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上启下

　　第二天晚上，顾以澄带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星象馆。

　　等推开天文台的门，顾以澄竟然又看到了秦卿。他正一个人背对着她调弄仪器。

　　顾以澄有些抱歉地走过去对他说：“秦卿，对不起，这节课我们班有听课质检，需要用一下天文台。”

　　秦卿抬起脸，笑的如沐春风，对顾以澄解释：“这堂课你们地理老师有事，不能来了。他让我来帮忙讲课。”走到一旁电脑桌旁，扬扬手中拿起的备课本。是地理老师的。

　　顾以澄恍然大悟，舒展了眉，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意及一分不加掩饰的欣赏调侃他：“我想，如此厉害的秦卿是不需要用到备课本这种东西的吧？”

　　秦卿清浅一笑，如古代书生一般拱了拱手，落落大方，“哪里，哪里。姑娘莫要取笑在下了。”

　　听课老师们陆续的来了，虽然接到消息这节课地理老师来不了了，却没有想到他托付代课的是一个学生，而操纵那台大机器的也是个学生。一下子都面面相觑，却都眼含期待，不知由这两个学生代课的效果如何。

　　这节课还算不错。

　　不出顾以澄意料，秦卿果然没有用到那本备课本，反而讲得如行云流水一般。

　　四季星空这节课，顾以澄也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她能跟上秦卿的讲课速度，甚至能猜出他下一步要讲什么内容，她再十分配合地操纵机器。

　　两个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待天台上二三十个学生陆续离开后，顾以澄有些疲惫地甩了甩手，习惯性地抬头。

　　“今天天空真漂亮，是吧。”

　　“嗯。”

　　在一片静默中，有什么种子在顾以澄心里悄悄萌发。

　　后来整整半年里，顾以澄总会与秦卿相约一同去图书楼看书，亦或是讨论问题。

　　“以澄，你相信有外星人吗？”

　　“我信。宇宙这么大，智慧的生物一定不止人类一种，只是他们还没有涉险来地球……”
　　秦卿微笑。

　　“我也这么想。我看望远镜的时候，就觉得正有无数台望远镜望向我。”

　　“因为光线传播的滞后性，往地球张望的外星人也许正看到恐龙，侏罗纪公园。”顾以澄展开奇思妙想，接上了秦卿的话。

　　“如果分辨率有那么高的话。”他笑笑，“那多好，他们可以从冰川世纪看起，看到地球进化的历史，各个纪元纷至沓来，种种活色生香的故事开始上演，简直是一部部电影！”

　　“不久后，就轮到人类的戏上演了。”

　　“对，战争，爱情，阴谋，家庭……如果他们的寿命够长的话，多少精彩的电影可以一一看来。”

　　“他们当做娱乐，可是对于这些电影演员来说都是性命攸关的情节。”顾以澄忽然有些害怕。

　　秦卿看出了她的担忧，安抚地点头。

　　他沉吟：“谁也不会预料到接下来的情节，你正在上演《顾以澄的故事》，但愿有个漂亮的后续。”

　　顾以澄捏紧拳头，一脸坚定豪气万丈慷慨激昂地承诺道：“嗯！一定会的！”

　　如果那是的顾以澄知道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不知道还会不会如当初这般坚定地说“一定会的”了。世事总是难料，可是……顾以澄是不后悔的吧？谁知道呢。

　　秦卿看着少女清澈干净的眉眼，一时间有些失神。

　　……

　　久而久之，顾以澄与秦卿的聊天并不限于“谈天说地”。

　　顾以澄会跟他讲她看过某本书籍后的感受班里遇到的搞笑的事她的好朋友她的烦恼，也会谈起她的家庭，她的弟弟——何言启。

　　而更多时候，秦卿是一语不发的安静听她诉说的，却并未显出多不耐烦的模样，耐心地倾听。

　　顾以澄有意地向何言启隐瞒她与秦卿相熟的事情。

　　从小到大，她在何言启面前仿佛是没有一点秘密的，连她在初中对一个她们班上的男生有好感，何言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随后，随后……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至于死党安格，她们俩属于妈妈是好闺蜜因此从小时候在一起玩到大的，此时的她正在意大利上高中，随她的母亲一起生活。在每周与她的通话里，顾以澄无意间向她提到“秦卿”这个名字的频率越来越高。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在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语气里那抹无法令人忽视的欢喜。

　　顾以澄无意中发现，有个别校的女生每个星期六下午都会在学校门口等待秦卿，然后两个人一起离开。

　　看样子挺亲密的。

　　虽然隔得很远，顾以澄还是看见，那个女孩相貌姣好，笑容甜美，身形纤细。

　　顾以澄的心情突然变得不好起来，心里面变得酸酸的。

　　顾以澄，黯然神伤。

　　她很好奇自己心境为什么会这样变化，多年后，她仍会记得，在当时她与安格通话说出她的感受后，安格无比冷静又无比沉重地对她说了五个字。

　　她说：“以澄，你栽了。”

　　顾以澄你栽了你喜欢上一个人了你不要不承认了好吗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你是不是想到他就会微笑总会想着他会想要时时刻刻见到他你完蛋了。

　　她傻傻地计算着安格跟她说的几条喜欢上一个人的特点，

　　顾以澄登时就无望了。此时的她还未褪去婴儿肥，一头爽朗利落的短发，任谁都只会把她当做朋友来看吧。

　　扯扯自己脸蛋上的肉，顾以澄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宅女顾以澄第一次赏脸去学校篮球场上看何言启打篮球而没有去图书楼宅着，是在高一下学期，正是春天。

　　虽然，她对篮球没兴趣，不，应该说是她顾以澄对所有的体育运动，一概没有兴趣。

　　看着十个人追着一颗球满球场跑，那有什么好玩的？

　　她最感兴趣的，自然是与何言启一起打篮球的秦卿。

　　宅女是什么？

　　莫非你以为每天在外打篮球网球羽毛球的，那叫宅女？

　　篮球场上，何言启看到顾以澄，眼里闪过惊讶，随后放下球朝与他打球的一群人打了声招呼

　　径自向顾以澄走了过来。

　　秦卿也看到她了，跟在何言启身后微笑着向她走过来。

　　顾以澄在看到何言启身后的秦卿时，眼睛亮了一下。何言启察觉到了，回过头瞥了一眼，脸阴阴的。

　　顾以澄上前几步，不乐意了：“小启，看见我就这么不开心吗？脸这么臭。”

　　何言启扫了她一眼：“没有。”

　　秦卿站到顾以澄面前，对她打招呼：“以澄，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篮球场？”

　　这么熟稔的态度，一开始顾以澄向他打听这个人，再加上半年来秦卿来篮球场寥寥无几的次数，球场上朋友见到他调侃是不是有了女朋友后他的只微笑不说话，以及，顾以澄对他某些时候的躲闪。这些……足以说明了什么。

　　顾以澄刚想说话，一只手就被何言启拽住了。

　　顾以澄有些忙乱地向秦卿解释：“秦卿，这个是我的弟弟，何言启。”

　　如此急切的解释。

　　他没有看到身侧何言启那双陡然暗淡的眼睛。

　　秦卿点点头，“自然是认识的，大名鼎鼎的天才少年何言启。”眸中被阳光染上温暖笑意。

　　何言启看起来并不买账，只是说了声“我先走了”，便紧紧拽着顾以澄离开。

　　顾以澄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认命的扬起笑容对秦卿挥手说再见，留秦卿一个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一路上顾以澄化身老妈子在何言启耳边碎碎念。

　　“小启，不可以这样没礼貌的blablabla……”

　　顾以澄心想，小启一定是进入青春期了。步入青春期的孩子易躁易怒，需要温柔地对待。

　　顾以澄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姐姐。

　　“姐，你喜欢他？”何言启此时正处于换声期，声音有些沙哑，介于稚嫩与成熟之间。

　　“啊？我，我……不喜欢……”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没了气势。有些慌乱的顾以澄低下了头。

　　“顾以澄，说实话。”这样一字一顿坚定冷然的声音，是顾以澄意料之外的。

　　顾以澄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撞入少年雪一般凉的眸子。

　　小启长高了。顾以澄后知后觉地想。妈妈说的果然没错，打篮球就会长高啊。

　　顾以澄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她甩甩手，却没有甩掉。

　　“何言启，放手。”顾以澄气鼓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疼啊。”

　　听到“放手”两个字，一向温顺的少年没有听话，并没有放开手，反而加紧了手中的力道，身子不易觉察地震了震。

　　“是，我承认，我喜欢他，而且我还要追他。那又怎样？我是姐姐，你又管不着。”顾以澄讲得理直气壮。

　　蓦地，手腕被松开了。

　　少年低垂下头，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长长的睫毛颤动，敛下。

　　顾以澄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不安，无力，与淡淡的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总是这样的不言不语，却总是格外的……让人心疼。

　　顾以澄自知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扯一扯他的衣角，想要跟他道歉。何言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顾以澄有些愣，她不该吼他的，是不是这样无意间伤害到小启的自尊心了？

　　一连几天，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不管顾以澄怎样做，何言启终是一言不发，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顾以澄也很委屈。委屈过后是深深的无助，她跟何言启从未吵过架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