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

作者:俺*******试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国士 (抓虫)


      将近年关的一天下午,被人惦记上的沈汶,在闺房里放下笔,向门口坐着绣花的苏婉娘说:“好了,你来一下。”苏婉娘向外看了看,院子里没有人,走过来,见书案上平摊着一幅白绢,上面画着一盘黑白相间的棋局。

      沈汶拿起笔沾了墨递给苏婉娘说:“用左手写,季文昭。”

      苏婉娘毫不犹豫地接过笔,仔细而笨拙地写了季文昭的名字。沈汶又指着棋盘的上部说:“这里,写‘黑先,白活’。”

      苏婉娘写完了,沈汶吹开了墨,小心地把棋盘折叠了,与一把扇子放在一起,又拿出一个小纸条说:“写几句,跟他说四月初四,午时整,你在城南的香叶寺外的看月亭见他。”

      苏婉娘想了想,提笔写:“春末四月四,桃花剩几支,若想逐春去,城南香叶寺。寺外看月亭,午时景正好,放眼天际边,满目皆绿草。”

      沈汶惊讶道说:“婉娘姐姐,你真是全才!”

      苏婉娘端着架子说:“咱们怎么也得有些格调。”

      沈汶把几样东西包了一个小包,递给苏婉娘说:“收好,十五我们出府就送到观弈阁去。你去求那里的东家把这棋局挂在墙上容人讨论,如果季文昭去了,询问东家这棋局是谁送的,就让他把这扇子和这纸条给他。哦,你不能让老板知道你是镇北侯府的人”

      苏婉娘知道观弈阁是一个茶楼,里面定期设立棋局,是许多棋士下棋和观棋的地方。她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东家会收下?”

      沈汶小声说:“我在夜里去了好几个能摆棋局的茶楼,看来看去,就是这个观弈阁最合适。这个茶楼的东家是个姓包的官人,长得胖胖的,脸上常带着笑。平时总在茶楼里,如果不是他母亲和夫人天天让人来催着,他宁可不回家。据说他爱棋如命,可却下一手烂棋,输了就不愿停,还缠着人下,弄得大家都不喜和他对弈。但他并不悔棋。他就靠着这个茶楼引着名家来下棋,他能在一边看看,有时还能蒙着谁和他下一盘。”

      苏婉娘笑起来:“他倒有趣。”又问道:“就是他收下了,你肯定季文昭看了这个就会四月四去等我们?”

      沈汶说:“会。”这次却没有多解释。

      季文昭既然是国手,必是对围棋有着从心底的喜爱,无法拒绝有关围棋的挑战。沈汶画下的棋谱是《发阳论》里面的一道难题。

      《发阳论》(别名《不断樱》)是举世公认的围棋死活方面最高著作。此书成于1719,是当时日本棋界最高领袖、“井上家” 第四代家族首脑桑原道节,为了培养“井上家”的接班人而精心创作的高级教材。

      书成后,为了防范其他门派“盗”走这部“武林秘籍”,“井上家”实行了严格的保密制度:不但原作当作传世之宝而秘藏不露,就连书中的内容,本家庭之中的一般弟子也无从窥其门径。只有极少数年轻有为而又忠诚可靠的“候补接班人”,才得以在家族的亲自传授下,按部就班地修习书中的题目。

      桑原道节在这本书的跋文中说:“类似棋的配置、结构那样的东西可以称为‘阴’,而棋形中所隐伏手段则可称为是‘阳’。”故此,“发阳”一词,是从特定的棋形中去发现它的“阳”——即发现那隐伏的、行之有效的手段。

      这本书中有许多经典的难题,其惊人之处在于其在局部变化上的博大精深,吸引了几个世代的中日顶级棋士来研究推敲,最终使其达到了尽善尽美的程度,也显示了围棋的深奥属人类所能达到智慧的高端。

      沈汶在漫长无边的孤寂中,曾经观看无数棋手的对局,毕竟,这是她的时代就有的活动。日月更迭,她能感到熟悉的东西越来越少,而围棋却是其中之一。她在那一次次的黑白对局中,有时会想象自己逆时光而返,在看着三哥和大哥或者二哥下棋。久而成精,沈汶就是自己无法下棋,也对围棋中的各种布局和战略都十分熟悉,多种传世的棋谱早熟记于心。

      她有了意识力之后,还试图通过意念能量给棋手提个醒儿,就是集中意识,向对方的思考区域传送自己意念中的图像或者话语。有时,敏感的棋手能收到她的意念,忽发奇想地下一步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棋,进而得胜,快乐不以。沈汶也以此为乐,想象自己是给兄长们指了棋。

      沈汶知道季文昭这年的初春会到京城,前世,他马上就到了观弈阁横扫了京城的棋手,立下了威名。只要这棋局挂在了墙上,沈汶不信季文昭看不出这其中的精妙,能抵抗住诱惑不去深究这棋局本身和其来源的神秘。尤其是这棋谱上写了他的名字,他怎能不向老板问个端详?即使棋谱还不够让他动心赴约,那么那把扇子也应该。

      那把扇子的扇面上简单地绘了一卦,是易经的第四十九卦:革卦。

      史书记载,季文昭,字修明,自幼天资过人,广博群书,自视甚高。他在棋坛上已鲜有对手,在严敬门下几年,得到严敬的喜爱。严敬督促他投身仕途,于治国救民方面一展身手。季文昭也有凌云之志,但他为人清高,不能决定是否该效力朝廷。为此他曾斋戒沐浴五日,虔心祝告,最后得到了革卦。此卦象有“利于变革”之意,他依此做出了决定,独自入京。

      到京后,他先在观弈阁扬名。其后不久,大皇子就派人前往拜问,邀他为幕僚。他见其他皇子尚未成年,大皇子必成太子,日后有掌事之任,他如作为幕僚必有用武之地,就同意了。

      后面的几年,季文昭多次为太子献出有关调整税收、保护农人利益和精简官僚方面的政策,其恰当及时之处,为皇上大为欣赏。季文昭精于博弈,着眼大局,能前瞻预见。而且,他的思维异常敏捷缜密,遇事瞬间能断,断而无误,无数次为太子出谋划策,救急补缺,是帮助太子在被册立后迅速得到朝中众臣肯定的得力助手。

      他的恩师严敬欣赏他的才华,把最喜欢的嫡孙女嫁给了他,也就等于向自己在朝经营多年的广泛人脉表明了态度,谁日后都得卖季文昭几分人情。

      季文昭能力卓越,又得了许多文官的支持,人们说太子登基后,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宰相。

      可惜季文昭无论行了多少谋略,可却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阴谋家。当三皇子年纪渐长,与镇北侯府的儿子们交厚,太子日益将三皇子引以为患时,有人向太子出策:与北戎相谋,外引北戎军入境,内断军援,里应外合歼灭沈家军,除去三皇子所依;再诬陷镇北侯三皇子通敌,让皇上诛杀二人,就可彻底扫平太子登基隐患时,一向以泰山崩前而不动自持的季文昭竟然破口大骂那人愚不可及,自毁江山而不知。

      可此计一出,就得到其他太子心腹的支持,有人说北戎与沈家军两败俱伤,必无力南进,不会祸及江山。还有人云,不行险计,不能成事。

      季文昭以种种推理陈述若沈家军灭亡,北戎必然南进,避无可避,指对方祸国殃民,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

      而对方则说季文昭过于谨慎,束手束脚。三皇子羽翼渐成,如不剪灭,对太子威胁太大。大家身为太子幕僚和东宫官吏,该全心护主,不能置之不理……

      季文昭力证三皇子只是与一武将交好,而以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号召半数群臣,更何况太子外家等诸多支持,皇帝也绝不会容三皇子取太子而代之……

      对方则说若镇北侯策动重兵,多少文官也说不过刀枪剑戟……

      季文昭说镇北侯忠心耿耿,就是他的儿子们与三皇子交厚,也不会因此起不臣之心……

      对方说人心叵测,不能想当然。史上曾多次出现兄弟叔侄兵变,争夺皇位……

      双方争辩一夜,谁也说不服谁。

      季文昭见无法说服对方,就直言询问太子,是否会考虑行此毒计。太子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季文昭大怒,拂袖告辞就往外走。众人都目视太子,太子迟疑片刻,向门边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拔剑向季文昭背后刺去,当场将季文昭刺死于阶下。

      据说当时太阳初升,季文昭眼望东方,死不瞑目。

      太子对外说有刺客行刺,季文昭为护主身亡。因所谈之事太过机密,当夜的知情者后来多被灭口,倒是平远侯逃出的次子张允铮追寻真相,找到了当时在场的一个,严刑下说出了经过。张允铮让人将此事大肆宣扬,可惜那时镇北侯平远侯三皇子都已死,北戎近逼,大势已去,于事无补。

      另一方面,太子也没落下多大的好处。史书评价,太子登基后毫无作为,半壁江山也没有守住,这与他成为皇帝后就不思进取、荒淫无道的人格缺陷有关,也与他身边无治世良臣有关。日后他病死时已知北戎破了长江天险,不日就可达南都,而自己的孩子们都尚且年幼,根本无法与北戎抗衡,不知他是否后悔过杀了季文昭?可以说,他选择放弃季文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也许能成功地登上皇位,但成为明君的希望渺茫。

      这一世,沈汶绝不会让太子得到季文昭这个国士,不仅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季文昭。

      这些,苏婉娘自然不知道,她藏了小包裹,心里想的是对观弈阁的东家说辞,还有,她虽然知道了正月十五她们肯定会出府,观弈阁也正是临着灯市,可怎么才能正大光明地进去?她现在是沈汶的丫鬟,而沈汶肯定会和沈湘在一起,她怎么才能离开他们单独行动呢?

      一般来说,“小孩盼年,大人盼闲”,小孩子最是喜欢过年才对。老夫人和杨氏觉得沈汶是最小的孩子了,一定是孩子里面最向往过年的了。所以临到年关,对沈汶的关注最多。侯府里上下都做了新衣,独给沈汶的红衣服上绣的花最大最艳,还给她配了同样大朵的红色头花,觉得这样才喜庆。

      结果合家过除夕,初一拜祖宗时,沈汶最惹眼,像个走动的大红球,几个孩子见了她就发笑,老夫人和杨氏更是高兴得合不上嘴,给压岁钱格外大方。沈汶用给老夫人和杨氏做的七扭八歪的护膝换来了沉甸甸的银子和金首饰,心中觉得十分值得,让大家笑笑也没什么了。

      她心里惦记着那行将到来的长乐侯府里的灯会。前世,她可不记得府里收到过这样的请柬。长乐侯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是大皇子的外家。这灯会的请柬该是大皇子的意思。看来,接苏婉娘入府还是引起了大皇子的注意,这灯会上大皇子一定会来查看一番的。

      正月初二合家人一些晚宴后,丫鬟们上了茶水,老夫人和杨氏与几个大些的孩子们聊天时,沈汶从桌上拿了几个果子,悄悄地用手绢包了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她做得很小心,一副自以为没有人看见的样子。沈湘眼角看了,噗地笑了,小声说:“你院子里没有吗,要这个时候拿?”

      沈汶也小声说:“我院子里没有这种的,我得拿些,到时候好给张家姐姐,她那次可给了我好的点心呢!”她嘴里的张家姐姐,自然是平远侯府的二小姐张允锦。

      沈卓一听到这个名字,耳朵尖儿就竖起了,探了身子过来,小声问:“你什么时候要见张家姐姐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汶无辜地瞪大眼睛:“我们不见她?这是过年了,她是我的手帕交,怎么能不见?”理所当然的口气。

      沈湘笑着推了沈汶一下:“什么你的手帕交?你才几岁?她是我的手帕交还差不多。”

      沈汶委屈地看沈湘:“怎么不是我的却是你的了?她可没有给过你那么多点心!”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哈哈笑起来。老夫人笑着说:“好吧,也是汶儿的手帕交,湘儿大方些。”

      沈汶马上笑着看老夫人说:“那我能去见她吗?再晚些我给她留的点心果子什么的会坏的。”
      众人又笑了。

      老夫人说:“汶儿又不是属老鼠的,是怎么知道屯东西的?”

      沈湘说:“你留了那么多日子的点心还是别给她了!”

      沈汶焦急地说:“什么叫那么多日子?就这几天的。那我们明天就去见她吧!”

      杨氏笑着摇头说:“大过年的,不能乱跑,你们上次去打扰了人家,这回得下帖子让他们来才好。”

      沈汶在椅子上扭着说:“我只想见张家姐姐,不想见别人。”

      杨氏装着严肃斥道:“怎么能这样没礼貌?得都邀请才好。上次你们去了,张家的大公子不也来陪着你们了。这次也要邀请他,另外,还得说他们带谁来都可以,万一你那张家姐姐想带个女伴儿来呢?”

      沈汶撅嘴:“张家姐姐是我的!她只给我点心!”

      大家的笑声中,杨氏笑斥道:“你这个小心眼的孩子,几个点心就被买了去。”她扭脸对沈毅说:“你下帖子邀请那府的大公子,就定初八吧。”沈毅应了。

      杨氏又对沈湘说:“你请那府里的小姐们,记住两个小姐都要请,大小姐来不来是她的事,可我们这边得有礼数。”又吩咐人说:“若是那府里回了帖,你们那天要多做些点心小食招待客人,替汶儿回礼。”大家再次笑了。

      老夫人对站在沈汶身后的苏婉娘说:“你可看着你们小姐,别让她把那些过了日子的果子什么的给了客人。”苏婉娘笑着应了。

      沈汶哀叹道:“我都白留着了?”一副难过的样子,大家又笑。

      回到院子里,沈汶小声对苏婉娘说:“快把这两天积攒的果子点心都给你的娘和弟弟送去,别等着坏了。”

      苏婉娘也低声说:“原来小姐这两天使劲拿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见张六小姐?”

      沈汶悄声回答:“也不是,是为了给我们去观弈阁找借口。”苏婉娘似有所悟。

      她包了东西,沈汶又持意让她拿了五两银子,就出了侯府,去了一街之外的小院落。一进门,她的小弟弟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苏婉娘的腿。正月里不能哭,苏婉娘忍了半天才忍下了眼泪,她笑着把手里的小包递给弟弟:“快打开,小姐给的,好多点心和果子。”

      小弟弟高兴地接过来,跑到桌边打开,叹了一声,拿起来一个跑到床边递给正要坐起来的潘氏。苏婉娘上去扶起母亲,勉强笑着违心地说:“娘看起来好多了。”

      潘氏坐稳,接过了点心,笑着对小男孩说:“你也快去吃一个吧。”小男孩马上跑到桌子边,坐下拿起一个点心,慢慢地吃起来。

      潘氏悄悄把点心放回苏婉娘的手中,小声说:“我现在吃不下。年前,府里何嫲嫲的侄女天天过来,帮着收拾屋子,买年货。我要给银子,她说何嫲嫲已经付了。”

      苏婉娘想起过年前沈汶让她给乳娘何氏额外的银子,想来是这个意思。她与沈汶几乎片刻不离,但沈汶还是能找到背着她的机会去托付何氏,怕当面让她难堪,可见沈汶的用心。她一时感激,说道:“何嫲嫲是……”她把“是小姐的乳母,应该是小姐吩咐的。”咽下,改口道:“是个好心的人。”

      她在府里这几个月已经看清了沈汶的为人:明明是心机莫测的人,却要在面上表现得毫无心机,蠢笨不堪。虽然有时还觉得一切都不过是沈汶的臆想,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她还要小心地维持沈汶的表象,不能辜负了沈汶对她的信任和恩情。

      想到沈汶说过有关她父亲的话,苏婉娘放低声音问道:“娘,父亲在出事前,有没有和您说过什么?”

      潘氏脸色一变,先微侧脸看了下正在吃点心的小男孩,然后低眼,拉了苏婉娘的手说:“哪里说了什么?他从不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谈公事。”

      苏婉娘手下一紧,刚要再问,潘氏抬眼看苏婉娘说:“你好好在侯府,我能撑一天就是一天,若是我哪天去了……”

      苏婉娘打断道:“娘,别说这样的话!

      潘氏继续说下去:“你就把你弟弟带入府中,别在意苏家的什么家训,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他们家不来养活你弟弟,你就得给他找个活路。如果那府里要个书僮什么的,就让你弟弟去吧。”

      苏婉娘摇头说:“娘,你肯定会好好的,我挣的钱够养活你们了。我还给您雇了个妇人,过了年就能天天来帮衬一下。”

      潘氏叹气道:“雇个人来,那要多少钱哪。”

      苏婉娘忙说:“没有多少,我的月银足够了。小姐……”她再次改口:“小姐让我管着钱,要紧的时候也能接济一下。“

      潘氏立刻瞪了眼睛,聚集了气力厉声说:“你可不能贪她的钱!你父亲守着金银,可从来没有……”她停下,捂着嘴咳了起来。

      苏婉娘忙给她抚胸,一个劲儿地说:“娘,你说什么呀,我不会做坏事的,真要用钱了,也是借……”

      潘氏咳着说:“借……也不成!会落人口实……你不能……我宁愿死了 ……”

      苏婉娘使劲点头:“不借,不借……”

      小男孩跑过来,也帮着给潘氏拍背,一边说:“不借!我也能挣钱……”

      苏婉娘含泪笑着斥道:“什么挣钱?!一边去!好好习字,我可是要看你功课的!”

      小男孩摆手道:“早做了,字都会写了。”

      潘氏边咳边推苏婉娘:“你去……教他字,我歇歇……”说完闭眼躺下了,不再看苏婉娘。

      苏婉娘给母亲盖了被子,到一边看了弟弟的功课,又教了他几个字,可心里却反复想着她娘方才的几句话:说到父亲的事时,娘不看自己。讲到钱,娘的意思是说父亲没有贪过钱。难道她娘知道她父亲是冤枉的?只是不想告诉自己?让弟弟进府是不是也是为了保护他的意思?……

      “姐姐,你在想什么?”她的弟弟摇着苏婉娘的胳膊,苏婉娘一笑:“没什么,胡思乱想。”她现在有些理解沈汶为何要找自己了,有的话需要找人谈谈,不然只在心里捉摸实在太累。

      夜里,苏婉娘把事情讲了,又告诉了沈汶自己的疑问,沈汶想到苏婉娘的母亲前世死了,苏婉娘作为一个青楼女子,线索必然有限,可最后她还是查到了太子身上,很可能她的父亲或者母亲留下了线索。沈汶小声说:“你注意点儿,你母亲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你和弟弟都还小,她大约还不想告诉你们。”

      苏婉娘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拳,沈汶把手放在苏婉娘的手上说:“你别急,一年之内,季文昭应该能查出来是怎么回事,那时去问你娘,你娘就该告诉你了。”

      苏婉娘问:“你肯定季文昭会去查?”

      沈汶点头:“当然。”苏婉娘不语,沈汶笑了:“你至少比上次好些,我第一次说让他来见我,你都不相信。”

      苏婉娘不好意思:“小姐……”

      沈汶笑着说:“叫妹妹更有用……”两个人嬉笑后,沈汶打坐,苏婉娘睡了。

      正月初八早上,沈毅带着弟弟们在前门外迎了平远侯的大公子张允铭,又让马车进了前院,沈湘和沈汶迎接张允锦。张允锦下了车,众人一起去见了杨氏,过了礼。

      出了正厅,几个女孩子走在前面,沈汶问张允锦:“你的大姐姐病着不能来,可她年过得怎么样?吃年夜饭放鞭炮了吗?”

      张允锦摇头说:“她病得出不来院子,我父母去看了她。”看来连张允锦都没有去看那个“大小姐”。

      沈湘叹气道:“她可真可怜。”

      沈汶说:“我们家给你们准备了许多点心,你临走时可要给她带些。”

      沈卓从后面几步凑过来说:“你没听见吗?人病得都出不了门了,怎么能随便吃点心?万一吃坏了怎么办?”

      沈汶心说怎么可能吃坏,只有不够吃才对。可表面惆怅道:“好可惜。”

      沈卓趁机对着张允锦说:“我妹妹从年底就开始存点心要给你了,可是你别担心,我祖母说了,小妹存的那些日子太久了,今天给你们的都是新做的。”

      张允锦半低了头笑着说:“多谢了。”

      沈卓马上说:“没什么,我们到你府上吃了许多,哦,我们那天离开你们家,就去了桂香园,买了好多点心,其中……”

      走在后面的张允铭见状,大声说:“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你们了,得好好与你们下几盘棋。三弟,过来吧,我可不想落下你。”

      沈卓回头说:“我不想下棋,让大哥和二哥陪你。”

      张允铭上前来一把拉住了沈卓说:“三弟别这么谦虚,上次我就看出你棋路很有灵性,这次我们再下几盘。要知道博弈乃是兵家必知之技呀。”

      沈卓苦着脸,眼睁睁地看着张允锦和沈湘沈汶说着话走远了。

      几个女孩子到了沈湘的院子里,丫鬟们上了点心小食,张允锦让自己的丫鬟端上来食盒,打开却是一格格的蜜饯果脯。沈汶欢呼了一声,沈湘忙招呼丫鬟上热水,大家洗了手,张允锦和沈湘开始谈论些这几个月干了什么,偶尔用小勺吃口东西,可沈汶根本不说话,只一个个地品尝张允锦带来的蜜饯果脯,说话时只是把蜜饯递给身后的苏婉娘,让她尝尝,帮着自己记住这个味道,日后好去街上买。

      张允锦笑着问沈湘:“你妹妹这么喜欢吃这些零食?”

      沈湘看一眼沈汶说:“她何止吃零食,吃什么都香!你没看我祖母,吃饭时如果没有我妹妹在一边,就说没有胃口,偏要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饭才好。”

      张允锦捂嘴笑:“这倒是好养活。”

      沈湘也笑:“我娘可高兴了,总说这几个孩子里最不让她操心的就是我妹妹,爱吃爱睡,还那么软的脾气,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像我,总惹她生气……”

      沈汶低头把一个蜜饯放在嘴里,杨氏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杨氏是个粗线条的妇人,大声说话,爱叉腰挥手……

      张允锦说:“我也看出来,你们兄妹都喜欢她。”

      沈湘哼一声:“她最小,还总爱哭,我们几个不都得护着她些?”

      沈汶尽量把眼泪憋回去,前世,她自己封闭了与亲人的交流,总看大家不顺眼。失去后才知道这些人在自己心里的份量。现在,她就在他们中间,有时还觉得不够近。她愿意竭尽全力让他们幸福,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她们聊了半天,又把沈湘收藏的小玩意找出来,各种小巧的泥人兵勇车马,可以列队组合,三个人评价把玩了一番。

      一个多时辰后,门外有人说张大公子要小姐过去,说该回府了。他们出了门,到前面与男孩子们会合,沈汶见沈卓情绪低落,天真地问:“三哥下棋下得好吗?”

      沈卓一转脸不理沈汶,沈湘笑着说:“看着像是输了。”

      沈卓皱着眉说:“我才刚学不久!”

      沈坚笑着说:“的确,三弟,有空我与你多下几次。”

      张允铭也文雅地微笑说:“是呀,三公子有天赋,才不可量,日后我们见了,还要好好切磋。”

      沈卓脸色尴尬,不再理张允铭,对张允锦堆起笑容,问道:“六妹妹玩得可好?”

      张允锦微笑着点头。

      沈卓马上眼睛放光,对张允锦笑:“上次我们谈到兵书,我找到了……”

      张允铭轻咳了一下,对沈毅说:“时间不早了,多谢相邀,我们就此告辞了。”

      沈毅与他客气了两句,张允铭看着张允锦上了马车,就告别而去了。

      沈卓没找到机会和张允锦说话,有些闷闷不乐,对沈毅和沈坚说:“我去书房。”说完,自己走了。

      沈毅看沈坚,沈坚笑着说:“肯定去找有关博弈的书去了。”两个人相对一笑,然后和沈湘沈汶告别走了。

      然后,沈湘要去练练功,沈汶则回自己的院子。路上,苏婉娘小声说:“小姐肯定找到借口了。”

      沈汶微笑点头。前世,她只知道沈卓在十几岁时突然喜欢上了围棋,总拉着大哥和二哥一起下,下得越来越好。现在她才明白了原因:张允铭一定是在围棋上把沈卓打得大败,激起了沈卓的好胜心。既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后面就好说了。

      她对苏婉娘说:“我们去看灯的时候,你得了我的提醒,就这样说……”

      苏婉娘点头,暗暗记下。

      现在就等着元宵节那天了。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时尚先生
    快乐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015617/1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