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

作者:俺*******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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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行


      听见四皇子说要见苏婉娘的主人,张允铮马上的反应是沈汶,皱眉问:“你想见她干吗?”

      四皇子原以为不管怎么说,苏婉娘的主人肯定是策划这次出行的人,那么模糊着说,也是很准确。见张允铮询问,四皇子眨眼:“想……和她讨论……讨论一下问题……”

      张允铮说:“你有何问题?告诉我,我可以给你转告!”

      四皇子看到张允铮警惕的眼光,想起张允铮那时在湖岸的身手,心知如果自己给不出个原因,这个青年人把自己灭口了都可能。

      他心生绝望,眼睛竟然有了泪光,他用手指了下四周的围墙,带了丝黯然说:“我被圈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打听不到,我其实……其实就想……想……见见……苏娘子……”

      四皇子算是歪打正着了,张允铮过去也被圈过,对这种禁闭有着极大的反感。见四皇子这样一说,就动了同情心。他回想自己习武后夜里还能出去,尚且觉得那不是人过的日子,这个皇子如果根本出不去,还不憋得要死?又听说四皇子其实就想见见苏婉娘,马上觉得这个要求应该被满足。

      他一心软,思维就变轨道。他记起上次在湖边打火罗,四皇子出借了太监公主的服装和马车等道具,还在一边看着,早就见过了沈汶……四皇子肯定是局中人氏,现在只要咬定沈汶是幕后指使人的徒弟,该是没事。他考虑着说:“这左近倒是没有多少人,兵士们也都在军营里……”

      四皇子急忙说:“我天天站桩,腿脚可以跑动。”他想起张允铮过去见到他时他总是瘸着腿,忙补充道:“我的腿治好了!”

      张允铮决定了:“我们能走就走,不能的话,我可以背着你。”

      丁内侍紧张得结巴着:“殿下,我陪……陪……”

      张允铮断然摇头:“不行!真有事,我可背不动两个人。”

      四皇子这时可不管丁内侍了,对他说:“你在这里守着,我与他去就行了。”

      张允铮不耐道:“要走快走!”

      怕门开有声响,张允铮要背着四皇子上墙头,但是四皇子说要自己爬墙出去,丁内侍去搬了两把椅子,四皇子登上椅子,张允铮在墙头上把他拉了上去。四皇子双脚搭在墙外,坐在墙头上感慨万千……可没几秒钟,就被跳下墙头的张允铮“嘶嘶”地出声催促。四皇子看看空虚的脚下,觉得墙格外高,突然觉得腿疼,几乎想就此放弃,就着椅子,回到墙内……可是他背后轻小的包裹突然变得沉重,像是要把他推向前方,四皇子一咬牙,对着张允铮扑了下去。

      一股大力凭空将他坠下的力量化去,他双臂一紧,张允铮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面。四皇子刚要出声道谢,张允铮已经示意他跟上自己,在黑暗里躲躲闪闪地开始行走了。

      沈汶怎么也想不到张允铮回来竟然把四皇子带回来了。她一直与苏婉娘一起在营地外张望,以防有什么动静她可以马上去接应,而苏婉娘则是在等张允铮带回的四皇子的回音。

      两个人看着张允铮和四皇子走到了面前,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四皇子先举手行礼,苏婉娘红了脸,行了礼,沈汶才迟缓地也行礼。

      四皇子看着苏婉娘,苏婉娘避开脸不看他。沈汶知道四皇子这是看苏婉娘来了,自己也不好当灯泡,就示意张允铮和自己移开几步,让四皇子和苏婉娘说几句话。

      四皇子见到苏婉娘,激动得根本看不见别人了,心脏急跳,要喘不过气来。他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苏婉娘,思念都快凝成石块了,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直愣愣地对着苏婉娘傻笑。

      苏婉娘这时也羞涩低头。可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苏婉娘担心四皇子来不及回去,还是先开了口:“你……你来……干嘛?”

      四皇子结巴着说:“就是……就是来……看……看看……你……”

      那边,沈汶低声质问张允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张允铮小声回答:“他被关在那里,说要来看苏娘子,怎么不行?”

      沈汶马上就明白了张允铮这么做的缘由,他是知己度人,帮了四皇子一把。她更加确定张允铮虽然表面咋呼刺头,但心里实在是个好孩子。他已经这么做了,她无法责备他。

      四皇子和苏婉娘两个人腼腆了半天,四皇子终于回过神来,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要走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还能再来?……”他见到沈汶并不感到意外,沈汶是那个幕后之人的木偶,他只想知道他们这一行人的目的地。

      苏婉娘摇头说:“我不能说。”

      四皇子原来请张允铮带自己来时,只打算见一眼苏婉娘,说几句话。可现在人见到了,话也说了,却觉得根本不够!他非得知道她要去哪里,有没有危险。苏婉娘一说不能告诉他,他心中的欲望就更强烈,怎么也压不住。他问道:“那谁能说?”

      苏婉娘低着头答:“谁也不能说。”

      四皇子又问:“是很远的地方吗?”

      苏婉娘点了一下头。

      四皇子觉得心中火烧火燎的,他抬头看看,见张允铮和沈二小姐在不远处等着,就走过去问道:“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沈汶大惊,连忙摇头,四皇子觉得不用在乎沈汶的意见,直接看张允铮:“我守陵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我找过我。每天都只丁内侍出门,蒋家的来人我都不见。我离不离开,没有谁会注意到。”他心里感到很对不起丁内侍,就又说道:“我如果离开了,丁内侍自会帮着我遮掩,可你们能不能派一个人,如果真有人发现了,可以带着他逃跑。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出事。”

      照张允铮的心性,他觉得听来很合理,谁不喜欢到外面玩玩?谁愿意被关在院子里?他心中一认可,就要答应下来。

      沈汶却连忙制止道:“你是个皇子,怎么能离京?”

      苏婉娘也追过来了,带了些抱歉对沈汶一笑,低声对四皇子说:“就是呀,你是皇子,不能走的。”

      四皇子少见地生气了,语气不快地说:“皇子怎么了?皇子就得被敲断了腿委屈求生?皇子就得被关在宫里不能见人?皇子就得自贬皇陵才能保命?皇子就不能像平常人那么活着?出去见见世面?你们谁想当皇子?我可以跟你们换!”

      张允铮头脑一热,说道:“也对,他是个人哪。不能因为他是个皇子,就不让他动弹了。”

      四皇子对张允铮感激地一笑,说道:“让我去吧,我真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沈汶还是摇头,说道:“不行,你是皇子,皇帝之子,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家的一员,可以当皇帝……”

      四皇子皱眉:“我为何要当皇帝?论文,我不及从小就由名师栽培的太子,论武,我不及习武成瘾的三皇兄。你难道让我践踏手足,去争皇位?”他看向苏婉娘,问道:“你说,我会吗?”

      苏婉娘想起当初四皇子对她说的话,脸上发烧勉强地说:“我觉得……不会。”

      见沈汶还是微蹙了眉尖不说同意,四皇子觉得这个沈二小姐真是挡路!人家拿主意的张允铮都没说什么,她这个木偶在这里挑三拣四的!四皇子多少知道大家可能在犹豫什么——如果那个幕后的人想让三皇子登位,自己若有夺帝之心,就会从中阻挠甚至破坏。这次四皇子也不多废话了,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是不是怕我去争皇位?好吧,我发誓,若是我想当皇帝,天打五雷,将我立劈当场!万箭穿身,让我不得好死!”

      这是相当狠的毒誓了,苏婉娘惊得捂嘴。

      沈汶默默地凝视四皇子,四皇子坦诚地回视,但有种非常奇异地感觉:沈汶的目光像是能洞穿一切谎言。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自然无所惧怕。

      沈汶思考着:四皇子这是想和苏婉娘在一起。他去守皇陵,让皇帝查出了太子抢了蒋家的粮食,除此外,四皇子的作用甚微。既没有朝臣的联系,又没有强大的外家,是一个在暗处苟且生存的人。他喜欢苏婉娘,苏婉娘也明显喜欢上他了,自己该成全他们。可是这一路太过辛苦,真不是一个皇子能承受的。

      沈汶慢慢地说:“我们要走很远的路,你不能与我们一起走,会拖累我们的。”

      四皇子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都赌咒了,这个沈二小姐还不让他一起走,他索性不理她了,问苏婉娘说:“你到底要去何处?”

      苏婉娘瞥着沈汶,支吾着:“很……很远……”

      四皇子真诚而认真地追问:“多远?!”

      苏婉娘问沈汶:“能……能说吗?”

      四皇子诧异地又看沈汶,不明白苏婉娘怎么还要问这个沈二小姐的主意。

      沈汶纠结着,拿不定主意。她实在不想让四皇子知道内情,更别提让他跟着了,可是她看出来苏婉娘却想对四皇子说实话,肯定还想让他一路同行吧?当初自己知道张允铮来送自己去边关时,那是多么欣喜。苏婉娘与四皇子早就互通了情愫,该是更想在一起……

      沈汶还没来得及拿主意,段增走了过来,问道:“大晚上的,你们在这里嘀咕什么呢?我师弟在营地那边闹着找文小哥,说不道晚安,他就不睡觉。”

      四皇子抢先对段增行礼道:“我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谢过段郎中之恩。”

      几年没见,段增使劲看了看才认出这是自己过去给治过腿的皇子,他弄不清四皇子怎么到了这里,赶快还礼道:“不必多礼。你的腿感觉如何?”

      四皇子回答:“很好,根本不疼了。”

      段增说:“多活动,最好多跑跑,这样老了你就还能走动。”

      四皇子恭敬地对这个比自己小的郎中说:“谢谢,我一定照办。”

      看到四皇子背上背着包裹,段增以为四皇子也要一同去,不禁说道:“边关冷,你的腿怕寒,要小心。”他以为沈汶到处作局,把个皇子圈进来也是可能的。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直着眼睛瞪他。

      段增不解道:“怎么了?”

      张允铮抓到了段增的一个错处,“你怎么能把我们要去的地方随时挂嘴边?这事得保密!”

      段增问:“他难道不是跟着我们去?那他在这里干吗?”

      张允铮说:“就是来……额……就是来……”事关隐私,他不能说是来见苏婉娘的。

      段增哼声道:“说不出来了吧?不跟我们去,来这里作甚?既然来了,人都见了,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张允铮和他斗嘴:“来了就等于要去吗?来了也不用知道我们去哪里……”

      四皇子大惊,低声急促地问苏婉娘:“你们去那里何事?这一行何止千里?!沿途要走多少山区?!”他指着苏婉娘对张允铮说:“她一个女子怎么能远行如此?谁做的决定?毫无道理!我去与她分说!”

      张允铮点头说:“我其实和你想的一样。但是有人木头脑袋,不改主意。”

      苏婉娘秀眉挑起:“女子怎么不能远行了?你找谁分说?这事是我要做的!”……

      四皇子使劲指手画脚:“不行!绝对不行!”……

      苏婉娘打断他:“什么不行?!没你的事!那包裹里是护膝什么的,你冬天用的,你快回去吧……”

      四皇子说:“我要和你们一起走!郎中方才不还说了吗?我要多跑跑路!”

      段增赶快弥补道:“我还说边关冷呢……”

      张允铮说:“你就别再提了!”

      四皇子指着包裹对苏婉娘说:“我有护膝,你早就为我准备了,正好在路上能用,是不是?

      苏婉娘极窘:“那是为了你守陵才做的……”

      四皇子说:“但是我要用在路上!”

      苏婉娘看沈汶一眼,说道:“小姐……还没同意。”

      四皇子有些惊讶,做主的怎么能是这个小姐呢?那个幕后的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了年纪最小的二小姐?但是现在不及细想,四皇子对沈汶说:“我一定要一起去!”

      沈汶没好气地说:“你什么都干不了,跟着去做什么?”

      四皇子看了苏婉娘一眼,说道:“做什么?我也许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如果出事了,我能和她死在一起!”

      这话把众人都震住了,沈汶看苏婉娘,苏婉娘一副特别受感动的样子,低着头,手使劲揉衣角。

      张允铮首先看不过去了,说道:“他要跟着就跟着呗!你不是还带了严大舅和郎中什么的吗?就不能带他了?如果怕有人找他,可以让月季替他应答着,我过去就这么干过。”他深知被圈的苦楚,当初他与张允铭第一次出城南行,那是多么激动的事!他得帮这个倒霉的四皇子说说话,挑战一下沈汶权威。

      段增也说:“他说做不了什么只是人家谦虚啦!这么个大活人,什么不能干?我给人看病时他能帮着写个病历吧?我最烦写字了……”

      四皇子立刻担当了重任:“放心放心,我很喜欢写字,我帮着我三……哥……写过许多字。”有些策论很长好不好?

      张允铮对段增唱反调:“怎么能就帮你写字?他还会下棋呢!人家懂得可多了!对不对?”他问四皇子。

      四皇子迟疑着:“我……其实不知道我懂什么……”

      张允铮挥手:“不管啦!你只要别惹祸就行了。”

      四皇子连连点头:“不会不会。”他急速看了眼苏婉娘,“有人管着我,肯定不会惹祸的……”

      苏婉娘又羞又急,低声说:“谁管你?!”她扭头看沈汶,“小姐,你到底……”她没说完。

      沈汶当然明白苏婉娘想问什么,她也理解这种浪漫:与心爱的人一路旅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一生也没有几次。她长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对四皇子说道:“你与我们在一起,就不能是皇子身份,而且,一切都得听我的!”

      四皇子愣住,看看张允铮,张允铮很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但是没有异议。他又看苏婉娘,苏婉娘正急切地看着他,那意思是让他快同意,他只得说:“好,我在这里只是蒋公子,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自然是要听你的。”心中有片刻的别扭——你不也得听那个幕后之人的?凭什么这么大的口气?

      沈汶对张允铮说:“那你就带着你那支月季再走一趟吧。”

      四皇子方才听到了月季这个名字,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问道:“月季是谁?”

      张允铮说:“是我的小厮,会学人说话,但是得跟你说些话才成。我马上把他叫来,你跟他聊聊,然后我送他回你的住所。”

      四皇子说:“我也得跟你们一起去……”见几个人都不解地看他,他有些窘迫地说:“我得亲口跟丁内侍告别,不然,他会很伤心的。”

      沈汶只好再次同意了:人家是有情有义的人,我可不能当坏人。

      张允铮看看天色,说道:“那我们真得赶快走,不然回不来了。”

      沈汶说:“这样,你们带着月季去,月小哥跟蒋公子待一天,明天晚上再接蒋公子出来。”

      四皇子惊恐地问:“你不会说话不算话,白天时走了吧?”

      沈汶撅嘴:“我像个骗子吗?”

      几个人都看着她没有回答。

      沈汶沮丧了:“好吧,我答应了你,肯定不会改变的。”

      都说好了,段增回营,让月季来见他们。张允铮指着四皇子对月季说:“这位是蒋公子,是四皇子……那个,你得代替他住这里,不能跟着我们走了。”

      月季用手捂腮:“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却是施和霖平素对段增说话的口气,大家都笑了。

      张允铮推他:“别闹!你去那里,有事儿,就带着那个太监逃命。你知道去哪儿,哪个庄子都行,就是别让人跟着。”

      月季放下手:“公子真是小看人!”是苏传雅的口吻。

      张允铮怒道:“你别学他!那个贼孩子,猴精一样!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就是天天挖个墙洞。”

      苏婉娘叹气:“你有空替我教训教训他,他现在根本不听我的了。”

      沈汶对张允铮说:“你别听婉娘姐姐的,小哑巴很好。”

      张允铮看沈汶:“你护着他干吗?”

      沈汶摊手说:“什么叫护着他?他就是个好孩子……”

      月季打断:“你们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我?我就要被关起来了!心里很不舒服!”

      张允铮一拳打在他的肩胛处:“什么不舒服?!你那么懒,大概正高兴不用跑路了。少废话!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月季嘿嘿一笑:“就是衣服被褥,全是乞丐的样式,我要那些干嘛?都留给你们吧。”

      张允铮示意四皇子:“我们走吧,天不早了。”

      四皇子刚要走,又把背上的包裹脱下来给了苏婉娘,小声对她说:“你先拿着,我回来取。”然后才与张允铮和月季走了。

      沈汶见苏婉娘手握着包裹还看着他们的背影,轻碰了苏婉娘的胳膊一下,小声问:“婉娘姐姐,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苏婉娘慢慢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汶惊了,小声问:“你难道不该打我一下,或者掐我?”

      苏婉娘看沈汶,带着些惆怅说:“你都这么大了啊……”言下之意,她也已经长大了。

      沈汶忽然心酸,真想说:咱们就把四皇子留在这里,不接他吧。可是她知道,苏婉娘真心盼着与四皇子同行——她最好的朋友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人了。

      沈汶挽了苏婉娘的胳膊说:“我们都不要长大,婉娘姐姐,我们都不长大好不好?”只有历经千年的沉重灵魂,才会留恋幼稚青春的心:那么纯真无邪,爱憎分明。

      苏婉娘笑着点头:“好。”

      可是你的笑如此朦胧,大概正想着四皇子吧?沈汶暗叹了口气。

      张允铮带着四皇子和月季回到了四皇子住的小院落,然后转身就要走,四皇子看了看天,小声问张允铮:“天色将明了,要不,你也住一天?我这里没有人。”

      张允铮摇头:“被关着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说完,越过高墙,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色里。四皇子心酸了一下。

      等了一夜的丁内侍匆忙迎出来,吃惊地看着四皇子带回来的一身流民打扮的小伙子,四皇子示意大家进屋。进了屋中,也不点灯,借着窗下的月色,四皇子指着月季对丁内侍说:“这位是月……小哥,是那位公子的人,他会代替我守在这里。明天夜里,我会跟他们一起走。”

      丁内侍听了,吓得呆立,可接着就哭了,小声说:“我要跟着……跟着走……”

      四皇子也很难过,但摇头说:“不行,你在这里守着。别害怕,如果有事,这位小哥会带着你逃命的。”话是这么说,万一真的有人包围上来了,他们两个怎么逃得出去?

      丁内侍却不哭了,擦了擦眼泪,呜咽着说:“殿下……在外面……还安全些……若是知道这里出事,可千万别回来……”

      四皇子的眼睛湿了,上去抓了丁内侍的手说:“你要小心,别出什么事。”

      丁内侍使劲点头,眼泪又下来了。

      月季打了个哈欠,问道:“我们先睡觉行不行?”是丁内侍的口吻。

      丁内侍不哭了,惊讶地看月季,月季抬下巴:“你看不起我?”是土里土气的外地口音。

      丁内侍嘴都张大了,月季拖了声音说:“来人,更衣。”是四皇子的调子。

      丁内侍结巴:“听着像……可是,殿下不这么说话。”

      月季问:“他怎么说?”丁内侍的口气。

      四皇子说:“时间不早,就寝了!”

      月季哦了一声,对四皇子:“你得教我几句,不然光腔调像是没用的。”用的是丁内侍的语气。

      丁内侍赞叹地说:“你真厉害呀。”

      月季翻白眼:“你要是和一个天天找茬打架的主人一起被关了十多年,你也会很厉害的。”

      丁内忙说:“我被关了快二十年了,但幸亏我的主人不打架。”

      月季摇头:“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我们谁更可怜了。”又换了一种语气。

      四皇子再次说:“快休息吧。”

      丁内侍忙着打水,服侍四皇子洗漱,一边小声说:“殿下在外面,就没有我伺候了,一定要知道照顾自己。”

      四皇子一想到会与苏婉娘长途旅行,就兴奋得头脑不灵光了,有没有人服侍,根本不在乎,只点了下头。丁内侍看出来了,只能长吁短叹。

      服侍四皇子到他的卧房睡下,丁内侍又去给月季端了洗漱的盆巾。月季说:“你下回告诉我,我自己来。我又不是你的主人,你不用伺候我。”这次是正常的京城口音。

      丁内侍结巴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心里觉得日后与这个人相处,应该不难。

      他们睡到了日上三竿,然后四皇子和月季坐在书房里学了些四皇子平时待人接物所用的词汇和句式。丁内侍一直眼泪汪汪地给四皇子准备东西,包来包去,弄成了一个大包裹。

      等到他们说得差不多了,过来见丁内侍,月季立刻指着包裹说:“你这是为何?”口吻是四皇子的语气了。

      丁内侍说:“是行李呀。”

      月季摇头,用张允铮的口吻说:“不行!所有的东西不能有一点富贵的影子,我们是流民,懂吗?如果让人搜查,搜出个侯府……皇家的东西可怎么办?”

      丁内侍又慌了:“流民?!那多……”

      四皇子忙说:“我懂了我懂了,丁内侍,都不要带了。而且,我还得和这位小哥换衣服。”

      丁内侍看着月季打着补丁颜色混杂的衣服,一脸愁闷。

      月季切了一声:“你又看不起人!你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料子做的吗?看,外面的麻布是几层的,层层盖严了中间的繁锦,里面的破烂也是几层细麻做的,你知道这是多少人工吗?看看这针脚,外面粗针大线,中间是密密的缝了。要不是因为太重,中间能缝进去轻甲,这百衲衣可宝贝了!”

      丁内侍也惊讶了:“真的呀!为何如此?”

      月季眨了下眼:“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主人。”

      丁内侍皱眉:“你撒谎!”

      月季翻眼睛:“是吗?我怎么没发现?”一副无赖样子。

      丁内侍:“你……”

      四皇子忙说:“好啦,我们换衣,准备好。天黑他就来接我了。”

      丁内侍看天:“这天离黑还早呢。”

      四皇子有些窘迫,月季急忙反扑:“让你做就做呗?还说什么?你要是赶上我家那位小爷,现在就把你揪出去,跟你打一架!”

      丁内侍不解地问:“打架?让人打板子不就行了?”

      月季说:“那位小爷喜欢自己动手。一天不打几架,他就过不下去。”

      丁内侍也旁观过张允铮痛揍火罗,知道那位爷的狠劲儿。他看四皇子,忽然觉得自己的主人很可爱,哀哀欲泣地说:“公子要回来呀……”不然我可找谁去?

      张允铮到时,院子里三个人已经等了半天,墙下早就摆好了椅子。张允铮满意地看到四皇子已经换成了流民装束,一见丁内侍对着四皇子要哭的样子,张允铮低声喝道:“不许哭!”

      想到月季对这位小爷的描述,丁内侍立刻把眼泪咽回去了。

      四皇子对丁内侍说:“你保重。”又对月季说:“多谢你了。”丁内侍使劲点头,帮助四皇子去爬墙。

      张允铮给了月季一个包裹,说道:“你机灵着点!”

      月季接了小包裹,笑着说:“公子真在意我。”

      张允铮瞪他一眼:“你别光耍贫嘴,关键时候要跑得快,记着了?!”

      月季嘿嘿笑,那边四皇子已经上了墙头,张允铮转身一下窜上去,又从那边接了四皇子,四周安静下来。

      丁内侍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忽然泪下不止,捂住脸开始低声哭。月季拉着他进屋,小声说:“别在院子里哭,传得可远呢,这又是皇陵,别人弄不好以为是闹鬼了呢。进屋来哭。”他关上门,对丁内侍嘀咕:“你别羡慕他,这一路可苦了。我才跟我们小爷折腾了一年多,还没喘过气就又要走。现在挺好,正好可以在这里好好歇息。我跟你说,我可喜欢睡懒觉,你别吵啊,我有下床火儿……”丁内侍渐渐地不哭了。

      张允铮带着四皇子回到了营地,四皇子与人一一见礼,他对施和霖行了大礼,当着众人的面,没说什么。

      沈汶让张允铮私下跟施和霖和段增乃至苏传雅都说了不要叫破四皇子的身份,毕竟,那是个皇子,知道他背景的人越少越好。说来,这几个人都是以前就认识四皇子,其他的人就不必再长见识了。严氏不理解沈汶当初为何要接上个郎中,现在自然也不深究怎么又多了一个人。她以为这些都是沈汶计划的一部分,她不想多问,只要她能到边关就行了。

      众人各自去睡觉,只有苏婉娘和四皇子都激动得睡不着,次日一起来,两个人眼底都有黑眼圈,一对眼神,都脸红不语。

      沈汶深觉没有睡够,等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吃了些干粮,沈汶打着哈欠说:“我们往严大舅家乡走,该有那么十来天吧?”

      严氏点头:“是,当初我进京,有许多马车,走得慢,用了二十来天。我们如果每天走五个时辰,十来天应该到了。”

      沈汶点头,说道:“段郎中得学骑牲口……”

      严氏马上说:“为何只要他学?我也要学。”

      四皇子文雅地说:“我也想骑,我会骑……”

      苏传雅跳着脚说:“我也要!”

      张允铮怒目:“你凑什么热闹?”

      苏传雅抬头挺胸:“我当然要学,等我长大了……”他看沈汶,微笑地说:“我要……”

      张允铮不耐烦地打断:“你要什么要?先长大再说吧!”他对段增和严氏说:“我们的牲口是驴和骡子,该是容易学。”

      沈汶蹙眉:“那学会了,日后能骑战马吗?”

      张允铮不确定:“战马要更高大,马鞍都能到人的肩膀……”

      段增看沈汶:“战马?!你现在让我学是为了日后让我骑战马?!”

      沈汶咬着嘴唇笑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施和霖着急地说:“哎呀!那可不能骑呀!摔着可不得了……”

      四皇子说:“虽如此说,其实范儿差不多,我过去骑过……”

      段增对沈汶皱鼻子:“你不是让我周游天下,你是又把我扯进一个仙人跳里了!”

      张允铮马上说:“你抱怨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敢骑战马?!”

      段增与施和霖争论惯了,立刻说:“我抱怨了吗?我只是说了事实!我不是来了吗?我和她认识多久了?用得着你来中间抱不平?她让我来,肯定是来干事的!而且,还是你干不了的!别以为你多了不起!”

      苏传雅帮腔道:“就是就是,我也认识小……文哥好久好久、好久了!”

      张允铮愤怒:“什么我干不了的?!你想打架?!”

      段增说:“打就打!”

      苏传雅大声说:“打呀!师哥,我帮着你!”

      苏婉娘厉声说:“小雅?!你反天了?!你敢打架?!我打你!”

      严氏说:“对!谁也不许打架!拿棒子来,谁打架我就打谁!”

      沈汶嘲笑着说:“使劲打!有把椅子就好了,我能坐下来看看……”

      张允铮不喜沈汶的态度,说道:“猪干吗要坐椅子?”

      苏传雅卷袖子:“你敢骂我的小……哥!”

      张允铮说:“我还敢骂你呢!小豆芽!小菠菜!没有几两肉还瞎叫唤!”

      苏传雅大叫一声扑上去,张允铮将苏传雅抓住的胳膊伸直,苏传雅像抓着一根横杠一样悬在半空,使劲踢腿,拼命想把张允铮的胳膊压下来。

      段增说:“喂喂!不要欺负小孩子!”就要上前拉偏架。

      四皇子念在张允铮帮着自己出来了,忙阻拦说:“诸位,大家是自己人,不能动手……”

      施和霖张开双臂说:“孩子们!徒弟们!……”

      沈汶放弃了,自己走向马车,苏婉娘边回头边跟着沈汶走了。

      她们离开不久,这些人也吵吵嚷嚷地该上驴的上驴,该骑骡子的骑骡子,一行人马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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