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史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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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罂粟谷


      华——第三部——第五章罂粟谷
      
      “远儿,愣什么,快去寻你佩姑姑回来啊!”
      
      李华绽颜一笑,当真是赛过了花开十里的明艳,不只看傻了杜刚,也压下了屋里淡淡无言的气氛。
      
      其实李华出这一言以前,心中也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她相伴润之也有不少年了,虽一直里里外外地帮衬着润之,却并不清楚润之改装以前的事。初时,是碍着润之女扮男装的欺君大罪,大家都绝口不提以前女儿家时的事情,后来,却是习惯了以这般的身份相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润之是女子,但这些年的夫人戏演将下来,真真假假,竟是连自己也分不太清了。刚才润之初见卫、杜二人的神情,是她多年来从未见过的,那是乍见亲人的喜悦,也带着些妹妹般的娇嗔。那神情,恰似一道闪电般劈醒了她——以前她明知润之是女子,却没有真的觉出她有半分女儿气,直到见了她刚才的表情,才恍然惊醒过来,只觉得这些年来,似是都活在了梦中。
      
      眼见着卫、杜二人一时错愕间,已然失却了借旧情扣开润之心门的机会,而润之则平定下了情绪,只不便开口,李华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转开了三人的注意力。
      
      虽然心中也暗自为卫、杜二人感到惋惜,李华这句话,却是为了给润之打破无言的窘境而说的。
      
      她不是喜欢自寻烦恼的那种人,无意于像润之一样将凡事都追究到底,无论如何,心中当润之是丈夫也好,妹子也罢,她李华就是护定了徐润之!
      
      “二位师哥来了?”
      
      承远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到他那一向冷淡的佩姑姑流露出这种小女孩般的喜悦。看来,他路上结义来的二位兄长真的曾在爹爹和佩姑姑生命中占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承远于去年满十五岁时被告知了徐家人共知的秘密——他口称的“爹爹”其实是名女子。这并没有半分削弱他对润之的崇敬。毕竟年纪虽小,但作为徐家的养子,他也深受了徐家众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只是,他好奇!以前从未想过,二十年前的爹爹是什么样子?看二位结义兄长的态度,显然,当年的爹爹与现在截然不同,会是一般小女孩的模样吗?
      
      “佩姑姑,爹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文佩被他问得略一怔,放缓了脚步。她是唯一与润之共同走过那些岁月的人,但这些年来,她从未向别人提起过昔日的情形,就是小妹文秀,也并不清楚她的“大哥”曾是怎样的——女孩。
      
      二哥身为女性的部分,只到当年小姑娘时为止,以后的日子,她是作为男子成长的。
      
      今日的二哥,已非昔日的小小二姊,又何必再提当年呢?
      
      承远偷眼看文佩,却见她的眸中透出了无法形容的伤感,知道自己今日是不会得到答案了,他是个乖巧的孩子,识趣地闭嘴,绝不再多问一句。
      
      “二位师哥,请坐啊!”得李华一言之利,润之也从容起来。
      
      敏锐的眸光忽然注意到了适才一时欢喜而忽略了的细节,润之引请的身形不由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已有了些不稳,“二位师哥,你们的孝是……”
      
      虽然是国丧期间,但平民百姓只需素服,根本无需带孝,卫、杜二人的一身孝服却是为谁而穿?
      
      虽是问了,答案却已然自动在心中出现。
      
      “师父过世了!”杜刚在昔日同门中最是心直口快。
      
      润之闭起眼,试图承受杜刚那一句话所带来的打击,只是身子晃了两晃,终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举袖拭去血渍,却抑制不住唇角边溢出的一抺凄然笑意。
      
      短短数十日内,这已是第二次了!先是亦君亦友的皇上,再是亦师亦父的师父!
      
      繁重的政事不曾压垮她,她可以担得起一国的重担,但是,她担不担得起这样一次次的打击?
      
      眼前红影晃动,二妹已经到了么?耳畔似是有好些人焦急的声音,似是有人将药送入口中,只是,血自心底里不断地涌出,哪里还吞得下药去。
      
      “文秀哪去了?”
      
      “出诊!”
      
      文秀夫妇本负责打理九春堂。这几日来润之身子情绪都见好,文秀就闲得有些无聊了,遂拉着丈夫,名为出诊,实则散心去了。
      
      她们说话间,卫人杰行动如风,已经一手托住了润之,另一手点了她心口所有的止血穴道。他是卫神医之子,润之的大师兄,为了她苦研医道多年,自然有一身不下于她的医术。
      
      文佩首先反应过来,迅疾取出锁魂丹,要给润之喂下。但她仍是一口血喷出,根本咽不下药去。
      
      “佩师妹,你用内力稳住小师妹心脉!我来行针!”
      
      卫人杰将润之身子放平,取出怀中金针来。文佩则掌按她肩头,将自身内力传了过去。
      
      润之心绪激动之下,内息也有着些微的紊乱,文佩不得不一面稳住润之心脉附近的内息,一面收束她开始乱行的真气。幸而卫人杰与她皆与润之师出同门,对她护身真气的流向最是清楚不过。文佩稳住了润之的心脉,卫人杰也探出了她紊乱的气息,行针之际一方面止住她呕血的血脉,一方面也将她小股的混乱真气归流或引出。
      
      润之□□一声,身子微震,乱行的真气开始归流。她虽恍惚了一时,却未失却神智,一旦清醒过来,就自行收束内力,也止住了呕血。
      
      卫人杰收起金针,取过文佩手中的锁魂丹来,嗅了嗅气味,显是判断出了其中成分,倒出两粒给润之服了。然后,久久地搭着润之的脉搏,锁眉不语。
      
      润之看定他锁眉的神情,问:“师父是怎么过世的?”
      
      算年龄,师父今年也应是古稀之年了,但是他一向身子健朗,又擅养生之道,她一直以为他会活得更久一些。
      
      卫人杰回过神来,“先顾好你自己!丫头!”
      
      润之扬了扬眉。“丫头”啊,以前大师哥这样称呼她时,不是表示亲呢,就是生气了,那他现在,应算是生气了。若是当年的小文英,见到大师哥生气,一定是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就转身听话了,只可惜,她已长大了。
      
      清明审视的目光扫过一向直肠子的二师哥杜刚,再回到大师哥身上,她若觉不出不对,那就白与他们做了那么些年的师兄妹了!
      
      文佩扶在她肩上的手有些颤抖。虽然文佩上山时,师父已基本不再亲自教授徒儿,她的武艺,都是一众师兄们所教,再经润之改进的,但是那么多的弟子中,师父最疼的就是她们姊妹二人。而她们自小上山,父亲又长年戍守西疆,师父在她们心目中,与父亲无异。二妹乍闻师父死讯,又怎能不伤感呢?
      
      心口翻涌的血气渐渐平息,润之欠起身,扬首向二师哥杜刚,“二师哥,师父是怎么死的?”
      
      杜刚虽是直性子,但见大师兄神色凝重,却也不敢随口答了润之,只得道:“小师妹,你还是问大师兄吧!”
      
      润之凝目向卫人杰,“大师哥,你总不是打算瞒我吧?”
      
      她凝目之间,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卫人杰看着她的神情,心头大恸,他知道,他永远地失去那记忆中的小师妹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时隔二十年,小师妹定是变样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成了这个样子!
      
      当年在山上时,几名师兄弟都十分疼爱这个娇弱的小师妹,他却是其中之最。甚至他也想过,索性娶了小师妹,好好爱护她一生一世。只是当年她还小,他也只能苦研医术,默默地守着她,等她平安长大。
      
      然而,世事变幻无常,当年一分别,就是二十年。
      
      一晃二十年过去,长大了的小师妹却已然比任何人都独立,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布衣宰相”权倾天下,哪里还需要他这个师哥的守护?
      
      二十年前,闻知小师妹一家遭劫时,父亲曾下山去寻小师妹,却没有将她带回山来。这次临终时嘱他们来长安寻小师妹,他分明是已经知道了小师妹改装的身份,却为何守口如瓶不告诉众弟子?连他这个亲生儿子也不告知,让他等了二十年,寻了二十年,到头来却发现小师妹早已不需要他!
      
      “大师哥?”
      
      卫人杰涩声道:“你可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润之垂目道:“我的身子,我怎能不知?大师哥,我已经过了三十了!”她曾被人断言绝对长不大,能活到如今,已是神医师父造就了奇迹。
      
      “二十年来,你竟然把自己的身子伤成这样?”卫人杰放开为她把脉的手,“白费了爹他老人家苦心为你续命!”
      
      文佩闻言,顿觉心惊。她们的师父在江湖中本有着神医之名,武功倒也平平。他的一众弟子们,本也不注重习武,倒有大半都是习医的。大师哥是师父的独子,应已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医术之高明,想必不在润之之下,较之文秀,应是远胜。因此一见卫人杰,她就对大师哥满怀着希望,然而听大师哥此言,竟是连师父也会束手了。
      
      润之看卫人杰别过脸去,知他恼自己思虑过重不爱惜身体。大师哥一向爱惜她,所以才会着恼,她又岂能不知?于是笑了一笑,叹了口气。
      
      卫人杰听她叹气,正要回过头来,却听得润之清朗的声音道:“大师哥,我并没有浪费这二十年光阴啊!”
      
      他对上润之认真的眼,知她说的不是虚言,一时不知是怜好还是气好,恨恨地道:“早知当年就不该放你下山,索性毒傻了,说不定还能多活上几年!”
      
      润之心头一宽,知道大师哥已不生气了,泛白的容颜也舒展开来,却又记起了刚才的话题,“大师哥,究竟……师父是怎么回事?……你别一直岔开话题嘛!”
      
      润之已然察觉到卫人杰不喜她的官家语气,虽然声音中仍有着几分气虚,但也难得地显出几分小儿女般的娇态来。平日里多是文秀对她撒娇,那有她对人撒娇的可能?也只有卫人杰,对她如父如兄,让她能放得出这般态度来,若是在别人面前,那是绝不可能了。
      
      李华听了,丽容又是一震,幸而无人注意。文佩却是心中一热。
      
      有多少年,二姊都忘却了她是个女子了?润之改装以来,就代替了父兄的角色,呵护着两个妹妹,却没了能如父兄般呵护着她的人。没人可以依赖,她也就惯了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心里,只把淡淡的笑容摆在脸上,旁人看她诸事顺利,实际上也不知有多少事是她费尽心血方才化解了的。幸而大师哥来了,终于下让她也有了个可依赖的对象!
      
      卫人杰见了那似曾相识的神情,心口一酸,却是神色凝重:“小师妹既是布衣宰相,可听说过江湖上有个罂粟谷吗?”
      
      润之蹙眉,口中重复了一句:“罂粟谷?”目光一转,却看向李华与文佩。
      
      江峰所提及的意图称霸武林的势力,不就是罂粟谷么?前些日子,还派了太湖水寇欲要迎个姓卓的贵客。
      
      她不经意间,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威仪。卫人杰看在眼中,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却还要继续说下去。
      
      “现在想来,罂粟谷的野心,应是早就有所布置了,却在这几年才显山露水起来。他们先是收服了些游走于黑白边缘的门派,在武林中人还没注意之前,扩充了自身的势力,后来又得到了传说中的《凌云秘笈》,声势更是不同。而最近才发现,许多名门大派弟子竟也投入了罂粟谷,其实力着实不容小觑。”
      
      润之眸光一闪,欲要说话,却又忍住。
      
      卫人杰看她的神色,意识到她已经猜到了其中问题,却因自己而收敛了锋芒,心神不由微分,随即省起,接着道:“你也猜到了?不错,我们开始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正派弟子入谷,后来才终于发现,他们被药物控制了。”
      
      “罂粟?”润之轩眉道,心中却有着几分不信。那罂粟又名阿芙蓉,花色艳丽,种、壳皆可入药,由其果中渗出的汁液所制就的鸦片有镇痛、镇咳和止泻的作用,但常用必会成瘾。那奇怪的门派既称罂粟谷,想必就是以此物来控制他人了。但是,那些正派弟子应是不会如此蠢笨,去服用鸦片之类的东西吧。
      
      卫人杰点头,“这也就是罂粟谷之称的由来了。只是,他们所用的药却是精心研制的,入水即溶,药性较之寻常所制的鸦片强烈数倍,服之只觉快美无限,上瘾却也极快。他们的手段往往是派人悄悄放到外出的名门弟子饮食之中,待他成瘾,就不得不受罂粟谷的控制了。”
      
      “所以师父才成了他们想要拔除的目标。”润之终于了然了。其实师父并未开宗立派,连个正式门派都算不上。但他老人家是武林中有名的神医,那些不甘心被罂粟谷控制的人自会来求他……
      
      “他们不愿爹救治他们想控制的人。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老人家这般年纪,却终是死在了罂粟谷手中。”卫人杰为人持重,自制力也强,这般说来,神色间也不见大变,只是淡淡然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情绪出来。
      
      旁听的杜刚早已明白事情经过,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重重一拳捶在了桌上,见李华美目流转看了过来,却又讪讪地不好意思起来,伸手在桌上抚了几下,也不知是给桌子抚痛呢,还是想抺去桌上的拳痕。
      
      卫人杰秉性沉稳,不悦地扫了杜刚一眼,低沉着声音又道,“爹他老人家临终前,命我们来长安寻你!我们本以为他只是要我们好好照顾你,见了你,才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他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没能好好护着小师妹,现在却要让小师妹来帮他们,心头更痛。
      
      润之有些明了他的意思了。
      
      卫人杰不愿明说,但一旁的杜刚甚是口快,大声道:“小师妹既然是布衣宰相,听说布衣宰相有调动天下兵马的大权,只要调个几万兵马,铲平罂粟谷,就为师父报了这个大仇了!”
      
      润之垂首微一沉吟,没半分犹豫地抬起头来:“不行!”
      
      “什么?”杜刚的大嗓门中充满了不信。
      
      润之看向卫人杰,他虽不言,眼中却隐隐含着失望,她心中一窒,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二位师哥解说。
      
      “小师妹,为什么?”卫人杰虽有些失望,却知她不是那种无情之人,到底要问个清楚。
      
      润之坐直了身子,取出怀中御赐银牌,抚着牌上那“如朕亲临”的字迹,凝眉沉思。
      
      “说起来,凭此银牌,我可以号令大华国内任何一方的军民,若说数万大军,当然也无不可。”
      
      杜刚急道:“那为什么不能出兵打罂粟谷?”
      
      “一则,我不能将此权用于私事。”润之淡淡道。她此时神色从容淡定,再不复见半分属于“小师妹”的神态。
      
      卫人杰看定她,“那罂粟谷害了那么多人,要除它怎能算是私事?”
      
      润之微一点头,“二则,罂粟谷在什么地方?”
      
      卫人杰看一眼杜刚:“据说在西南山中。”
      
      “那就是了。罂粟谷情况不明,我不能让数万人马去打无准备之仗。”
      
      “这一点,武林人士拼了性命也会把它的确切位置查明!”
      
      润之颔首道:“在此之前,位置不明,岂能动手?而且山中作战,也是他们占了地利。三则……”
      
      杜刚抱怨道:“还有三则四则?小师妹你根本就不想发兵嘛!”
      
      润之的明眸转向他,她此际容色仍是苍白,语气却十分严肃:“我确是不想发兵。”
      
      不待杜刚再次开口,她接着问道,“二师哥可知道,调动一万兵马,要用多少粮草饷银?”
      
      杜刚一时蒙了,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还有粮草问题。
      
      “还有,我朝在南方布置的兵马本就较少,因为南方诸邻国较为友好安定,不必严加防备。”华朝的重点布防,只在西北两面。
      
      知道二位师哥也只是江湖中人,并不了解情况,润之耐心解释了下去。
      
      “我朝实行的是府兵制,满二十岁者,十丁抽一,南方山岭多,人口少,而且,西南多数的人口并非汉人,虽然按律条来说,他们也在抽丁之列,但实际上,那些地方连行政都是由他们自理的,所以依照惯例,朝廷并不会真的从西南诸族中抽丁充军,只以他们各部族长自己的武装充府兵之数罢了,并不是真的能调动使用的。算起来,南方诸州郡的兵力,并不充足。我不能抽空了南方的兵力去打一场江湖仗。若是不能就近调兵,而要从别处调动大军远途奔袭罂粟谷,那简直就是说笑了。”
      
      其实润之还有未说出口的原因:明宗盛年而逝,颇为突然,也让所有的人没准备。且不说太子的品性能力,就经验上,他还差着皇上一大截。况且太子年纪尚轻,遇事能否稳得住也是个疑问。无论哪朝哪代,皇权更迭之时,多少会有些混乱。平稳了好些年的华朝,此时正值脆弱之际。
      
      而且,每次回想起六年前吴楚雄一案和随后北丹的入侵,总让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为着这一份不心安,朝廷必须有应变的准备,不能将重要的兵马轻易损失在江湖争斗中。
      
      再说了,银牌的权力虽大,也只是个信任的表示,明宗在时她尚不敢轻用,如今明宗已逝,她岂能当真持银牌调动兵马?若做出这种事来,不被新君疑忌才怪。
      
      许许多多的念头纷杂而过,她猛然省起:自己一介布衣,让自己做“布衣宰相”的皇上又已逝,还操心朝政做什么?
      
      她病了多日,并不知道明宗遗命任她为首辅之事,想到心中纵然不安,却也无权再介入政事,不免心中怅然。
      
      
      “算了,小师妹,别再烦心了,江湖事自有江湖人来解决。你最要紧这些日子澄清思虑,定心宁神,我来想想怎么治好你的呕血之症!”
      
      卫人杰见了她锁眉沉思的样子,着实心痛了起来,总算是知道了因何小师妹的身体如此虚弱,且还平添了呕血之病,这丫头,聪明一世,竟连潜心静养都不会吗?
      
      尽管样貌已变得不敢相认,尽管性情脾气也变得与自己想像中相去甚远,毕竟她仍是小师妹,身为师兄,自是应守护她而不是烦扰她。初闻她是布衣宰相确是让人吃惊,然而事实是用来接受而非抗拒的,他是她的大师兄,就当尽大师兄之责,而不是如天下人一般逼她去尽“布衣宰相”之责。
      
      润之扬眉看向他,有些诧异,却也有着了然。
      
      “大师哥,我已惯了!”
      
      卫人杰神色不变,站了起来,“想想在山上的日子,你要再次习惯将担子分给师兄们承担,而不是自己一肩挑了。”
      
      润之心头一热,只觉喉头微甜,险险又是一口鲜血涌出。然而她也清楚,大师哥这话也只能说说罢了,因为,有些事,根本不是师兄们能为自己分担得了的。
      
      但她还是尽量平静了思绪,仰面躺了下去,双目微瞑,淡淡道:“那么,罂粟谷之事就交给二位师哥处理,二妹同去相助,江峰兄似是知道些罂粟谷的事,不妨相询。”静了半晌,又加了一句,“我希望,能在两个月内解决此事。”
      
      两个月内解决,听起来实在有些不合理。毕竟就这几个人,要对付的,是个实力还不明了的强大对手,怎能限定这么短的时日。
      
      然而卫人杰并没有多问,他说过要为小师妹分担,就不会在意这担子究竟有多重。既然小师妹这么说了,那这应当就是她目前最挂心之事,他总要为她顺利完成了,才能让她真正交出一个放心来。
      
      杜刚也没有动容。他是个直肠子,一向想的少做的多。只要是大师兄拿了主意决定的事,他从不多问。何况,小小师妹和那娇艳如花的修罗将军都面不改色,他一个大男人操什么心呢?
      
      李华与文佩随润之日久,察觉了她言下之意,相互交换个眼色,李华开口相询:“为何限定两个月?”
      
      会这样限定时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润之估计到两个月后会有更重大的变故发生。
      
      但是润之睁开眼来,显出罕有的犹疑,“其实,我是希望越快越好,但是目前的状况,不能要求快过两个月了。”
      
      “什么事?”文佩也不禁动容了。
      
      润之的眸光深如静潭,“我也不知。”
      
      “我只知,现在是个极好的机会,若是暗中真的有人,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文佩张口欲言,李华却抢先问道:“润之是否以为,这罂粟谷也是整个事情中的一环,所以想尽可能赶在前头解决了?”
      
      润之微微点头,深感倦意。二位师哥是江湖人,决定要平罂粟谷也只是为师复仇这般单纯,到了她这里,却牵扯上了诸般考量,变得复杂起来。
      
      文佩本想留在润之身边,但见她肯定了李华的问话,顿时明白了此事的重要,她也就不再言语。
      
      “小师妹,”卫人杰执起润之的手,合拢在他温暖的双掌中,“既然决定把这事交给我们,就相信我们!不要再为此操心了,将养好身子,等我们回来!”
      
      润之定睛看着卫人杰,幼年时大师哥就是最为爱护她的,那时,仿佛只要大师哥这张脸在眼前,她就不怕任何事物。但是,如今的她却已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全然地仰赖着大师哥了。
      
      她心里清楚,大师哥的嘱咐自己是做不到的,若能做到,又怎么会成为今日的润之?但是大师哥的呵护还是让她苍白的容颜上流露出一抺淡淡的笑意,那是许久未见了的,她真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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