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

作者:俺*******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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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黜


      与平远侯和三皇子分兵后,张允铭与沈卓沈湘和宋夫子带着大部分义兵向北行进,在山谷外遇上了贺多留下的北戎残兵。这些北戎兵士们本来就受了伤,靠着吃死马肉为生,根本没有了战斗力,张允铭所带义兵又有强弓硬弩,占着武器优势,轻易取胜,北戎兵士很快就投降了,俘虏了上万人。张允铭和沈卓都觉得不该杀俘,那样会激起人们的拼死之心,就决定还是押解回京,反正是伤兵,若是死在路上,至少不算被杀。
      张允铭想赶快找到张允铮,带他回京,就与沈卓商定,自己和宋夫子领部分义兵押解俘虏回京城,沈卓带着其他人继续向北。
      还没等张允铭去山中寻找张允铮,张允铮就领着人出了山。他们等到山谷里的烟散了,走过了死尸遍布的山谷,与在谷外的义兵会合。两边人们一见,都是一片欢呼,张允铭闻报向欢呼的方向跑了过去,张允铮远远地见张允铭过来了,就难掩脸上一丝自傲的神气,半抬着下巴,向张允铭特别不在意地挥了下手。
      张允铭到了张允铮面前,上下打量张允铮,见张允铮好好的,没受伤的样子,心中一热,使劲压抑了一下,才制止住自己要扑上去抱住张允铮两肩的冲动,他对着张允铮虚虚地打出了一拳:“看你美的!知道自己几岁吗?”
      张允铮将张允铭的手臂轻轻拨开,对张允铭一瞪眼,沙哑地说:“想打架?!”
      张允铭笑:“想!想揍你一顿!”
      张允铮翻白眼:“谁想理你!”
      张允铭觉得很古怪——这是过去自己常鄙视张允铮的话,现在怎么还回来了?他问:“你嗓子怎么了?”
      张允铮使劲嗽了两声,说道:“没事,被烟熏的。北戎过去的人多吗?”
      张允铭摇头:“不多,一半□□都没用上,真是好毒的烟阵。”
      张允铮切了一声:“什么叫‘毒’?得了便宜又卖乖!”张允铭也要翻白眼了——张允铮怎么这么护着那个小毒妇?虽然沈二小姐计谋惊人,可是一个敢杀这么多人的女子,睡在身边难道不危险吗?张允铭又想要拆散他们……当然张允铮明显没这样的意图,他问:“你们准备马上回京吗?我想往回走。”就想赶快去见沈二小姐吧?
      张允铭自然不会让张允铮自己走,他看看周围:“我陪着你,这里没多少事了,沈家兄妹要北上去边关,我们压着俘虏回去。”
      张允铮摇头说:“我不跟你走了,压着俘虏走得多慢呀!”
      张允铭夸张地叹气:“那我就先随你回去,让别人压着俘虏慢走还不行吗?”生死大关后,他对这个弟弟宠溺一下也是应该的。
      张允铮理所当然地说:“那我们明天就走吧!”一点都不谦让!
      张允铮身后,月季过来行了礼,和张允铭一起过来找张允铮的玉兰和张丁也笑着扑上来,三个人一通拥抱,叫着说:“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就差杜鹃了!”“回去告诉他我们干了什么非气死他不可呀!”“哈哈哈,肯定肯定的!太好玩了!”……
      张允铭和张允铮在战场上找到了沈卓,三个人又说笑了几声,张允铭说了自己打算,沈卓自然同意。次日,他们相互辞别,张允铭和张允铮带了玉兰月季和张丁还有二十多个兵士,骑马追赶平远侯去了。过了几天,宋夫子领兵押解俘虏往南走,沈卓沈湘率义兵穿过了死亡之谷,沿着贺多南进的路径向北,去增援燕城。

      此时的燕城外,一片安静,燕城上季文昭和镇北侯眺望着远方的北戎大营,季文昭说道:“他们好久不攻城了,今早我们开了城门,小股人马往外冲,他们都只是防守,不追过来。”
      镇北侯问:“给京城的奏章递出去了?”
      季文昭点头:“回来的将士说信使出了包围圈。”
      镇北侯又问:“你肯定我们还得等十多天?”
      季文昭坚定地点头:“一定要等,等到他们拔营离开的时候。”
      北戎这么长时间围而不攻,镇北侯的信心也越来越强了,点头说:“好,他们撤退之日,就是我军出战之时。”
      季文昭说:“正是!若是我的卦准,此时已经有了不利吐谷可汗的大事发生了。”
      镇北侯特别敬佩地看季文昭,季文昭嘿嘿一笑,显得胸有成竹——贺多大军该是被歼了,北戎的内部也该出事了。
      他一点也没有错,贺多被打散的兵士语言不通,根本无法辗转往北,吐谷可汗迟迟得不到贺多的消息,只好派人去联络。而北戎的都城此时一片混乱,吐谷可汗的精锐之兵全都随着他南征了,皇城防卫空虚。一支一千人的队伍就冲破了城门,进城后大肆放火,后军跟进,来犯者轻车熟路,对京城了如指掌,直杀入了吐谷可汗的皇宫……

      张允铭这一路虽然有马,行路迅速,可是每到了大的城市,张允铮总是要去逛逛街,买些干果或者本地的特产小食,不久就有了一大包。而一出城市,他就领头驱马拼命地跑,把大家累得要死。张允铭气得说:“你别这么使劲赶成不成?下回别进城买东西不就行了?”
      张允铮瞪眼睛:“这是你那次去江南教我的,回京怎么也得买些东西送人吧?你打算空着手回去?”
      张允铭要抓狂了:“这是一样的吗?过去我们是到江南游玩,这次我们是出来打仗的!如果回城没带东西,想来人们也不见怪吧?我们活着回去她们就该高兴了!”
      张允铮哼了一声说:“有本事你什么也别买!我不会跟你一样不懂事!”
      张允铭咬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给谁买东西!”这么讨好那个……一想起那个女子,他就心中发憷……
      张允铮根本不害羞,一挑眉梢:“那又怎么啦?我可不像你这么小气!从来不送人家东西,可怜的五公主……”
      张允铭真想和张允铮打一架,但是看张允铮很开心的样子,只能忍下气,但是下次张允铮再进城扫货时,张允铭也顺便买了几样土产。

      严敬府外天天人来人往,特别繁忙:那些去了京城的学子的家人们常来问询京城的现状,各方书院的信使,传递诸等信件,严敬派出打探消息的人们离开或者回来……
      严三官人接替了部分严二官人的活儿,帮助管书院,但是他丢三落四,弄得乱七八糟,书院事务近乎瘫痪。但是现在严敬没心思管书院了,只紧张地关注着局势,想知道西路义兵是不是胜了,不然严氏书院正好在北戎攻往京城的路上,肯定不会幸免于战火。
      他现在这里已经忙得目不暇接了,可还是有来乱上添乱的人。院子里传来一个少年的大叫声:“我要回京城!我要回京城!”
      严敬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仆人说:“苏小公子上次想随着严大官人去京城,您说季夫人让您看着这孩子,又没说让他去京城,就不放他走,他的夫子也说此时正是进学之时,不能荒废时间。别的夫子有的都跑了,可他的夫子还每日上课,给他们布置功课,特别管着苏小公子,不容他疏忽半点。但是前天他的夫子接了传书,他的弟弟和侄子战死,他大哭一场,回乡了,现在无人拘束着苏小公子,他就来闹了。”
      严敬哼了一声:“他才多大?现在兵荒马乱,怎么回京城?!他一个人走要十个人送……”
      有人匆忙跑进来,低声说:“大人,是真的,我亲自去百里外,看到了义兵大军!是平远侯的帅旗,现在正在往京城方向去,军容整齐,士气高涨,不像打了败仗的样子。”
      严敬紧抿嘴唇,蹙眉沉思了片刻,说道:“好吧,就让苏小公子回京城,与他一同再去三十多人,算是送他,到京城大官人处,协助大官人,准备庆功贺喜之事。”来人应了。
      等人们都出去了,严敬才缓慢地吐了一口气——义兵已经胜利了。
      过了几天,京城镇北侯平远侯两府被抄杀未遂的事才传到了严敬处,严敬仔细读了信件,有些遗憾自己不在京城,无法亲睹这样的戏剧性变化,他有点想借个什么缘由去京城一趟,可再仔细想想,又作罢了。他过去的官阶位极人臣,一进京,就太惹眼了。还是在幕后吧,反正现在大局已定,三皇子必成太子,若是平远侯带兵入京,三皇子就会是皇帝,国家保住了不说,自己的众多门生旧友也选对了阵营,不用担心什么了。

      平远侯和三皇子所率的大军,的确是从严氏书院附近经过的,但是有意避开了主要的城镇,有些时候甚至是夜行日住,算得上是天天风餐露宿。平远侯担心三皇子受不了这种野外生活,可是三皇子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他少年时与沈家兄弟去野外狩猎的翻版。这么多年了,他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在田野里行进的机会,这次出征简直是一次久已等候的春游。他在马上看着广阔的平原上泛出初春的萌萌绿色,真是心旷神怡,怎么也看不够。他希望平远侯走得慢点,这段路途越长越好,他就能看到春天到来时,到处百花盛开的场面。
      平远侯终于接到了京城的消息,知道了两府被抄杀,可是民众喧噪,清流引领着百官伏阙,此案被撤。平远侯把三皇子和叶大公子叫来,将讯报递给了他们。三皇子读后怒目圆睁——皇帝竟然下旨抄杀镇北侯府?!现在是太子理事,这肯定是太子挑唆的,可是皇上也同意了!他简直不敢想,如果镇北侯府被抄杀,沈湘会多么心碎!他会也多么难受!镇北侯府一直是他心中的家,他想成为沈家兄弟们的兄弟,想娶沈大小姐为妻,当镇北侯夫妇的女婿……三皇子对平远侯说:“我们赶快回京吧!”他再也不能在路上耽误时间了。
      叶大公子读后暗叹:当初父亲说要在京城坐镇,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父亲早就看出平远侯三皇子一走,若是败了,皇帝太子大概会下手。叶大公子想到当初是沈卓让自己找了那些伶人,又想到这段时间平远侯以不扰民为由,偃旗息鼓地行军,终于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这怎么看着像是诱惑着皇帝和太子下抄杀之令,然后再让其令不行,毁了他们的声誉呢?他想起与父亲临别时的交谈,那时父亲就说时局诡秘,看出了不妥,可是沈卓怎么早就准备了?沈卓是武将,他怎么也不该比自己看得明白吧?叶大公子有些失落。
      从此,平远侯就不再回避民居地点,反而是大张旗鼓地往京城方面行进了。沿途百姓们知道这是打败了北戎的义兵,都热烈欢迎,送上大量物资,平远侯三皇子得胜的消息传开了,只是平远侯并没有向朝廷发送奏章。

      霄云观的老道士在黎明时进了丹房。天还没有亮,大多道士还没有起床,但是丹房还是有个道童在值夜班。
      老道士一直在用丹房炼丹,守丹房的道童也没有在意。老道士对道童说:“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在这里。”等在外面的小道士见道童出来,就拉着他往远处走,说道:“我们离得远些,我师父不喜欢别人靠近。”
      道童心道老道士炼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出什么丹药,就是些黑黄的药块,哪里还这么讲究,怕人看到吗?……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老道士跑出来,大喊道:“快跑!要炸了!”小道士拔腿就跑,道童只好跟着,老道士作为一个老年人,腿脚真不慢。片刻后,“轰隆”一声响,砖石横飞,一只丹炉飞到高空中,再落下来时,原来的丹房已经成了一堆瓦砾。
      三个人被气浪冲得扑倒在地,老道士和小道士反应最快,马上爬起来接着跑,老道士噗噗地吐着尘土说:“我不知道会这么厉害啊!天哪,全塌了!我师弟一定会很生气……”
      那个霄云观的道童在地上半天才缓过神来,抬头大喊:“丹房炸了!”
      原本安静的道观突然热闹起来,许多人从屋里冲出来,许多人只着内衫,都在问:“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小道士一口气跑到一块大石边,扯出藏好的两个包裹,与老道士继续往观前跑去,他们后面一片喊声:“道长的师兄炸了丹房!” “抓住他们!”……
      两个人在这里住了好久,认路跑得快,到了观前的庭院,绕开上来阻拦的守门道士,到了一个角门处,小道士一下拉开了门栓,两个人灰头土脸地往观外奔去,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儿了。
      道士们看着被炸得尽成废墟的丹房,都义愤填膺。这丹房里有许多炼成的丹药,还有许多珍稀的药材和原料!那个丹炉也很宝贵!这个老道士真是个丧门星啊!来这里白吃不说,还把丹房给炸了!众人马上分工,有人去京城皇宫去报知茅道长,有人开始在砖石上挑拣东西。
      茅道长刚刚和皇帝说过金刚石粉的事,宫外就报入了消息:霄云观丹房被老道士炸了!请茅道长赶快回来!
      茅道长又气又急,他的确也在想辙回道观,但是你也不用把我的丹房炸了呀!他急匆匆地去找了孙公公,对他说了情况。孙公公现在满脑子是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纠结,茅道长所说的丹房被炸也算是个大事,就让茅道长早去早回,回来还要给皇帝调养身体呢,然后放茅道长出宫了。

      太子借着要给皇帝准备人参粥出了皇帝的寝宫,他先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问自己的太监:“昨日父皇还挺好的,怎么今早就不适了?去问问父皇是不是见过了谁。”
      片刻后,太子就得了回报:只有茅道长与皇帝有过一番长谈。
      太子现在觉得谁都在和自己作对,他怀疑茅道长看出了皇帝身体不好,大概又会给皇帝来一通养生手段。他根本不知道薛贵妃会在那包着粉末的纸上画什么月亮和香炉,他觉得就是薛贵妃那里的纸包被搜了出来,也不会扯到自己身上。他没曾想皇帝知道他们两个人入港是七夕之夜,一见薛贵妃所画图案,就推出了这张包东西是太子给薛贵妃的。太子怎么想得到薛贵妃对他的浪漫情怀最终坏了他的大事。
      太子低声吩咐心腹:“找人去杀了茅道长!”太监刚要走,可是又回来,低声说:“听说茅道长刚刚出宫了。”太子不耐烦地说:“让侍卫们去追,一定要杀了他!追到他观里,把观烧了!”太监领命而去。

      老道士守在路口的一个茶水摊子上,伸长了脖子向京城方向张望。小道士鼓着嘴:“我们干吗要等在这里?”
      老道士刚要举手拍他脑袋,忽然发现小道士已经长成了个少年,不该拍脑袋了,就拍了下小道士的肩膀说:“说了多少次了!我把他观里的丹房炸毁了,怎么也得对他说一声抱歉吧?我们又不能留在观中等他,弄不好会被那些道士们打个半死的……”
      小道士撇嘴:“这不是为了救他吗?”
      老道士说:“他不是不知道吗?咱们跟他说一下……看,那不就是他吗?”
      路上,茅道长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老道士忙起身迎出去,笑着说:“师弟呀……”
      茅道长扭头看过来,一见老道士就愤怒地瞪凸了眼睛:“谁是你师弟?我是你的仇家吧?!你是不是想毁了我才甘心?!啊?!你来观里,我可曾对不起你?!给你吃让你白住,你还有良心吗?……”
      老道士干笑:“师弟别忘了师傅说过,说话刻薄命不济,怒气冲心损寿元,师弟还是该平心静气点好……”
      小道士听呆——他的师傅教训人真有一套,跟茅道长对阵一点都不吃亏呀。
      茅道长气得口水飞溅地说:“怎么平心静气?!我丹房里的药材是不是全没了?那是我多少年积攒下来的!是炼养生丹的贵重东西,我到哪里再去找?!你怎么能下手这么狠?!”
      小道士插嘴:“我师傅也不知道那火药那么厉害!原来只打算在房顶上炸个洞……”
      茅道长跳脚:“炸个洞就没事了?!那是你的房子?!你想炸洞就炸洞?!”
      老道士摊手:“不这样可怎么把你从宫中叫回来?就这个招儿还是别人支给我的。”
      茅道长虽然原来也动了离开皇宫的意思,可是现在在争执中,却是不能承认的,激愤地说道:“ 你凭什么要叫我回来?!我在宫里是给皇帝做事的,和皇上经常见面,我干嘛要回来?你是不是嫉妒我?!见我过得比你好,就想着法儿把我往下面拉!”
      小道士也叫起来:“喂,我师傅是要救你才这么干的!不然我们早就回山里了,谁想看你们观里的那些白眼……”
      茅道长哼道:“什么救我?!狡辩!我需要你们救吗?我现在不挺好的?!……”正说着,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匹马跑过来,老道士眯眼看,说道:“看着是宫里的……”
      茅道长也扭头看,见马上一个骑士向他们看来,遥遥举手指了下这个方向,有人哗啦地抽出了刀剑,大声说:“兀那妖道!哪里走?!”
      茅道长不解,看老道士:“你惹事了?……”
      老道士拉了下茅道长的袖子说:“快跑!这是来杀你的!”小道士半张了嘴,但年轻人反应快,他转身就跑,老道士忙跟着他跑。茅道长迟疑地看那些冲过来的人,见他们不去追老道士和小道士,向自己来了,才信他们是找自己的,赶紧也拔腿追向老道士和小道士。
      这些宫中侍卫骑马越过茶摊的桌椅,要去追杀逃走的道士,茶摊外碰巧是平远侯设立的一个哨点,有十多个义兵监视着往来行人,他们见一队侍卫追三个道士,不知事由,但很看不过去,不能真的阻拦,但是扔个椅子,拉扯下马匹问问还是可以的,这么一打扰,小道士就领着老道士和茅道长跑入了茶摊后面不远的一片树林。他过去与张允钊和沈强玩了许多捉迷藏,能敏锐地寻找藏身之地,他在树林中穿梭了一会儿,就找了个低洼处跳了进去,老道士到周围拉了一条树枝,坐到小道士身边,把树枝往自己身上盖。茅道长也匆忙地从树下拾了两把的枝子,使劲挤入低洼之中,手忙脚乱地把树枝拉到头上勉强遮住自己。
      如果是有人从正面看他们,就能看到树枝间的头部肩膀,可是那些骑兵正好是从他们的背后骑过去,低洼的地势掩藏了道士们的身体,一片枝叶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三个人心惊胆战地听着马蹄声从不远处哗然而过,谁都不敢动弹一分。等到马蹄声远了,老道士才小声对小道士说:“那位张公子说我们可以躲到平远侯府去,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茅道长还在惊魂未定中,问老道士:“为何有人要杀我?你肯定不是因为你?”
      老道士说:“有高人掐算过,若是你不出宫,会被太子烧死。”
      茅道长惊呆:“太子?!怎么是太子?!他是荐我入宫的人哪!难道是他给皇帝下了金刚石粉?!”
      老道士问:“皇帝吃了金刚石粉?”
      茅道长点头:“看着像,皇上拿那东西问我是什么,我对他说能杀人,皇上看着特生气……”
      老道士对茅道长叹气:“师弟呀,若是皇上去世,人说是因有尘粉淤积体内,毁肝坏肾而死,你说太子会指责谁?”
      茅道长脸都青了,结巴着说:“定会说是服了我的丹药……师兄,我也随你去平远侯府吧?我听说他们府里有兵有箭,连御林军都打不进去呀!你肯定他们会收留咱们?”
      咱们?!小道士白了茅道长一眼,但是老道士并没有计较,说道:“我给张公子做了好多事呢!他们不让咱们进我就说他欠了我人情!”
      实际上老道士根本不用说欠什么人情之类的话,他们到了平远侯府门前,一说是张公子的朋友,传到里面,李氏听了立刻让人将他们带入上等客房,好吃好喝,还派了仆人服侍。李氏现在对两个儿子天天担忧,只要说是他们的朋友,李氏都会爱屋及乌,好好招待的。这些都是后话。

      皇宫里,太子见周围没有人,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父皇真的病了!是不是薛贵妃下的药开始起作用了?照这个样子,皇帝躺倒,一年半载就该去了吧?可是他等不了一年半载了,他甚至等不了十天半个月!他要现在就成皇帝!他的心砰砰地跳——不得不下手了,他记得母亲说过,这种粉末如果少量用,人会慢慢生病,虚弱而死,如果大量用了,就能堵塞肝胆,让人爆发急症,两三日就能送命。给皇帝下了,如果有人质疑,就说是茅道长的丹药……

      太子缓步走回廊下,让人告诉御厨做人参粥,务必要把米砸烂,煮得入口就能咽下,然后他上了宫撵,回了一趟东宫。
      等到人来报说人参粥备好了,太子又回到了皇帝的寝室外,亲手接了太监手里的食盒,说道:“本宫为父皇送进去。”御膳房的太监行礼,太子再次深吸了口气,提着食盒进了房门。
      本来,外间里怎么都站着三四个太监,可是现在孙公公在里面皇帝的床边盯着,外屋竟然空空的。
      太子的心狂跳着,将食盒轻轻地放在书案上,打开盖子放到一边,背对着里间,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瓶子,将粉末倒在了粥里。他不敢用食盒里的银勺和弄,只好忍着烫,用手指将粉末搅匀,掀起袍服擦了手。书案角上有一盆盆景,太子伸手将小瓶塞入了土壤。他看了看盆景表面没有异样,这才端起有参粥的一层食盒,走到内间门边,低声说:“父皇,孩儿给您送参粥来了。”
      里面的皇帝嗯了一声,太子掀起门帘进了里间。
      按照风水,寝室不宜大,皇帝的卧室一进门,不到三步就到了龙床边,孙公公低眉站在床头,像是个木头人。
      太子问皇帝:“父皇可是要喝?”
      皇帝不睁眼地又嗯了一声。
      太子将食盒放在一边茶几上,端起粥碗,这才拿起银勺搅了搅,到了皇帝床边坐了,刚要给皇帝喂一勺,皇帝微睁眼,从眼帘下看太子,太子的手一晃,可是接着说:“父皇,请用粥。”
      皇帝闭上眼睛,一扯嘴角说:“朕不想喝粥。”
      太子愣住,然后劝道:“父皇,人参调升元气,补阳滋阴,父皇还是用一些吧。”
      皇帝说:“那就来些参汤吧。”
      太子拼命控制,才不让自己脸上的肌肉出现扭动,他收回手,端着粥就要出去,皇帝又说:“把粥放这里吧,也许朕过会儿就想喝呢。”旁边的孙公公伸手,太子稍一犹豫,想到这东西验不出来,就将粥碗递给了孙公公,对皇帝说:“儿臣去给父皇弄参汤。”起身后行礼,走了出去。
      出了寝宫,太子让人去御厨房取参汤,说自己要回东宫处理一下事情,急忙地回东宫——他怎么没多带些粉末出来?还得跑一趟!太子从东宫取了东西,再回来时,御厨房已经送来了参汤——御厨房一天都煨着参汤,随叫随到。
      这次,太子端着参汤从外面一进屋,寝宫的外间又没有人!太子暗道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可见是天意呀!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再做,太子就不那么紧张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将粉末倒入汤中,把纸揉成了个小团,放回袖子里,但又不放心,拿出来,再次塞入了盆景的土中,还碰到了他上次放入的小瓶。
      看着汤上面的粉末沉入了汤中,太子端起盘子,再次走入了寝室。此时他都不紧张了,他气定神闲,将托盘放下,端起了汤碗,用银勺将粉尘搅合起来,对皇帝说:“父皇,参汤来了,请用。”
      皇帝睁开了眼睛,这次不是半睁,而是全睁开了,太子见皇帝的眼睛里似乎像是射出了冷箭,眨眨眼定了下神,再次觉得自己不得不这么干——看这精气神儿,皇帝这两天还死不了,但愿下的药够足……太子觉得这种东西无人知晓,就是皇帝觉得汤中有东西也没关系,就说是人参没有洗干净。人参一般不都有种土腥味儿吗?……
      太子边想边笑着将汤碗递给皇帝,皇帝不抬手,说道:“给孙内侍吧。”
      太子以为皇帝想让孙公公服侍,就把碗和勺递给了伸出手的孙公公,说道:“父皇最好趁热喝。”
      对孙公公说:“去吧。”孙公公应了一声,端着碗出去了。
      太子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这次多放了些石粉,可是这东西银器都验不出来,按理应该没事。但是父皇为何让孙公公端出去了呢?
      皇帝眼睛微斜着看太子,问道:“太子妃怎么了?”
      太子心中一跳,但接着一松,如果只是太子妃的事,就不必担忧了。他本想说太子妃病死了,可是又一想,皇帝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已经知道太子妃被自己打死了?再撒谎皇帝肯定不喜……
      左右为难间,太子叹息道:“孩儿与她实在无法相处,那日大吵一架,孩儿动手打了她……”
      皇帝淡淡地问:“只是打了她?”
      太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道:“父皇,孩儿做……做错了事……”
      皇帝半闭眼:“什么事呀?”
      太子艰难地说:“孩儿下手,下手重了……”
      皇帝冷笑,等了一会儿,问道:“就这事?”
      太子以为皇帝要他包揽下来这事,忙点头说:“就这事……”
      孙公公从屋外进来,端着汤碗,对皇帝低声说:“陛下,和上碗一样,有那东西……”
      太子的心收缩成了一团,他有了极为不祥的感觉,可他不敢相信。
      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一脚,把太子踹到了床边,太子跪倒在地,哭着说:“父皇!父皇!保重身体!”
      皇帝呸了一声:“保重身体?!保重身体你给朕下了金刚石粉?!”
      太子吓得要尿了,可还是负隅顽抗地说:“父皇,什么石粉?!孩儿不明白……”
      孙公公将碗递给了皇帝,皇帝看到碗上面是一层凝固的猪油,被翻开了,油脂下面可以见到细小的粉末。皇帝将碗摔到太子面前:“你自己看!你以为天衣无缝了吗?此粉喜油,用热油浇入,油浮水上,再用冰水镇了碗,粉末就在上面,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不仅下在一碗里,两碗都有!你这个畜生!朕对你这么好,畜生……”他气得没了词儿,只能一个劲儿骂畜生。
      太子绝望地结巴着:“父皇……父皇……您什么意思?孩儿……不……不懂!”
      孙公公低咳了一声:“方才外屋其实有人在梁上盯着呢,盆景下的瓶子和纸已经被挖出来了……”
      太子使劲磕头了:“父皇!是茅道长!茅道长告诉孩儿那种石粉可助长生,孩儿担忧父皇的康健……”
      皇帝愤怒地抄起床边的一个香炉砸了过去:“就是茅道长告诉了朕这是什么东西!你这满口谎言的畜生!来人!”
      太子哭着向皇帝膝行过去:“父皇!父皇!饶了孩儿吧……”
      皇帝喝道:“畜生!怎么能饶了你?!”
      一听这话,太子一蹿身,猛地扑到了皇帝身上,狠狠地掐住了皇帝的脖子:“父皇!不要再逼我了!”
      他在行将成功时遭受彻底失败,一时几乎癫狂,力大无比,事出突然,皇帝根本没有防备,被扼得脸红耳赤,眼睛翻了上去……太子的眼睛亮了,希望的火光再次燃起,他用了全力,喃喃道:“父皇!请你死了吧!快死吧!你早该死了!……”
      孙公公怎么也拉不开太子,一边大喊来人,一边从地上拿起皇帝扔的那个香炉,一下下地打在太子的脑袋上。他虽然想救皇帝,可这是太子,他也不敢把他打死了。一连几下,太子都没有松手,只是鲜血从额头流下来,面目狰狞地继续掐着皇帝脖子。孙公公怕了,终于狠命一击,太子眼睛一翻,一头栽倒在了床下。
      外面的人这时才跑进来,将太子绑了起来。
      孙公公赶快扶起皇帝,给他拍胸口后背,半晌皇帝才缓过气来,拼命地咳嗽,吐出了几口吐沫后,竟然咳出了一口血来。
      孙公公忙去倒茶,让皇帝漱了口。皇帝面色如灰,仿佛瞬间老了,他嘴唇颤抖着,指着说道:“虢去太子之位,下……”他本来想说下牢,可是突然感到疲惫难当,说道:“幽闭,每日跪两个时辰,掌嘴……”
      侍卫们应了,抬着昏迷的废太子出去了。
      皇帝的一边嘴角耷拉下来,一个劲儿地流口水,孙公公对外面说:“快去叫御医!”
      皇帝歪着嘴含糊着说:“宣旨,太子……误国,不孝……为……戾太子……”说完一翻眼睛昏了过去。
      孙公公一边叫皇帝,一边催人快找御医来。等御医来,为皇帝诊了脉,说是痰涌攻心,忙开方子,煎药,然后给皇帝灌药。傍晚时分,皇帝才醒了过来,孙公公见状,捧过来圣旨和其他公文,放到了皇帝床边的小几上,小心地问:“陛下,感觉可好?”
      皇帝示意孙公公将他扶起坐好,无力地问道:“可有什么军情之讯?”北戎不会来了吧?
      孙公公小心地说:“有消息说,西路,三皇子殿下和平远侯,可能是赢了……”他给了皇帝这个好消息,是想也许这能让皇帝高兴高兴,可是皇帝不喜反怒:“赢了?!赢了竟然……未向朝廷传来捷报?!”他咳嗽起来,嘴更歪了,孙公公忙给他捶背,皇帝喘息了一会儿,闭眼养了养神,说道:“去,把四皇子接回宫中。”孙公公见皇帝脸色阴暗无光,赶快应了,心说皇帝病了,真得有个人来帮忙才行了。
      次日,宫中传出圣旨:太子忤逆皇上,已被夺太子之位!

      京城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惊讶,毕竟,镇北侯平远侯两府抄杀的案子逆转时,大家就知道太子犯了错,这些天又听到街头传言说三皇子平远侯那边赢了,皇帝就是为了安抚他们,也得把太子撤了。
      吕老太傅听了消息,短暂地笑了一下,对人说道:“告诉宫里的人,动手吧,让他知道,这是为了谁。”人刚要走,吕老太傅又说:“派人盯上四皇子,好好摸摸他的脾气。”这次可不能再选错了。

      叶中书也得到了宫中的消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叹气:“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早就看出太子心存不良,可是宫中实在难放人,只有个太监能盯着,没想到最后是皇帝自觉发现了……叶中书指使人:“快,找人出城,往大公子他们的方向走!把这消息传给他。”
      其实,用不着叶中书的家人传书,平远侯的人早就一站站将此事传给了行军途中的平远侯。平远侯接到信后,说道:“加速回京!” 太子这么快就被废了!他们需要尽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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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大家的祝愿和拜年,也祝所有读文的jm们羊年顺和,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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