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若你乘风而归
(一)
“我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男人坐了下来,鸵鸟一样的影子在地板上抖动了一下。
塞西莉亚睁着看不见东西的眼睛,空洞但又肯定地问:“年轻的先生,您说您会治好我的眼睛,条件呢?”
对面的男人摸着腕上的手表,笑得轻松而安静,安静地仿若能听到腕表上,时针分针遥望,交汇,咬合,分别的咏叹调。
“你倒是考虑周全,女士。”
女孩假笑了一下:
“孤儿院的孩子,怎么可能敢有天下掉馅饼这种——白痴的奢望呢。”
男人不说话了。没有言语的世界对于一个盲女而言无疑是恐惧的,未知的恐惧。她也不敢多吭声,脑内却是一片滔天海浪。听声音,这是一位瘦弱而捉摸不透的青年。或许他还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也许像一位真正的教授,腋下夹着厚厚的书,西装革履?不过,他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和他一起坐了不过几分钟,塞西莉亚觉得,自己也变得口若悬河起来。①
“啊,女士,你貌似并没有告知我你的名字。”
“……塞西莉亚。您要是觉得麻烦,直接叫我‘西’吧。”
“噢,真是个可爱的名字——西,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孤身一人,一直都是,您呢,先生?”
“我?”
他仍然保持微笑,这是一个如同雕塑一样,冻结的微笑。
“我也是,”
他端起茶杯。
“孤身一人。”
(二)
雨季。
手边的伞散发着湿热的气体,玻璃瓶里的花有些恹恹的。这是一个粗心的女士。而且,她的情人对她很不上心啊。
我这么想着。
“福尔摩斯先生?”
来人在我对面坐下。我快速抬头,看着这位妆容华贵的女士。她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这是这次的酬金,谢谢您帮我找回我朋友的东西……”
女士的声音和她的外表倒不太相符,粗哑得像位先生。或许是她这次的“寻物活动”让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旧友,黯然神伤,伤感了一个晚上吧。
我抬手看了下表,放下环抱的手。
她见我不说话,只是瞧着她,便不自然地笑了笑,试探性道:
“先生?”
“女士,”我直截了当地开口,“您还有事没对我说,是吧。”
她的印堂有了明显的褶皱,嘴角僵硬而顺理成章地上扬了一些。这说明她在厌恶这个问题,也可以说是想隐瞒一些事情。
“我其实可以不要酬金的。”我加了句。她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僵持了一会儿。音乐是个很好的调剂品。这位女士显然是个不太聪明的人。放的音乐太温柔,都是容易沦陷的那种。并不适合在“谈判”的时候出现。
她终于妥协。
“我之前撒了点谎,”她讷讷地说,“玛莎她有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没死。但是他们至今消息全无。”
我挑了下眉,说实话,我并没料想到,这位女士心念念的,想要隐瞒的就是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奇怪……又或许是被领养了,换了姓名吧。”她不安地盯着桌上的花,望着那落下来,沾了风尘的玫瑰花瓣,“但愿别再发生什么了。②”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福尔摩斯先生是有兄弟姐妹的吧?”她突然发问。
脑子里赫然出现了那个发际线危险的胖子,以及,另外一个存在感弱小的小小的花栗鼠女孩。
我默许。她舒了口气:“真好啊,兄妹扶持,兄弟彼此照应,那两个孩子……应该没什么事吧。”
扶持?照应?
兄弟啊……
我哼了一声,
“但愿。”
(三)
“吉姆,这是你的作文?”
一叠纸甩到了桌子上。留着寸头的小男孩还含着棒棒糖,用大而深陷的浅色眼睛,含着笑意回应:“一点不错——不过我可没打算交,否则,希瑟太太可是会吓坏的。”
坐在轮椅上的男孩鼻翼扇动了两下,带着嘲讽:“吉姆,你这不是吓坏人家,你是要吓死人家——‘我的梦想很简单,建立一个举世无双的犯罪帝国。从此世间一片纯粹’?”
“噢,詹姆斯。”吉姆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了下来,牙齿一用力,轻松咬碎了扁平的糖块,“我想要的是一种纯粹的生活,你看,大人们渴望欲望,我们就给他欲望;大人们渴望权利,我们就给他权力。然而,这种给予是有一定条件的,并不是无偿的,他需要用自己的能力去证明自己足以能够得到这些他想要的东西,这么平等的交易,难道不是另一种方式的乌托邦吗?”
詹姆斯被哥哥的想法惊了一下,眼神一暗,暗得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你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了?”“书?”
男孩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再次坐回椅子上,两条细白的腿一晃一晃地,惹得椅子发出咔咔咔的噪音。他的声音没有波澜:“我看到书架上有本暗红色的书,外皮挺好看的,就翻了一下,受了点启发。不得不说,那是本很好的作文素材。”
作文素材?别逗了。詹姆斯凝视着吉姆,他不确定这家伙知不知道,那本“书”,是他一直以来的日记本。
或许是维多利亚时代落下的习惯,他一直都在记日记。一部分是一些平常小事,另一部分,是他隐隐约约能想起来的,那时候的记忆与信条。
一个长期处于犯罪世界的人,其实是尽量克制自己远离这个领域的。或许只是因为他想要尝试一下和以往不太相同的生活。另一方面,这也算一种实验吧:他想看看,一个人是否能够一边用笔墨记载着疯狂想法的同时,避免自己成为那个疯狂的人。
而此刻,他倒是率先得出了一个实验结果:
他的双胞胎哥哥,吉姆·莫里亚蒂,倒是一个坦坦荡荡的,集疯狂想法与行动于一身的小疯子。
“詹姆斯怎么了?”吉姆懒散而好奇地睁大眼睛询问,他一手把玩着一个小士兵玩偶,说道,
“行啦,我说了我不会交这篇作文的。别皱着脸,难看死了。”
他边说边把玩偶丢给自己的弟弟。
后者接住,斜着眼望了眼窗外的栽种的珍珠梅,抿着嘴不说话。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说?
他在心里默默地问。
回答他的,只有冗长的伦敦白昼,与并不存在的花香。
(四)
莫里亚蒂家有两个孩子。
吉姆·莫里亚蒂,还有詹姆斯·莫里亚蒂。
只不过,如今的人,大都只知道吉姆·莫里亚蒂。
两兄弟刚刚可以摇摇晃晃走路的时候,不知为何,弟弟詹姆斯被摔倒了地上,折了一只腿,至此成了半个瘸子。没人知道原因,只有当事人自己带着一份对于自家兄弟朦胧的猜疑。;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弟弟懂事开始就一直待在家里,似乎要自学成才(这似乎也是卓有成效),哥哥便和其他孩子一般(好像也有些不一般),每天读书,玩耍,成长。
吉姆喜欢粘着弟弟,但是又会时不时的,一个人关在小房间里鼓捣着什么玩意儿。十足的阴晴不定;詹姆斯性子安静,举手投足有股十九世纪老绅士的风度,骨子里很是传统,然而偶尔说起话来却带着点尖酸刻薄的味道,有时候却分外幼稚——传统到了一定的程度,也许就成了这样。
两兄弟的性子有同也有异,最为让人可怕的是……明明看起来很容易辨别的人,这两个人,一旦他们决定恶作剧一下,没有人能够轻松分辨出两人的差别。
无疑,某种程度上,两位莫里亚蒂有着他们父母所没有的聪慧。
聪慧到,他们可以轻易隐匿自己的存在。
(五)
“我杀人了。”
知更鸟说。
坐在轮椅上小憩的少年,听闻,睫毛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睁开眼睛,浅色的眸光扫在前方。詹姆斯缓缓转头,对上一张戴着知更鸟面具的脸:“卡尔·鲍尔斯?”那是一个强壮又自大的孩子,喜欢嘲笑弱小,欺辱别人。
“我做的不对吗?”吉姆没有取下面具,所以看不清神情。但是语气是欢快的:
“我让他永远闭嘴了。再也没有人嘲笑你的腿,那些可怜的小男孩们也不用受他欺负了。”
他该怎么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得了吧,是谁故意把日记本留在书桌上想要看看这个男孩是如何表演的?
所以,收敛起来的罪恶,聚成了嘴边的一句:“以恶惩恶,你倒是学得快。”
……
“做的不错。”
但是……
还是有纰漏。
得到肯定的吉姆立刻兴奋了起来,虽然这份兴奋并未喜形于色:“我就说,咱们会等着瞧的。”他是指之前自己嘲讽他游泳技术的事。他的演出还是有些急躁,这倒也能理解,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我不是个孩子。”大概看出了这个老气横秋的兄弟的心思,吉姆忽然严肃了起来,五官冰冷,娃娃脸没有生气,竟有些可怕。
他一步一步走进詹姆斯,双手慢悠悠地撑在轮椅两侧,像个王者一样俯视着对方:“我都干掉了一个人,我甚至都不曾感到后悔、可怕、愧疚,甚至是一丝丝的……迟疑。就是这样,你还觉得我是个孩子?”
詹姆斯有些不习惯这个姿势,被人俯瞰的姿势。这个孩子的眼里没有往日的急切与炫耀,甚至没有任何情感可言。这和曾经,他站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街头,看着来往的人群,是一样的眼神。
不……甚至比他还更胜一筹!同样的眼神,由一个稚嫩的身躯来演绎,无疑更为可怕。
对,可怕。
就和莱辛巴赫瀑布那次一样,有一瞬间的,这样的情感。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坠落到什么样的,另一个瀑布。
(六)
莫里亚蒂家族算是个世家。
这家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位天资聪慧的数学天才,一位在英格兰西部当站长。
只不过,当时的人,大都只知道詹姆斯·莫里亚蒂。
“如同蜘蛛一样,步步为营,所到之处必为埋线的犯罪艺术家。文质彬彬,却没有心。他的名字令人颤抖,眼神令人生畏,他的声音,讲起数学理论来头头是道,带点贵族的雅致,而当他论及犯罪与案件时,每说的一个单词,一句话都是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吐着瑟瑟的信子,冷不防会在什么时候给你来一口……”
“没人知道,这条毒蛇从瀑布那里活了过来,来到了一个新的时代。”
我关上暗红色的本子。一个人立在灰暗的房间里,微微抬鄂注视昏黄的光线。每一颗尘粒都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让人头脑发胀的地步。
莫里亚蒂家的旧址闲置着,没有出售。许久没有人打扫的荒屋,这本暗色书皮的日记倒是显得颇为明亮。
打破呆滞的是电话铃声。我的铃声被我的妻子换了,这让我适应了一段时间。名字……记不住了。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思维殿堂既然存留了一些空间给家庭与朋友,那其他无用的东西也不得不消除一些了。
这么想着,我把本子揣进了兜里。
(七)
“詹姆斯,和我聊聊天吧。”
已经在天台上死过一次的人,还是这么聒噪。詹姆斯边灌墨水,边用余光瞥着镜子:“真是……到现在都甩不掉你。”“有什么呢,反正也无聊。再说了,我才比不上您这个老古董呢。”镜子里的人自从第一次出现时,就是如此的理所应当。吉姆在镜子里伸了个腰:“嘿——活着真好。”
詹姆斯讥笑了一声:“你可是说过,死亡的平静远超过生的热烈。”“啧,我这种死法,够热烈的,回归不了平静了,难免会起点波澜。”镜子里的人影甩动着脑袋,看起来异常平静。
“我说,兄弟,你现在在哪?东欧?哇哦,有着异域风情的布局?你还挺有情调的嘛。”
“那可不比上你。我在等猎物,你知道的,我们亲爱的福尔摩斯们。”
“等?难得你有耐心。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看起来什么心思都没有,其实着急起来比谁都疯狂。”
“疯狂?得了吧吉姆,我的小疯子,论这个谁比得上你呢。”詹姆斯抽出时间拿起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想起一件小事。
那是一个难得燥热的夏天。詹姆斯坐在轮椅上在后院里晒太阳。院子里刚刚种下了飞燕草,连翘已经谢了,但仍然有大片的绿茵依偎在脚边。过几天是他和吉姆的十三岁生日。约克和玛莎早早出门采购了,家里只有兄弟二人。
詹姆斯还未睡上几分钟,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是捧包装精致的花束。“隔壁阿姨送的。”穿着兰色短裤的吉姆盘坐在草坪上,指了指外面,“好像是今天结婚。路上拦着我,给了这捧花。”这是吉姆难得正常的在讲话,詹姆斯瞬间有种祖父看孙子长大的感慨。
“听她用甜腻腻的强调叫我,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情。”正常不过三秒的糟心弟弟拍了拍草坪,双手撑在膝盖上说,“我们俩长得那么像,如果以后我们中的一个人结了婚,婚礼当天换成另外一个人去当新郎,会不会很好玩?”
詹姆斯被他逗得面无表情:“那你一辈子都结不了婚的,先生。我还以为你会说在婚礼上发生了什么命案。”
“希瑟太太说了,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
“我可不知道你是这么容易听进别人话的人。”
吉姆一下子站了起来,从身后环抱住詹姆斯,看起来就像是亲密无间的两兄弟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一直很听话呀,詹姆斯。我想,以后如果你先结了婚,我就要这么干,如果你的新娘认不出我们俩,那么……”
他顿了一下,瘪瘪嘴:
“她也没什么存在的理由了。”詹姆斯被他噎住,不过依然快速回应:“那你是真的一辈子都结不了婚了,小疯子。”“结不了就不结了呗!”吉姆依然保持环抱的动作,“两个兴趣相投的人走到一起结合,再诞生出一个新的生命。难道只有结婚才是这样的吗?”
詹姆斯抬头,刚好对上吉姆的眼睛。高温炙烤着露在外的皮肤,汗水缓慢地顺着轮廓,落下,落地无声。呼吸绵延,好像有两个世纪那样长。
“要说兴趣相投,没人比我们俩更合适了。”吉姆轻声说。詹姆斯当时想,现在也这么想的——那时候,吉姆的说话声,简直轻的要命。
“这就是兄弟嘛……‘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这是剧本里说的吧。”
“不,”詹姆斯低下头,把捧花凑到鼻子处,吸了口气,
“就连死亡都是无法分开的。”
(八)
伏尔塔瓦河淌过暗礁,伫立起一个小小的门槛。最夺目的水晶店,最可爱的木偶戏,整点一到,十二门徒便会轮番来报时。
这里是捷克,布拉格广场。
麦考夫·福尔摩斯取下帽子,握着咖啡杯坐在长椅上。脚下的鸽子争先恐后往他的皮鞋扑腾,他有些招架不住这些热情的小鸟,连连躲闪,略显笨拙。
当——
钟声响了。与之同时,他掏出手机。一看,皱了下眉毛。
“夏洛克,你居然会跟我视频通话。”
“闭嘴麦考夫,要不是雷斯垂德谁会懒得和你视频。噢,你又胖了。原来出差这么滋润啊。足足三磅。”
“差一点呢,夏洛克。积点口德吧,为了我还未出世的侄女——”话音未落,身上被什么东西啪叽一声给击中了。弄得他神色有些不悦。肇事者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见到这位五大三粗的大叔,紧张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抱抱抱抱歉!我只是想扔个许愿池硬币……您离水池太近了……”
这是想说他体积太大挡着人丢硬币了吗?
麦考默默解除了视频通话,坐直身体尽量做出英国好绅士的做派:“敬爱的先生,劳烦您下次虔诚一些,等走近了再扔好吗。否则水神晚上会从镜子里爬出来找您聊聊的。”
年轻小伙子听了,有些夸张地鼓起眼睛,弄得麦考夫一脸莫名其妙。难道是他说得太狠了吗?现在的年轻人承受力也太小了吧?
“呵呵,这位先生,或许水神真的会通过镜子和人聊天呢。”一旁戴着大丝巾晒太阳的老妇人突然来了精神,乐呵呵地搭讪道,“我半年前啊,就见过一个小伙子对着一个漂亮的小黑镜,嘟嘟囔囔的呢。”
麦考夫本是没什么心思听的,然而听到这一截,不免想起几个月前自家弟弟给自己回报的情况:
已死的吉姆·莫里亚蒂,与詹姆斯·莫里亚蒂,通过镜子交流。
而现在,他们……都死了。死因很简单,无非就是他们与自己那糟心弟弟打斗时心里释然,英雄式地,开枪自尽了。只是,躯壳虽死,还会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吗?就像那时,吉姆·莫里亚蒂明明死在了医院楼顶,过不久他们却被告知这伙计阴魂不散地藏在一面镜子里,和自己的孪生弟弟共用一个躯体。
他就说,灵异的事情,最是棘手了。更让人头痛的事,夏洛克这个熊孩子去了趟莫里亚蒂家的旧址,问他发现了什么他也闭口不提。
算了,不管了。
麦考夫喝了口咖啡,摸着小肚皮。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罢了,那么多事情……就让晚风带走它吧。
(九)
死亡后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好奇的。詹姆斯也不免俗。
他感受到自己飘荡在空中,但只要集中精力便可以踩在软绵绵的地面上,像个幽灵一样,慢慢行走。
哦不对,用词不当。他本来就是幽灵。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这不科学。或许是死亡后遗症?吉姆也不在身边,或许是死了两次被超度了?当他拐进一个角落,看清眼前的咖啡店时,他想起来了。
六年前的美国。他找到了一个叫做塞西莉亚的盲女。这个聪敏果断的女孩是枚很好的棋子,他答应会治好她的眼睛,现在应该是他们的谈判时间。
透过玻璃窗,他能轻而易举看到里面的情形。就连声音……上帝,大概是幽灵的福利吧,里面的声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当时的他在问塞西莉亚是否有兄弟姐妹,简单的客套话罢了。
“没有,我孤身一人,一直都是。您呢,先生?”女孩这样问。
詹姆斯赫然有些不想继续注视下去,他清楚记得当时的回答。讽刺的是,当时的他只是为了官方形象而隐瞒自己还有个哥哥这件事。现在他倒是“梦想成真”了。
“当然。”
里面的人说。
他难得的诧异又震惊。詹姆斯回了头。
男人微笑着说:“我有一个小弟弟,他聪明极了。”
塞西莉亚也更着笑了一下:“那您一定很喜欢他。”
对方点了下头,笃定极了:“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他了。”
晚风打在身上,虽然他只是一个幽灵,但是那种感觉真切得不真实。
吉姆。
他撑着玻璃,
吉姆·莫里亚蒂。
男人与女孩告别后,站在玻璃窗前,歪了下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
(十)
吉姆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梦到自己坐在咖啡店里,和一个女孩谈话。这个女孩他有点印象,叫做塞西莉亚。是詹姆斯以前收留的一枚小棋子。看来他是又回到了詹姆斯的身体里,还是在六年前。
当对方问自己是否有兄弟姐妹时,他突然好奇,当时的詹姆斯是怎么回答的。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有一道奇怪的视线。他立马侧头,却发现空无一人。
愣了几秒,心里有着不确切的了然。
詹姆斯。
而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他感到有一匹硕大的怪兽在撕扯他的身躯,他的灵魂。吉姆眼睁睁看着自己再次飘回了空中,而那个身躯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向前直走。
詹姆斯——?
詹姆斯——!
“你在叫我吗。”身后有动静。吉姆看看远去的身影,又不敢相信地回头。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对视了,两个人飘在马路中央。也许赫德森太太看到了会吓晕过去?
“我说过的,就算死亡也分不开的,兄弟。”詹姆斯双手插在裤兜里,眼角的皱纹愈来愈深。当他话音一落,整个人慢慢开始像携带着厄运的落花一样,从脚开始模糊,如同化沙。
“你……”吉姆张张嘴,立刻,同样的感觉——他也开始和自己的兄弟一样,从脚开始慢慢化沙。
砂砾被风抛了起来,卷向苍白的天穹。詹姆斯已经只剩上半身了。而吉姆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咱俩就是天生一对的怪物。死亡的方式都是那么特别。”吉姆笑得分外猖狂,詹姆斯轻轻叹息,他朝吉姆挥了挥手。
“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这个小疯子。”
只剩一个头了。
吉姆勉强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回应性地抬起:“你知道就好,所以,放弃吧,你甩不掉我的。”
对面的身形完全消失,只有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氤氲在慢慢平静下来的世界里。
“人要重信守诺,小疯子。”
消失了。
两个人。
(零)
回到221B的时候,赫德森太太正在做饭。
这麻烦但亲切无比的老夫人一看到我便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轻点声夏洛克——雪伦刚刚才睡下。”
孕妇总是嗜睡而麻烦的,这一点让我有时候有些头疼。
我脱下大衣,冲赫德森太太比了个了解的手势。她便心满意足地去关火去了。
上了楼,我十分体贴地进了房间。
我的小妻子向左侧卧,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听她的呼吸,应该是睡着了。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坐回书桌,打开笔记本电脑。等电脑开机的时候我打量到了妻子放在一旁的手机。这姑娘应该是在听歌,屏幕上,歌词放映到一半,我又看了看,发觉这就是她给我换的铃声。
The monster.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电脑加载好了以后,我把日记本里重要的部分都输了进去,加上密码后,再退出。
但愿这是个永远的秘密。
后方有了声响,我侧身道:“醒了?”
妻子揉了下眼睛,显然还处于迷糊中:“不是,风有点大,我换个位置。”她像只小老鼠拱了拱,又倒头睡下了。我关上电脑,走过去,替她关了点窗子。
起风了。
是该裹紧点被子了。
不过,这也许不值一提吧。
-END-
插入书签
①这句话借用东野圭吾先生的《圣女的救赎》。
②英国习俗:玫瑰花落象征着厄运的到来。
之前说上一篇是自己的最后一篇神夏同人,后来觉得两个莫里亚蒂的交锋还没怎么交代清楚,直接完结不太好……所以就有了这篇。两个人的羁绊可能永远都无法切断,就连死亡也无法将其斩断,我是这么想的:)结尾那里,倒不是说什么莫里亚蒂又要来了,只是一些新的冒险和大事又要上演了。风起的时候,有离别,有祝福,有诺言,也有惊喜。仔细想了下,两只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种无法代替的亲情,友情……算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吧。
最近蕾哈娜的the monster简直洗脑循环啊……小伙伴们应该已经听过了,再次放上歌词(歌词写得贼溜!)
I'm friends with the monster
我是怪物的朋友
That's under my bed
那就在我的床下
Get along with the voices inside of my head
同时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叫嚣
You're trying to save me
你试图拯救我
Stop holding your breath
不要再屏住呼吸
And you think I'm crazy
你觉得我疯了
Yeah, you think I'm crazy (crazy)
是的 我的确是疯了
I wanted the fame, but not the cover of Newsweek
我追求名望 但不想上纽约周刊的封面
Oh well, guess beggars can't be choosey
喔 想想吧 乞丐是没什么可以挑挑拣拣的
Wanted to receive attention for my music
想得到别人对我音乐的重视
Wanted to be left alone, the public excuse me
想独自呆着却被公众打扰
Been wanting my cake, I need it too,
想来块蛋糕 我同样需要
wanting it both ways
想左右逢源两者兼得
Fame may be a balloon cause my ego inflated
名望可能就像气球因我的自我而膨胀
When I blew seep it was confusing
当我把它吹漏气时那真是令人困惑
Cause all I wanted to do is
因为我所求的不过是像李小龙
be the Bruce Lee of loose leaf
那样书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
Abused ink, used it as a tool when I blew steam
泼墨吹气 成就一副写意之溪
Hit the lottery, oh wee
彩票中奖了哦耶
With what I gave up to get was bittersweet
我放弃了些许只得了苦乐参半
It was like winning a huge meet
就像是一场相聚的盛宴
Ironic cause I think I'm getting so big I need a shrink
如此讽刺因为我膨胀太过就要萎缩
I'm beginning to lose sleep: one sheep, two sheep
我开始失眠开始数羊 一只 两只
Going cucko and cuckier as Kool Keith
像库尔基思那样咕咕叫
But I'm actually weirder than you think
但我实际上比你想要的更怪异
Cause I'm I'm friends with the monster
因为我 我是怪物的朋友
That's under my bed
那就在我的床下
Get along with the voices inside of my head
同时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叫嚣
You're trying to save me
你试图拯救我
Stop holding your breath
不要再屏住呼吸
And you think I'm crazy
你觉得我疯了
Yeah, you think I'm crazy
是的 我的确是疯了
Well, that's not fair
哦 那不公平
Well, that's not fair
哦 那不公平
Now I ain't much of a poet
我称不上诗人
But I know somebody once told me to seize the moment
但我知道曾有人教我抓住机遇
And don't squander it
不要白白失去
Cause you never know when it could all be over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何时结束
so I keep conjuring
所以我明天还会继续变着戏法
Sometimes I wonder where these thoughts spawn from
有时我会想这些想法是从何而来
(Yeah, ponder it Do you wonder there's no wonder
哦 想想看吧 为何你难怪失去了理智
you're losing your mind the way you're brought up)
偏离了长成的思维模式
I think you've been wandering off
你知道你已迷失在远方
down your and stumbled upon Jeff
偶然间发现
Cause I needed an intervention in this to
因为我需要一次访谈节目提供给
intervene between me and this monster
我与怪物之间的
And save me from myself and all this conflict
拯救自己 远离纷争
Cause the very things that
因为我杀死自己的欲望
I love is killing me and I can't conquer it
是如此强烈难以阻挡
My OCD is ' me in the head
我的强迫症把我脑子撞得叮当直响
Keep knocking, nobody's home, I'm sleepwalking
继续敲门 家里没人 我在梦境
I'm just relaying what the voice of my head saying
我仅仅传达着头脑中的声音
Don't shoot the messenger, I'm just friends with the
别枪杀信使 我仅仅是他的朋友
I'm friends with the monster
我是怪物的朋友
That's under my bed
那就在我的床下
Get along with the voices inside of my head
同时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叫嚣
You're trying to save me
你试图拯救我
Stop holding your breath
不要再屏住呼吸
And you think I'm crazy
你觉得我疯了
Yeah, you think I'm crazy
是的 我的确是疯了
Well, that's not fair
哦 那不公平
Well, that's not fair
哦 那不公平
Call me crazy, but I had this vision
叫我疯子 但我的脑海中有一副图景
One day that I'd walk amongst you regular civilians
有一天我会走在人群之间 就像普通人那样
But until then drums get killed
但当鼓被敲破的时候
I'm coming straight at
我会径直袭击
Emcees, blood get spilled and I
鲜血溅出的瞬间
Take it back to the days that I get on a Dre track
让我回忆起我走在小道上
Give every kid who got played gat
给每一个孩子手枪 他们讲在手里把玩
Pumped the villain and shit that say back
吸引着恶棍和渣滓回过来说
To the kids who played ‘em
朝向那群玩□□孩子
I ain't here to save the fucking children
我不可能在这里拯救这群孩子
But if one kid out of a hundred million
但是在成千上万历尽挣扎的孩子中
Who are going through a struggle feels and
如果有一个能感觉到
relates that's great
它的不凡奇妙
It's payback, Russell Wilson falling way back
当重放开始时 虽然忧思老早就不行
In the draft, turn nothing into something,
但他仍能在草稿上化腐朽为神奇
still can make that
从金色的木块中
Straw in the gold chump I will spend in a hay stack
找出那根稻草 我要效法将侏儒怪藏进干草堆里
Maybe I need a straightjacket, face facts
也许我需要一件紧身衣
I am nuts for real, but I'm okay with that
面对现实 那就是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疯子 但是我很好
It's nothing, I'm still friends with a
因为那没有什么 我仍是那个的朋友
I'm friends with the monster
我是怪物的朋友
That's under my bed
那就在我的床下
Get along with the voices inside of my head
同时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叫嚣
You're trying to save me
你试图拯救我
Stop holding your breath
不要再屏住呼吸
And you think I'm crazy
你觉得我疯了
Yeah, you think I'm crazy
是的 我的确是疯了
I'm friends with the monster
我是怪物的朋友
That's under my bed
那就在我的床下
Get along with the voices inside of my head
同时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叫嚣
You're trying to save me
你试图拯救我
Stop holding your breath
不要再屏住呼吸
And you think I'm crazy
你觉得我疯了
Yeah, you think I'm crazy
是的 我的确是疯了
Well, that's not fair Well,
哦 那不公平 哦
Well, that's not fair
那不公平
-
两只疯子依偎取暖(???)也挺适合本文的……总之,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