刻来听歌,其余的时候皆不见踪影。倒是丹玛,整日里陪着润之,且帮她将老人的歌词一字一句地译成了汉语。

      润之心知卓沉鹰是存心让丹玛看着自己,也是存心让自己没有空闲去想离开卓伦族的法子。她试着套过丹玛的话,想探知华军驻地的方位,丹玛相当警觉地回避了。润之心里清楚,以自己的力量无法自行离开,反倒沉下气来,饶有兴致地向丹玛学起了卓伦语,自信终能找到与外界通消息的法子。

      这日,丹玛一早来到润之房里,笑言道:“玛尔斯今天有事,不陪我们听歌啦!”

      润之淡然而笑:“是要我们自己去听了?”

      丹玛摇头:“玛尔斯不在,辛葛尔爷爷不会唱的!今天有批药草要运出山去卖,要不要去看看?”

      润之心中一动,道:“好啊!”

      本以为卓沉鹰忙的是药草出山之事,到了后山,反没看见他,只见数十名卓伦族人正将一捆捆、一筐筐的药草往马车上装,还有一个丹玛叫她“兰达依尔”的妇人带着个孩子在计数。

      “依尔”是卓伦语“婶婶”的意思,那妇人其实名叫“兰达”,她见了润之,脸色一沉,倒似十分不快。

      润之不免有些诧异,低声问丹玛,丹玛轻声道:“她丈夫啊,本来是为族人贩药草的,见多了汉人的繁华富裕,变心了!卷了那一次卖药草的钱,逃到江南去了。那是全族一季的草药啊!为此玛尔斯带着族中最好的猎手,到深山里去找最凶的虎豹,几天几夜没睡,见了豹子也只敢射眼睛……”

      “为什么?”

      “豹皮上要是有了箭眼刀痕,就没那么值钱了!玛尔斯他们几乎是赤手空拳地去抓豹子……那一次,是玛尔斯打猎最疯狂的一次,事后他很生气,因为山里的生灵,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是不应该多杀的……”

      润之沉默不语,只听丹玛继续道:“那两个多月,他们打回来的虎豹是以前的十倍,几乎都是完整的,卖给汉人换了钱,那年冬天全族才安然过去。那以后,玛尔斯派了不少族人到中原经商,不愿意让全族的生活,都维系在草药和猎物上,所以,现在族人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

      润之眸光一闪:“他不怕再有人卷了钱财逃走?”

      丹玛昂首道:“再派出去的人都是汉子!像那样的败类,全族里出一个两个已经是耻辱了!何况,卓尔多他们每年都会到中原去看看的,谁要是再丢卓伦的人,谁都不会放过他!”

      “那……当年那个败类呢?一直没找到他吗?”

      “当然找到了!听说在江南迷上了一个妓女,把族人的血汗钱都花光了,然后就被妓院赶了出来。卓尔多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街头要饭。卓尔多把他带了回来,玛尔斯让每个族人唾他一口,骂他一句,他羞愧得要命,死掉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润之轻叹一口气:“兰达她们实际上是孤儿寡母了!”

      “有全族的人照料着呢。”丹玛嫣然一笑,“那时,阿错才两岁!玛尔斯希望阿错能长成一名好汉子,阿错可好学呢,将来一定是条好汉子!”

      润之淡然一笑道:“阿错是什么意思?”

      “我们卓伦语里,阿错是记住的意思,如果是汉语里……”丹玛向着润之笑道,“您自然知道了。”

      润之微微点头,有些了解兰达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时的心情。看着阿错跟着母亲一五一十地计数,她忽然道:“别的也许他没兴趣,若他愿意学算术,可以来找我!”她停了一停,加上一句,“只要我还在卓伦族里。”

      丹玛喜道:“那太好了!玛尔斯本来想请一位老师来教孩子们的,但汉人老师们都嫌山高路远,给钱也不愿来,族人中又多半是一知半解的,语言还好,计算可就真的为难了!”

      润之看着她一脸喜色,微感头痛,自知又揽上了麻烦的事情。她若是将孩子们教了一半就跑了,不被一族的人给骂死才怪!

      摇摇头上前帮忙捆扎草药,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倒也有了主意。自己心中本有“移民”、“互市”之策,只是原先脑中的移民主要应是农家、匠家、商家,如此看来,还要加上塾师。不止如此,若想让华朝的移民在西疆安然住下,最好是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才是。只是,若要让这些人自愿迁居西疆,倒也要费一番思量了。

      (笑……suisui提醒我了,我掺和着讨论什么?故事在我心里,我写出来就是了,是非随你们评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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