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里

　　死神代理，编号0508（一）

　　德库拉小城，翡冷翠一样的夜色凝固在空气里，列车总站的站台方向传来“咣铛咣铛”的声响，估计是睡眼惺忪的老站长又靠在围栏上打瞌睡了，做工精致的铜铃在他前飘后摆的状态下发出清脆的铃铛声。最后一班车在发出一声“呜呜呜”的汽笛后离开了车站。
　　风冷嗖嗖地吹过德库拉，夜已经很深了。
　　奥塞尔街，这是一条位于德库拉列车总站附近的小路，静悄悄的夜里显得格外偏僻。
　　一轮圆月高高地悬挂在寂静深邃的夜空里，让鹿尘想起一个禅师给他泡过的一杯茶。月光在鹿尘和鹿尘面前的警长身上洒了一层水银，他俩的影子在月光下铁皮灯灯光里变成了六道长短不一的黑影。可谓是古中国唐朝时期的诗人李白所写的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个时候鹿尘还不忘记回味自己学习到的古诗文，他真心替那个号称是他老师的闷骚禅师感到欣慰。
　　而此刻鹿尘和大胡子警长双目相对，他已经紧紧地盯着鹿尘有半个小时了，眼皮子都不带眨，这个大胡子警长估计有四十三岁，穿着德库拉警署发放的警服，腰里别着一根警棍。
　　当然，除此外鹿尘似乎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从枪鞘里拔出的那一把看上去威力十足的警枪上。
　　他们俩就这么隔着一米半的距离对视着，警长皱着眉毛，用一种打量犯人的眼光瞄着鹿尘。
　　如果鹿尘是一个值夜班的警长的话，在半夜三更看到这么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披着斗篷扛着一把镰刀在街上来回转悠的家伙，鹿尘想他也许同样会拿出自己身上最值得炫耀的武器指着这个似乎在玩Cosplay的神经病，兴许鹿尘还会让他拿出自己的暂住证或者把他“请”到警局去喝杯茶。
　　鹿尘泡茶的功夫和技艺绝对是令人惊喟的。
　　可惜鹿尘不是警长，鹿尘是那个扛着镰刀披着斗篷的神经病……
　　鹿尘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然后避开大胡子警长的目光叹了口气，今天晚上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总不能真的勾了大胡子警长的魂去交差，最近魔鬼法吉特查得可是紧得狠，随便勾一个魂魄去交差，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的差事还真是让人悠闲得觉得有点惨淡，鹿尘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勾到一个魂魄去交差了，鹿尘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选择了一个正确的工作。他明明是一个魔鬼，堕天使和魔鬼梅菲斯特的后裔，可是如今却凄惨得要给上帝工作充当死神来养家糊口。
　　鹿尘想自己还不如去做一个大神棍，教教隔壁家的小魔鬼唱唱歌跳跳舞没事写写诗。
　　这个时候看上去回家睡觉似乎是最好的选择，鹿尘嘿嘿一笑，然后转过头放开步子踏上了回去的路，大胡子警长似乎对鹿尘有所畏惧，他收起了警枪，没有跟上来。
　　鹿尘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大胡子在一星期后会死在一场车祸里，那个时候再勾他的魂魄也不迟。
　　在回去的路上，鹿尘又经过了那一溜长长的阑珊篱笆，绕开篱笆后探出的鸢尾花，鹿尘再一次看见了一块熟悉的木牌，上面用古老的拉丁文写着“夏洛特花园”，这个花园过去有个叫梅骁的主人，在德库拉小城一代极其有名，据说他是来自中国的煤老板，典型的暴发户。也有人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歹徒，跟犯罪团伙一起在旧金山一代打家劫舍。因为梅骁是一个很优秀的火枪手，开枪从来不带瞄准的，说打人哪里就打人哪里。
　　在那个时候他一度是德库拉这座城里年轻人崇拜的偶像。
　　不过这些都只是德库拉街坊里的舆论，真正值得相信的部分，也就只有梅骁在一个雨天来到这座城市，带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撑着一柄黑色的伞，骏马拉着他的财富，他买下了此刻我面前的花园，然后取名叫做“夏洛特花园”。
　　梅骁在花园里种起了香樟树和鸢尾花，他常常邀请来往的路人进来陪他一起喝自己从中国带来的普洱茶，然后路人走后，梅骁就自己坐在摇椅里晒太阳，哼小曲儿。后来梅骁老了，因为心肌梗塞，死在了他的摇椅上，梅骁没有孩子，他在遗嘱中提到把整个花园送给了那个在德库拉城里乞讨的小女孩儿爱丽丝。
　　人们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很吃惊，包括那个靠爱丽丝乞讨赚钱的人贩子。人们只知道，梅骁在生前只是喜欢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两个面值并不大的硬币塞给爱丽丝而已，偶尔的时候，梅骁还会抱起爱丽丝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给她橡皮糖吃，然后给她讲起关于一个名叫夏洛特蒂法的女孩儿的故事。
　　“她有长长的黑发，欣长的眉毛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梅骁总是笑眯眯地说，“她高兴的时候会唱悲伤的歌谣，伤心的时候，会跳欢乐的舞蹈。”
　　在梅骁死后，以乞讨为生的小女孩儿爱丽丝俨然成了德库拉小城的富翁，人贩子更高兴，他替爱丽丝变卖了花园，然后用得到的钱过上了富裕的日子。爱丽丝因此也得到不少的嘉奖，她不用再到街头乞讨，而是很快的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女孩儿。
　　爱丽丝长大以后，有不少的男孩子追求她，他们贪慕她的美色，觊觎她的财富。于是他们带来了烈酒和毒品蛊惑爱丽丝，在爱丽丝十八岁成人的那一天，城里的人们发现她站在高高地钟楼之上，然后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穿着白裙的爱丽丝就翻过栏杆跳了下来，变成了道路上的一滩妖艳的血花。
　　人贩子和玷污爱丽丝的男孩们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花园的新主人把它租了出去离开了德库拉搬去了很遥远的城市，传闻说有人听见爱丽丝哭喊的声音从花园新主人的卧室里传出来。
　　*
　　鹿尘在这座名叫德库拉的北欧小城里已经很多年了，他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从中国派到这里管辖这里的生死轮回。三十年前的一个冬天，落日黄昏，梅骁坐在那张摇椅里仿佛睡着了一般，雪花一片一片地被风吹落在他的面庞上，那个时候鹿尘就站在他的身边，带走了他苍老的灵魂。
　　而二十年前的清晨，鹿尘跟着爱丽丝一起从钟楼上跳下来，为得是跟上她的节奏在她变成一滩肉泥之前带走她干净纯真的灵魂。
　　她的鲜血溅了鹿尘一脸。
　　可是好多年过去了，鹿尘仍旧是自己十八岁那年的模样，看过那个狗血扯淡的《暮光之城》么？鹿尘就是和那个男主一样差不多的东西，对于魔鬼漫长的生命来说，几十年不过是一个瞬间而已。
　　然而对于鹿尘这样一个兼职死神的打工仔来说，却漫长到无聊要死。
　　鹿尘的全名是鹿尘·路西法，他有一个高贵的姓氏，据说这个姓氏总是会令人想起那个敢于挑战上帝尊严的堕天使，没错，那就是鹿尘的祖先，炽天使路西法，也叫路西斐尔，他曾经率领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反对上帝，还愣是把大酒鬼加百列———那个天使长，给劝得丢盔弃甲和他一起反了。
　　可是最后路西法还是失败了，上帝派来美女诱惑路西法，这群美女还不是吃素的，她们在诱惑路西法的时候，还动用了武力……据说她们都是上帝青睐的天使美妞，上帝喜欢看她们手拉手跳鸭子舞……这导致鹿尘一直认为天使是个卑劣的职业，从那个总是板着脸没事就劈几个小鬼的安吉尔大天使长的为人就看得出来。
　　当然，说这些的时候鹿尘是站在一个魔鬼的立场上说的。
　　这么多年来鹿尘一直在损着上帝，可是为了生计，鹿尘不得不选择给上帝打工。
　　但总的来说，路西法的确是个人物，想想他挥舞着圣剑高喊着“宁可在地狱为王，绝不在天堂为仆”，那场面绝对得令人震撼。可是如今魔鬼要是还跟上帝较劲儿的话，估计只有饿死的份儿。
　　第二次世界大战过去足足有四五年了，可是战后的经济太萧条了，萧条到上帝座前的天使长都不得不暗中贩卖灵魂和内裤来营生了。而鹿尘，除了在上帝手下当差兼职死神以外还有自己的老本行，鹿尘是一个魔鬼，魔鬼也有自己的专属工作，那就是贩卖灵魂。
　　看过《浮士德》么？对，就是那样的交易。
　　魔鬼帮助人实现他们的愿望，然后收割他们的灵魂。
　　要知道，人始终都是脆弱的，他们第一不像那些妖魔鬼怪渴望强悍的力量，也不像天使们那样在上帝的庇护下寻求无限的光明，人的生命太卑微太渺小，可是他们的欲望却很大。所以只要魔鬼设下小小的圈套，就不难买到他们的灵魂。
　　好比是那个梅骁，当他跟鹿尘签订契约的时候，这个落寞的富豪只是希望再看一眼他的夏洛特蒂法，那个有着长长黑发的女孩儿。鹿尘帮助他完成了他的心愿，所以直到死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但是鹿尘并不知道夏洛特蒂法究竟是谁，鹿尘只是给梅骁注射了一剂让人产生幻觉的麻药。
　　而对于爱丽丝来说，她从钟楼上跳下来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想到自己的愿望就已经永远沉睡了过去，她在落地之前的那一刹那，倦倦地跟鹿尘说，“就这么离开了也好。”
　　鹿尘把自己收购到的灵魂全部封藏在一些铜罐子里，鹿尘把这些罐子用蜡油密封后装在邮包里运往中国长沙，那里有他的魔鬼上司。在海关检查的邮差中也会有几个和鹿尘一样的魔鬼同胞，每当他们看到这些独有的印记邮包，他们都会偷偷地留下一些。
　　直到最后灵魂会被大魔王送去地狱，他们失去自己前生的记忆无□□回而永远地成为魔鬼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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