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

作者:俺*******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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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婚 (抓虫)


      六月初一,沈坚成婚。

      镇北侯府次子的婚礼并不惹眼,侯爷没有回来,女方的嫁妆不张扬,男方的侍卫虽然骁勇,但人数不多,也没惹出太大动静。

      沈坚骑着高头大马,去严家在京城的宅子迎娶严氏。经过了一系列的考验,他终于等来了新娘被扶着出了院落,接着被严大公子背着上了轿子。沈坚不无失望地没有发现给他做了媒的“大舅爷”的身影,心想这个媒人大概根本没有来京城,两个人约好的棋局是没法下了。

      拜了天地高堂,又夫妻相拜后,新婚夫妇终于被送入洞房。

      虽然平常人家不分男女老幼都可入洞房调戏新娘,说些带色的话语,镇北侯府却要规矩许多。沈毅成婚时,沈汶还不到十岁,杨氏都没让她到沈毅的洞房去。现在沈汶马上就要十一岁了,才可以来洞房看看。

      沈汶兴奋地挤在人群里,等着沈坚为严氏挑盖头。周围的人们说着俏皮话,沈坚红着脸,拿了秤杆,小心翼翼地给新娘挑起了盖头。别人都瞪大了眼睛看新娘,沈汶却是使劲盯着沈坚。只见沈坚看到新娘重粉浓妆的脸时,显出了迷茫表情。严氏抬眼看了下沈坚,抿着嘴唇笑。

      沈坚还是发愣的样子,众人喊着要喝交杯酒了,沈坚拿起杯子,严氏与他交盏时,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呆子!”

      沈坚的脸上的红色腾地蔓延到了后脖子,眼睛瞪大了,说道:“你……你……”

      严氏低声说:“‘你’什么?快喝了!”

      沈坚匆忙地把杯子放在唇边,与严氏一对眼神,一起喝了交杯酒。众人大声喝彩。沈坚转目找到沈汶,见她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只能暗地里咬了下牙。

      沈坚突然变得有些忸怩,坐在严氏身边,眼睛也不敢抬了,脸红得像是要流血。沈汶想他大概想起了严氏是怎么给她自己做媒的。

      大家见沈坚像是比新娘子还害羞起来,更是起哄,问了好多“生不生子”之类的话,严氏都大大方方地清脆答了,沈坚只是频频侧目看严氏,紧闭着嘴唇,可那曲线却是含着笑意。

      闹到半夜,大家都散了。新婚夫妇各自洗漱,严氏洗去铅华,素面坐在床上。沈坚沐浴后再进屋,只穿了件白色单衫。

      严氏一见他,两眼亮了,让其他人都退下后,笑着起身拉了沈坚的手说:“我可想你了,你想没想我?”

      沈坚脸又红了,小声说:“我还找你来着,以为你没有来。”

      严氏摇着沈坚的手说:“你喜欢我吗?”

      沈坚看严氏,眉眼平常,扮成了男孩子都能骗过人们的眼,可眼中神光晶莹,满含着对自己的爱慕,心中蓦然触动,点头轻声说:“你是我的妻,我自然,是喜欢的……”

      严氏咬着嘴唇笑了,伸手紧搂了沈坚的腰,把脸贴到了沈坚的胸口说:“我可喜欢你了,一见到你就喜欢了,我那时想,我一定要嫁给你,不然我就白活了这辈子……”

      沈坚有些笨拙地环抱了严氏,低声说:“那我们……好好过一辈子……”

      严氏抬头说:“当然了!我们高高兴兴的,生一大堆孩子,好好过一辈子!”

      沈坚忽然想起沈汶说过的,镇北侯府覆灭时,柳氏严氏都投缳而死,他那时还没有成亲,不知道严氏是什么样子,没有感到什么痛苦。可此时此刻,这个自己怀抱中对自己深怀慕恋的女子让沈汶的梦境有了真实的内涵,沈坚想到如果有一天,这么快乐活泼的严氏会悬梁自尽,心中突然感到针扎一样的疼痛。他紧紧地抱着严氏,说道:“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严氏笑着对沈坚说:“夫君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沈坚勉强笑了下,吹熄了烛火,两个人相拥在黑暗里……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床边……

      次日,新婚夫妇见老夫人和杨氏,就如前世,严氏表现得中规中矩,一点也没暴露出自己的本色,只是在见到沈汶,给她荷包时,对她挤了下眼睛。沈汶笑着行礼,对着沈坚也挤了下眼睛。

      三日回娘家,严氏带着沈坚到了严家在京城的宅子,吃了晚饭后,严二官人和严二夫人与严氏告别,他们要回老家了。严氏真的大哭了一场,反而是严二夫人安慰严氏不要悲伤,好好在夫家孝顺老人,与沈坚相亲相爱。严大公子向两位父母保证自己若是在京城,会随时帮助妹妹。

      离开严宅,严氏少见地哭了半天,沈坚平时见沈汶哭得多了,自然知道怎么哄,倒也轻车熟路,到家时,已经把严氏哄得又高兴地拉着他的手不放了。

      这以后,严氏除了出来请安见礼,都藏在自己的院子里,和沈坚黏在一起,下棋读书,过着两个人的滋润日子。弄得侯府里只知道沈坚夫妇两个处得很好,没人知道严氏出格的个性。

      这个夏天平静地过去,沈湘十三岁,沈汶十一岁。

      遥远的北方,太子的信使终于找到了吐谷可汗,向他递交了太子的密信,对他们保证:他们若是前来交好,朝廷将与他们缔结联盟,互不侵犯。

      吐谷可汗正集结兵力,要与自己的兄长丘伐可汗和支持他的同母弟弟以及几个亲族决一死战,知道南朝不会袭击自己,自然很高兴。让人代笔,给太子回了信,说会让二儿子火罗代表自己尽快入南朝面圣,洽谈盟约。

      入秋粮食大熟,谷米价贱,各地都有收购粮米的粮商。京城里,镇北侯府在沈坚的坚持下,倾尽积蓄,收购粮食和种子。柳氏和严氏也都悄悄给娘家带信,要他们置办粮食。平远侯府,叶中书府,蒋淑妃的外家以及一些和他们相熟的人家,也都不动声色地买入大量谷米。

      边关,镇北侯也在沈毅的坚持下同意用积蓄买入粮谷,沈坚让人将银票带往边关交给了沈毅,沈毅并没有给镇北侯,而是自己悄悄地多购了许多粮食以及其他物资。

      沈汶甚至让苏婉娘通过苏传雅告诉施和霖和段增,要尽量存储粮食。

      段增听说后,就在一次送苏传雅来府上时,前来见沈汶。沈汶已经十一岁了,再见外男就要立个屏风,段增也十五六,算是少年。

      苏传雅听说要见沈汶,也一定要跟着,苏婉娘带他们到了侯府外院和里院间的客厅,四个人站了屏风的两边,段增叹息道:“这才几天不见呀,你就这么瞎讲究起来了。”

      苏传雅探着脖子想往屏风后面看,被段增死死地揪着。

      沈汶紧贴着屏风,压低声音说:“我让你们买粮你做了吗?如果没有钱,我可以让我二哥给你。”

      段增有些不屑地说:“不用你的银子了,师傅现在很有钱了,成了一个奸商。”

      沈汶诧异:“怎么会?”

      苏传雅也笑着:“真的真的,我们刚刚把旁边的院落买下来了,师傅说要开个药铺,日后秦师叔把坑人的钱都花光了,可以去坐药房。师傅说他人好,卖药应该没问题。”

      沈汶不解地问:“你师傅怎么挣了那么多的钱?”

      段增说:“还不是那个安息香饼!”

      苏传雅抢着说:“自从皇宫里想要那个香饼,京城里就传开了。师傅让秦师叔做了,在我们店卖,越卖越火呀,现在我们有十二种香型啦!贵的可是要一两银子才一小块呢!”

      段增愤慨地说:“他简直跟打劫差不多了!”

      苏传雅对段增说:“可师傅说那是给你存的媳妇本儿,你一点都不懂他,是个小白眼狼。”

      段增哼道:“我才不娶亲呢,拖家带口地怎么去周游天下?弄不好就成师傅那样了,只能守着一个地方。”

      沈汶忙说:“先别管什么娶亲不娶亲了,你让你师傅拿那银子买谷米和种子吧,我算出来,后面有四年大旱,要存些粮食才好。”

      段增小声说:“你可别忘了……”

      沈汶知道他指的是一起去边关的事,忙说:“没忘没忘,那是另外一回事。”

      段增松口气:“就是来问问你,我还以为你让我们买一大堆粮食,是哪儿也不去了。”

      沈汶说:“怎么会,那是件大事呢。”

      苏传雅好奇地问:“是什么事呀?”

      段增一副成人口吻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乱问。”

      苏传雅坚定地说:“你们最好别背着我干什么事,不然的话……”

      段增阴险地笑:“不然怎么样?水里放点儿巴豆汁?枕头上撒点痒痒粉?”他是郎中,谁敢给他下绊儿?

      苏传雅哭腔儿对着屏风叫:“姐姐,小姐,他欺负我!”

      苏婉娘见时间差不多了,走过来拉苏传雅:“行啦,你们也该回去了。”

      苏传雅扭着脸对着屏风说:“小姐,有什么事一定也要告诉我呀!我是和你一伙儿的!”

      段增拉着苏传雅的另一只胳膊,和苏婉娘一起扯着他往外走,嘴里说:“没人想跟你一伙儿,七岁八岁狗都嫌知道吗?”

      苏传雅跳着脚:“我都九岁了!九岁!狗都不嫌我了……”

      送走了他们,苏婉娘笑着回来,和沈汶一起往院子里走,经过通往花园的月亮门时,沈汶感觉敏锐,行走间,余光里见有人影闪入了门内远处的山石背面,就拉了下苏婉娘,中途改方向,往那个月亮门走去,口中说着:“哦,婉娘姐姐,我想起来了,那天……”

      过了月亮门,一条石径,一边是假山石,一边是草坪,走了几步,见夏紫正站在路边,脸上堆着笑,对她们行礼道:“小姐,夏婉姐姐,我正要去园子里给小姐摘些花。”

      沈汶笑着说:“多谢瞎子姐姐了。”耳中已经听到了山石后轻微的呼吸声,忙一指夏紫的身后另一个方向说:“那是什么?”夏紫一回身,沈汶将苏婉娘往山石后推了一下。

      苏婉娘顺着沈汶的力量向前走了两步叫道:“这石后面有人呀!”

      夏紫回头刚要遮掩,王志已经红着脸,从假山石后窘迫地走了出来。

      按理说丫鬟和小厮就是见面说几句话,也没大不了的,可王志为何躲起来?沈汶一垂眼,马上就明白了。饶是她有千年的阅历,还是禁不住微转身,不再看王志。

      苏婉娘却没发现异样,大声问:“你鬼鬼祟祟地躲起来干嘛?”

      其实此时找个什么不想“冲撞小姐”之类的借口,也就蒙混过去了,可王志精虫上脑,突然噗通地给沈汶跪下了,说道:“求小姐成全……”

      苏婉娘一下挡在沈汶面前,厉声说:“你疯啦?!跟小姐说这种事?”沈汶才是个十一岁的女孩子,怎么能介入这些成人的婚配之事。虽然苏婉娘知道沈汶的脸皮厚得很,但是当着外人,可一定要维持住沈汶的天真形象。

      夏紫也马上跪下,流泪道:“请小姐恕罪,奴婢会尽心服侍小姐一辈子,请小姐放过这位小哥……”她说这话,好像沈汶要惩罚他们,她愿以自己一生来拯救对方。

      沈汶暗暗冷笑,前世,你向沈湘苦苦哀求不嫁王志,不知道你是不是背后就是用这样的说辞激得他向我二哥下手,而你最后成了东宫属下的小妾,真是好算计。现在,我自然要成全你们两个。

      想到此,沈汶拿出手帕揉眼睛,也哭着说:“你服侍了我一场,我怎么能亏待你?来,我们一起去见母亲,让她给你们做主,安排婚事吧!”

      夏紫失声道:“不——”

      王志则惊喜地拜谢道:“多谢小姐!”

      夏紫惊慌地上前,要抱住沈汶的腿,沈汶已经转身,对苏婉娘说:“我们去母亲那里。”

      苏婉娘鄙夷地瞥了夏紫一眼,扶了“娇柔”的沈汶,往杨氏的议事厅走去。

      夏紫只好站起来,哭着说:“小姐,小姐,奴婢还想好好服侍你……”追在沈汶身后。

      王志也终于能站起来了,跟在最后,有时拉一下夏紫的袖子,夏紫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拉扯。

      几个人到了杨氏的堂外,人传报进去,杨氏让他们马上进去。

      一进了门,夏紫马上跪在了地上,刚要说话,苏婉娘斥责道:“让小姐先说!一点规矩都没有。”

      杨氏看沈汶,沈汶抹了下眼泪,对杨氏说:“娘,我和婉娘姐姐走在院子里,过一个月亮门,我记起来前天在园子里看见了有个鸟在树上筑巢,就想带婉娘姐姐去看看……”

      杨氏皱眉,看苏婉娘,苏婉娘忙一躬身,利落地说道:“夏紫在路边站着,身后山石里藏了这个小厮。他走出来,说让小姐成全。”四句话,把事情的前后左右全讲明白了。

      杨氏大怒,这种苟且之事,竟然让女儿碰上了!小厮和丫鬟成亲是常事,主人可以做主指婚,如果和主人关系好,双方的家长还有可能来提一下。若是平常眉目传情也罢了,可是不能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地勾勾搭搭,一府的风气如果败坏了,自己的儿女也必受其害。

      杨氏刚要开口让人来发卖了两个人,沈汶哭着拉了杨氏的袖子说:“娘,他们都是父亲救下来的苦命人,咱们府就成全他们吧!”听着像是接受了王志的请求。

      杨氏想起来这两个人的确都是侯爷带回来的,真卖出去,侯爷知道了,无论是什么理由,是不是都会心里不快?皱眉迟疑了。

      夏紫哭着说:“奴婢愿意服侍小姐一辈子,报答侯爷恩德!求夫人放过这位小哥,他父母双亡,实在无处可归。”听着倒像是杨氏做了决定了,她求上情了。

      沈汶摇着杨氏袖子说:“娘,您听,她这么为那人着想,一定是两个人有很好的情谊,您可别拆散了他们,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杨氏怒,对着沈汶厉声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胡说这些做什么?!还不赶快下去!”

      沈汶用手帕捂了脸,哭哭啼啼地由苏婉娘扶着出门了。一出门,正赶上听说沈汶一路哭着找杨氏而匆匆地赶过来的沈坚。沈坚俯身到沈汶面前,像个好哥哥那样问道:“小妹莫哭,有什么事跟二哥说。”

      沈汶哽咽着,可从手帕上抬起的眼里没什么泪,她急促地低声说:“让他们两个成亲!”然后哇地一声哭道:“二哥,娘骂我了!呜……”又把手帕蒙脸上哭着走了。

      沈坚进了厅门,见杨氏面前跪了夏紫和王志,心中冰冷,可脸上还是笑眯眯地对杨氏说:“母亲,有大不了的什么事?把小妹都骂哭了?”

      王志对着沈坚磕头说:“我对夏紫姑娘一片真心!请二公子成全!”

      夏紫则哭着说:“奴婢愿一世服侍小姐,求夫人宽恕……”

      杨氏气得手指颤:“他们两个竟然在院子里……还被二小姐看到了。”

      沈坚笑着安慰杨氏:“娘,他们是爹一起带回来的,在咱们府里,大概同命相惜。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给他们把事儿办了就是了。何必生气?气坏了您的身子。”

      自从上次沈坚行了借刀杀人计,杨氏后来多少缓过些味儿来,对这个天天笑容满面的儿子就不敢轻视。听到沈坚这么说,杨氏想把人卖出去的想法终于动摇了。

      夏紫痛哭着磕头:“夫人,奴婢愿服侍小姐一辈子赎罪,求夫人饶过我!”

      沈坚笑着说:“你成亲了也还是可以服侍我妹妹的,况且,我母亲还没说要干什么,谈什么饶过你?难道让你们成亲,就是不放过你吗?王志,你说说,有这个道理么?”

      夏紫一时语塞,王志马上磕头:“谢二公子成全!王志一定好好报效二公子!”

      沈坚还是微笑着:“你的命是侯爷救的,日后好好报效侯府就行了。”

      杨氏有些疑惑地看沈坚,沈坚轻声对杨氏说:“母亲,就让他们成亲吧,这样,日后父亲问起,也是个好交代。父亲从死人堆里把王志救了出来,让他跟着我,我怎么也得给他个好出路不是?”

      这话中隐约有讥讽之意,杨氏仔细看沈坚,从那双微笑的眼睛里,又看不出什么。

      夏紫惊慌地看杨氏:“夫人,夫人……”

      杨氏终于叹气:“好吧,让人给他们操办吧,只是,坚儿,你还要这个人吗?我可以让他们去庄子上。”夏紫大声哭起来。

      沈坚笑着点头说:“就让他回我身边吧,喜欢个丫鬟也不是错,何况还成亲了,算不上是苟且。”

      杨氏还是有些郁闷,用眼角看了下夏紫,沈坚又笑着说:“我方才进来,妹妹哭得可凶了,妹妹念旧,母亲不必惩罚这个丫鬟,让她还回妹妹身边吧,别伤了妹妹的心。”

      “你怎么能……”刚要说沈坚待人过于宽松,忽然想起来那死了的百多来人,一时心惊,看向沈坚,沈坚正温和对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说:“都快起来吧,好好谢过夫人。王志,我让人给你封银子,二小姐那边肯定也会有喜银,恭喜你了。”

      王志一脸喜色,向着杨氏再次行礼道:“谢夫人!”再向沈坚:“谢二公子!”

      杨氏郁闷地扭脸不理,沈坚示意他起身,王志起身,想拉起来还哭着的夏紫,夏紫一下甩动胳膊,不让他碰。

      杨氏见状,说道:“路都是自己走的,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这样吧。”她扭头叫钱嫲嫲:“他们都没有父母,你盯着点儿吧,赶快找媒人,尽早把事儿办了,莫拖着,别弄不好,再出什么没脸的事。”

      钱嫲嫲忙应了,拉夏紫说:“还不谢了夫人?该退下了。”

      夏紫万般不愿地对杨氏一礼,哭着随钱嫲嫲走出了房门,王志尴尬地跟着他们。

      杨氏皱眉:“我就不懂了,听她的意思,口口声声地要为王志请情,可让她嫁给他了,她怎么看着像是不愿意?”

      沈坚笑了一下:“女孩子都害羞吧,成亲了就好了。”

      杨氏深叹:“我得让你大嫂多接些事情了,这府里,越来越乱了。”

      沈坚忙安慰道:“哪里乱了?不过是丫鬟小厮对上眼了,哪个府里没有?母亲别烦恼了,让他们成亲,这不是帮了他们吗?母亲算是做了件好事。”

      杨氏摇头,不再多想了。

      钱嫲嫲带着哭泣的夏紫回了沈汶的院子,沈汶和苏婉娘早就回来了,大家都知道了怎么回事。现在钱嫲嫲来了,丫鬟们都站在门边或者路边,明显是等着听结果。

      钱嫲嫲见了沈汶,笑着说:“夫人说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沈汶笑起来:“母亲真好!我就说嘛,他们有情有义,该成全他们呀!”

      钱嫲嫲对夏紫说:“还不谢谢小姐求情。”

      夏紫哭着行礼,沈汶忙摇手说:“不用谢我,你们过得高兴就行!”

      夏紫在哭泣中看了沈汶一眼,沈汶笑着,也肿着眼睛在看她。夏紫没有从沈汶脸上看出异样,可沈汶却从夏紫的眼神里看到了清晰的憎恶。

      沈汶让苏婉娘给了夏紫二十两银子,夏紫接了,虽然道谢,可没有多少感激之意。她退出了沈汶的屋子,围观的丫鬟们纷纷过来道喜,其中不无幸灾乐祸的人:夏紫年纪不大,长得很好看,怎么着也算是沈汶身边第二大丫鬟,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有家有业也好,年轻管事也好,过两年小姐大些,向夫人一张嘴,什么人不可以?可偏偏现在偷着摸着,找了个小厮,要什么没什么,成家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得靠侯府给个下人的单间。对方自己没丫鬟,这下娶了妻,简直就跟有了个丫鬟一样,衣服也有人洗了,平常也有人照顾了,可夏紫就惨了,平白又多了个主子,在这里伺候了小姐,回家还得再伺候一个男人……

      这也就是许多丫鬟宁可当妾也不给个仆人做正头娘子的原因:至少当了妾,就不用在数九寒天还要洗自己和其他人的衣服!不用在灶前生火做饭,被熏得头晕脑胀。不用为省几个铜板去买烂掉的菜叶,不用穿打补丁的衣服……

      在许多丫鬟眼中,夏紫已经把自己断送了!

      夏紫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一声声祝贺里,她止不住地哭。

      屋里沈汶对苏婉娘低声说:“王志感激我二哥,夏紫恨我,你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最后是会对侯府做好事还是坏事?”

      苏婉娘毫不犹豫地说:“坏事,那个王志是个忘恩负义的,他的命都是侯爷救的,可也没让他感恩戴德,所以,对他多好都没用!夏紫在枕头边上吹吹风,他什么都会干。”

      沈汶微笑:“那我们也算撮合了一对好姻缘。”

      过了几天,一个媒人走过场一样向钱嫲嫲提了亲,钱嫲嫲做主定了日子。王志和夏紫在几个小厮和丫鬟们的簇拥下,拜了天地和父母的牌位,被送入了侯府给的一个单间里。

      新婚三天后,两个人分头去当差,王志还是天天跟着沈坚,而夏紫回到沈汶院子里,已经成了“王志家的”,降为一个管打扫的婆子,柳氏推荐来的夏青和夏蓝都提成了沈汶的贴身丫鬟。

      临与王志成亲前,夏紫几次想逃走,可自己真正的主子不让,一定要她守在侯府。于是,明明有父有母,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人,还拜了活着的父母的牌位!

      王志是北部村里的孩子,字都没有认识几个,平时的习俗也与夏紫大不相同。夏紫说谎是外地投亲等等,其实就是在京城长大,虽是平民家庭,可自觉高人一等。勾引王志时可以表现得温情脉脉,可一旦成亲了,怎么看王志怎么不顺眼,平时一个好脸子都难得给一个,天天在沈汶院子里待到夜里才回家,恨不能见不到自己这个丈夫。

      王志却是正在兴头上,无论夏紫怎么冷淡,但夜里不还得回来睡?他正是青春年少之时,没有其他要动脑子的地方,就成了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每晚根本不管夏紫的什么心情,使劲折腾,把夏紫弄得不胜其烦,恨之入骨。

      这些无奈和不孝之事,夏紫都记在了沈汶的账上。

      张允铭带着张允铮一路向南,历尽艰辛。倒不是说吃不好住不好,他们带的银两数以万计就不说了,沿途还有李家的各种生意,自然是处处都得到极好的照顾,只是心累!

      一开始,张允铮处处停步,碰到个新鲜的事物就要过去看半天。路人吵架,小贩吆喝,鸡飞狗跳,衙门断案……他都要去凑热闹。经常是张允铭走着走着一回头,就看不到张允铮的影子了。无论是骑马或者步行,张允铮都能莫名其妙地失踪。虽然次数众多,可张允铭怎么也无法习以为常,每次都会被吓出汗来,再带人沿途找回去,有时就在路旁不远处,可有时会在离他们走过的道路很远的地方找到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的张允铮。

      张允铭愤怒了:“你不能这么不负责好不好?!”

      张允铮有些莫名其妙:“我干什么了?”

      张允铭说:“你不能单独走!你要跟着我,不能这么不打招呼就没影了!我总得去找你!”

      张允铮翻白眼:“谁让你去找我了?我自己会找回来的。”

      张允铭挥舞扇子:“你怎么找回来?!我们往南去,又不停留!你走丢了怎么办?!”

      张允铮不以为然:“怎么会?!这行人马这么惹人注意,又是只往南边去,一打听肯定就能追上。”

      虽然知道张允铮说得有理,可是张允铭就是不放心:“不行!爹娘把你交给我了,你就得听我的话!一起走!”

      张允铮叫:“凭什么?什么叫‘交给’你了?你才大我两岁!还是我让你跟我一起出来的!你别管我!”

      张允铭说:“当然要管!我是你哥!你这么贪玩,我们走得这么慢,什么时候能到江南?怎么办事?难怪那个沈二小姐说你是个混球!”

      张允铮怒,一拳打过去……两个人动起手来。

      两个人的小厮见得多了,只站在一边无聊得打哈欠,小声聊天。等到他们拳脚过后,满身大汗了,李氏派的管家才笑眯眯地说:“这样吧,我们每到一处,就分出时间来专供这位张二公子游玩,现在季节到了,大公子可以随我去买粮。我们走一路,买一路,该也不会耽误事情。”

      打完架,张允铮也知道自己理亏了,黑着脸色不说话,这事就这么定下。后面的日子,张允铭到一地就与管家入乡间采买粮食,马上就安排车马运往边关李氏的站点。张允铮一开始还可劲地自己到处游荡,可后来也很没情绪地跟着张允铭和管家去买粮了。

      因是丰年,粮价极为便宜。张允铭并不往死里压价,看着合适就一掷千金,很大手大脚,等到他们到了江南首富的李家时,带的四十万银票已经花去了大半。

      江南首富的李家,得到消息说嫡外孙、平远侯的长子要亲自来见外祖,早就准备起来了。虽然是个小辈,可李氏的父亲李老官人要求最高等的接待水平:风景最优美的院落,重新粉刷的房屋,楠木雕的新窗框……家具是最新打造的式样,床上用品等就更别说了,绫罗绸缎,金碧辉煌。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家派人出城十里迎接,一连等了十四五天,终于等到了有平远侯标志的车队。

      看着呼啦啦地笑着跑过来的几十个人,张允铮皱着眉问张允铭:“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张允铭很有风度地说:“当然是来迎接我们的。”

      张允铮不解道:“为何这么多人?”

      张允铭瞥了眼张允铮说:“你真没见识,人多势众,明白吗?这样才显得我们有派!”

      张允铮还是问:“为何要有派?”

      张允铭意味深长地说:“这样全城人才能知道我们来了。”

      张允铮还不甚清楚时,就已经被迫下马,与来人见了礼。接着,那些人就敲锣打鼓起来,张允铭张允铮重新上马,被人们簇拥着进了城。

      从城外到李家,一路都是热情欢迎他们的李家人和看热闹的民众。李家城里的生意,因他们的到来,临时让利一折!张允铮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在人声喧嚷中,只觉烦躁不堪,一路皱着眉。

      就如张允铭所说,他们到了李家大宅时,全城人都知道李家的外孙,平远侯长子,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拜见外祖。与他同来的,还有平远侯的一个有势力亲戚的孩子。大家可都看到了,两个青年人真是人中龙凤,一个尤其俊美,神情倨傲得真配得上京城来的头等贵少的头衔。

      一夜间,满城的富贵豪门对李家又嫉恨又羡慕,私下里觉得李老官人这门亲事做得太好了。许多人家都开始盘算自家的女儿也该嫁个京城的权贵,尤其这个正在家门口的,可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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