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棋魂]以瞳为名

　　第十四章有谁在等着谁

　　雨还在下，夜空中的雨一丝丝地打在了绪方的车窗上，划过一道道蜿蜒的痕迹，最终落入了车窗视角所看不到的地方。

　　塔矢亮这样看着雨丝留下有好一会了，无趣的感觉慢慢涌了上来。他小心地转了转眼珠，用眼角看了看身处自己身旁，却和自己有着一定距离的进藤光，惊讶地发现后者靠在绪方车子里柔软的靠背，睡得正熟。

　　进藤……最近有那么累吗？

　　塔矢亮这么想着，本着好奇，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朝着进藤光靠近。他移动地非常轻，也非常小心，因为他并不想吵醒睡着的那个人。

　　毫无防备地，安安静静地熟睡着的进藤光，是他从未见过的姿态————发丝因为风雨的缘故有些凌乱，耀眼的金色额发与沉沉的黑色碎发混杂在一起，有些湿淋淋地贴在了进藤光沉静的少年脸庞之上。

　　也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即使塔矢亮一直在盯着看，进藤光依旧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因为熟睡而紧闭的双眼上，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微妙地带起了塔矢亮心里某一块柔软的地方。

　　“……你很累吗？”塔矢亮看着姿势微微蜷缩着，一脸疲惫，唇色微白的进藤光，轻声说道。

　　他那刚刚因为谁也不说话的尴尬气氛，从而僵硬了的脸现在也软化了下来，毕竟面对这么个看起来累坏了的人，谁也发不了脾气，更何况一向看多了进藤光活力满满的塔矢亮？

　　“……我真搞不懂你。”塔矢亮看了他一会，摇摇头，眼帘垂下，又用微不可闻的，微微带着些许埋怨的声音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啊？”

　　他自认在所有棋士之中，只有自己和进藤是最了解彼此的对手，这不仅仅是在围棋上的了解————

　　————从他们在小学六年级时相遇，在围棋会所里下了第一场略微古怪的棋开始，两人的生活便渐渐开始纠缠到了一起，直到现在，对方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小习惯，每日是什么行程表，这一周的手合赛结果如何，他们都一清二楚。

　　然而到现在塔矢亮才发现，他没有了解到进藤的全部，进藤光从来都是个有秘密的人，这点他每每和进藤光因为围棋吵架时，吵着吵着就忘了。

　　塔矢亮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进藤光露出如此疲惫的状态，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在进藤熟睡时，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了。

　　而且，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在未来某一天，进藤能够将所有秘密告诉他。

　　“哼。”即使在开车，绪方还是抽空转过头看了进藤光一眼，话语略带调侃，声音却也很轻，“这小子，平常要是有那么乖巧的模样就好了。”

　　“绪方先生。”塔矢亮道，“刚才进藤……有哪里不乖巧吗？可是那样的状态，我却觉得不好。”

　　和人讲理，言语间有种礼节性温吞的进藤光，怎么想都让塔矢亮觉得不对劲。

　　回想一下刚才在体育馆的对话，绪方皱起眉头——确实不对劲，换做以往的进藤，面对自己的强制性邀请，早就该大呼小叫起来了，包括在看到自己和塔矢亮出现在体育馆的那一瞬间，没有听到进藤光的惊呼，这确实是一个不符合往常情况的状态。

　　“……你的怀疑，看起来没有错。”绪方轻声道，声音里有一丝属于成年男人的沙哑。

　　“……sai。”塔矢亮没有回应他，只是把视线聚集到了某个地方，一愣，差点管不住自己的声音，然而良好的教养与自制力却让他及时捂住了嘴。。

　　“什么？”绪方下意识地一惊。

　　“……”看着进藤光虽然熟睡，但是依旧用另一只手护着的佛珠，塔矢亮看着珠子上刻着的‘s’‘a’‘i’，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脸上因为刘海的遮眼打出了一片阴影，看上去竟比刚才阴沉了不少。

　　“因为……sai吗？”
　　他喃喃地道，心里有某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是他却没有抓住那个念头。

　　所以在车子到了目的地时，面对揉着眼睛醒过来的进藤光，塔矢亮什么也没有问。

　　绪方说的是一家传统日本料理店，这家店才开了不久，就因为其料理的美味程度与独特的装修风格获得了好评。

　　按照门口服务生的提醒，脱了鞋，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刚刚走进玄关，进藤光便看到了纹饰在红木上摇曳的亮光，心想这家店装修得还真是用心。他随着绪方，和塔矢亮一起往里走，左顾右看，装作没看到塔矢亮一直往自己这边看的视线，面色平静如水面。

　　走过如同古老和屋一般悠长的长廊，来到一扇门前，身着和服的引路女人微微一笑，接过了绪方递过来的卡，“是绪方先生吧？您定的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屋子里需要点香么？”

　　“不需要。”看了身边两个未成年人一眼，绪方心想其实除了阿亮，他和进藤都不会喜欢那种香料燃烧的味道，索性也不讲究什么典雅了、

　　“那么，祝您今晚愉快。”点点头，女人拉开了纸拉门。

　　进藤光看着这一切，没有做声。算上之前的年龄，他现在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冲动少年————虽然等他十五岁之后，他便不再怎么冲动了——看着周遭这充满了古旧味道的地方，比起大呼小叫，他更喜欢静静地观察着。

　　这场晚饭对于他来说，可不只是一场平常的，与朋友的聚会而已，塔矢亮在骗过一次后便变得不好应付，绪方更是个老狐狸。

　　金色额发的少年皱起眉头，这可麻烦了。

　　现在的他，可是有一大堆的事情瞒着所有人，而他自己其实并不是个很严谨的人，如果说漏嘴的话，就非常不好办了。所以，要从现在开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对不能够松懈。

　　他挺直了自己的脊梁，面上露出一个带有掩盖意味的微笑，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应该不是很明显吧？不会被发觉吧？

　　关于……自己每晚都做着噩梦，无法入睡这件事情，应该不会被发觉吧。

　　诶，说起来，刚才居然睡得很熟……难不成是因为塔矢在身边的缘故？

　　想着想着，进藤光笑了出来————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才能够入睡，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

　　火神一度以为，和秀德，和绿间的比赛结束了之后，他可以轻松一下。

　　但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属于他，或者说专属于他的大型地狱盛典，现在才刚刚要开始。

　　考试，这么一个无论是哪个学生，都会闻之色变的东西，就是火神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也许比打败奇迹的世代还要困难的一座山。

　　“虽然刚刚赢了秀德，但是也请不要松懈——要知道，考试不及格是要禁赛的，而最近，正好有一场。”回家的路上，蓝瞳鸢轻巧地一句提醒，将全队人的朦胧倦意都打醒了，丽子更是一下子就精神了。

　　是啊，确实不能松懈————特别是在见识过火神的成绩单后。

　　全篮球社的人，都为这么个没有一门成绩到达及格线的王牌而头疼着————其他的人，先不说因为其实才刚刚高三毕业，还未到大一倦怠期的，成绩并未及时下滑的黑子，也不说成绩排在年级第二的丽子，就说疑似前·不良的日向，排名也是在112的。

　　“果然是笨蛋呢……”将一打的练习册甩在火神的课桌上，蓝瞳鸢虽然依旧保持着有礼的微笑，话语里却充满了恶意，“哦呀哦呀，想要不被禁赛的话，火神君，你得好好努力了。”

　　“说得简单！！你给我做做看啊！”火神立马炸了。

　　丽子一巴掌拍在火神头上，“笨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蓝瞳来？他是这次的年级第一！！！”

　　“……哈？他有这么聪明？”

　　“按照往日的小说设定来说，鸢桑这个等级的相貌必定要有一个相应等级的学力。”在一旁的黑子声音听上去有点郁闷，“天才……还真是好呢。”

　　“哲酱……”蓝瞳鸢笑着摇摇头，“天才从来都不是我能够持有的称呼。而且，没有不努力的天才哦。”

　　“也对。”黑子点点头，站起身来，拿出一支笔帮火神勾了勾国语的重点，勾完后往窗边一靠，“火神君，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帮火神补习一向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黑子已经经历了三年的痛苦，虽然感觉很对不起火神，但是他也不太想再这么来一遍了。

　　反正有蓝瞳鸢在，禁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催眠这种事情，普通人还是无法抵抗的。

　　不过黑子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火神——如果就这么说了，这个笨蛋很有可能真的只在篮球上下功夫了，事急从权是一回事，不认真学习却是另一回事，不能让火神养成这个习惯。

　　“你说对吧……二号。”轻轻地摸了摸运动包里探出头的狗狗，黑子心情非常好地道。

　　“汪！”刚被黑子‘捡’回来不久，却受到了各方人士喜爱的哲也二号欢快地叫了一声，叫得怕狗的火神心惊胆战的。他看向倚在窗边的黑子，后者浅蓝色的细发被春风吹拂着，陪着那副恒久不变的，风轻云淡的表情，几乎要和身后那苍茫蓝天融为一体。

　　黑子就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手拿一本小说，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自发形成一个静溢的天地。

　　“他还真能静得下心来啊。”火神小声嘀咕着，视线转回到习题上，心慢慢地静下来了。

　　因为习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一个很安静的人，在他苦读功课的时候，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站在一边。

　　现在黑子这样站在一边，火神反而觉得万分地熟悉。

　　也许真的是之前感情太好，又分开了太久的缘故，火神不自觉地就开始在旁人的身上寻找那个人的身影；街上人流涌动时也是这样，猛然间会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追上去时却发现是个陌生人，这才想起那个人应该不会在日本，伸出去的手也默默放了下来。

　　而后，火神便遇到了黑子。

　　那两个人，真是有着太像的地方了。

　　他这么想着，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挂着的戒指，眼神暗了暗。

　　蓝瞳鸢看到他这样，不说话，把手机掏了出来，手指在触屏上转了一圈，最终点向了一个名字。

　　紫原敦。

　　一个小时以后。

　　“你不是归国子女吗？！”丽子一手折扇打了上去，“简直不敢相信你的英语也能差成这个样子！”

　　火神抗议道：“是日本的英语太细了！语言什么的能懂就行了吧！”

　　丽子瞪着他：“那也不能连语法都不会啊！”

　　“……哦~”蓝瞳鸢把批改用于批改地理的红笔一扔，了然笑笑，“我明白了。监督也不必生气，不说英国，就说火神所待着的美国，每个人也不是那么规范地用语的。”

　　“哈？”

　　“就和我们这边也有着地区方言一样，”蓝瞳鸢道，“美国那边也会有口音问题与用语习惯，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够听得懂所有人的话的，因此用语上不重语法，重词汇，不论句式，听懂就行，这就是那边的习惯。我在国外考试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太规范的用语，有些本地人也会听不太明白，更何况是火神这种搬家过去，从小在群众间混大的野路子，想让他非常规范的用语，除非他在美国读到研究生。而单词那就更简单了，会读会念不会拼，学生的通病。”

　　火神一脸菜色，尼玛你这是帮我还是在贬我？！

　　不过这确实是实话，也在理，黑子点头，丽子也点头。

　　“所以。”蓝瞳鸢扫了一眼火神的复习资料，“当务之急是……”

　　“词汇。”黑子接口，从资料里挑出了十几篇长长的文章，又把词典搬到了面如土色的火神面前，“现在不指望火神君能够做到完美拼写……至少要读的会阅读题吧？火神君，请把这些都做完。”

　　他那听起来风轻云淡，却又不容拒绝的话语让火神深深地意识到了站在面前的几个人里谁最不好对付。

　　不，不如说面前这几个人都不好对付。

　　黑子对每件事情都不会轻易放弃，丽子则是暴力速度并肩的魔鬼监督，至于蓝瞳鸢————

　　“非常不好意思。”蓝瞳鸢又挂上那副歉意的笑，手上举着手机，道，“我的准则是，如果一个人不愿意去做他该做的事情，我就让那个人最不容易拒绝的人来盯着他。”

　　火神一看他的手机屏幕顿时跳了起来，下巴张得老大不说还结巴了起来：“辰，辰也？！！你怎么会有辰也的照片？！”

　　丽子转过头去看，只见蓝瞳鸢的手机屏幕上，有一个黑发的背影，背影模糊不清，轮廓优美，穿的还是阳泉篮球队的队服。

　　“这么模糊你也认得出来？”丽子咂嘴，“没看出来你也有细心的地方啊。”

　　“鸢桑，这是……”黑子也有点惊讶，“紫原君拍的吗？是火神君的熟人？”

　　“是啊，以食品城优惠劵为代价，拜托魔王君拍的。”蓝瞳鸢收起手机，点头，“顺便一说，电话我也要到了，如果火神君不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话，我就会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的哦。啊，请不要为我的电话费而担忧，为社团做贡献是我该做的。”

　　他的用语越发恭顺地诡异了起来，火神身上的汗也越发多了起来，情急则乱，他连忙摆手：“不要打！！我背，我乖乖背还不行么？！”

　　只是这个笨蛋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处日本的紫原能够拍到冰室的照片，这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一头扎进了习题里，字典翻得哗哗响。

　　黑子：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蓝瞳：是啊，真是太好了呢。

　　丽子：………………

　　火神：蓝瞳你给我等着TAT……

　　※
　　“你这是干什么啊，敦。”
　　感受到了身后闪光灯的存在，被拍的人无奈地转头。

　　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紫原懒洋洋地道：“没什么——有人要我给小室拍张照片而已。顺便还要了电话。”

　　“谁？”
　　将散落的黑发梳理整齐，冰室接过毛巾，略显阴柔却不失俊美，更显柔和的脸上充满了困惑。

　　“唔——是小赤的，唔，‘妹妹’”紫原停顿了一下，“说是有个你认识的熟人不肯好好背单词，所以用食品城的优惠劵作为交换，想要一张你的照片和你的电话以作激励上进。”

　　冰室拿着毛巾的手一顿，眼眸猛地睁大，不过这种状态不过一瞬，随后他便恢复了正常。

　　“这样啊。”他温和地笑道，“我倒是知道是谁了——敦，能把手机借我一下吗？我想，我可以帮你那位朋友更多一点。”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火神在功课上是如何的差劲了，因此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怎样才能激励火神了。

　　“不是朋友。”紫原反驳，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小室要干什么？”

　　“我录个音，敦就帮我发给赤司君的妹妹吧。”冰室道，“这样的话，我想成效会更大一点——说不定敦也能拿到更多的优惠劵呢。”

　　“真的？”

　　“恩。”
　　冰室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开了紫原的录音软件。他微微张嘴，柔和优美的声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笑意。

　　“大我，加油啊。”他说，“因为我会在日后的赛场上，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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