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

　　他们认识的那年，不过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女孩是洒脱泼辣的，男孩是阳光爽朗的。在男孩主动邀请要和女孩坐同桌的之前，女孩甚至已经记不大清楚他们是怎么相熟的，男孩又是怎么在那些模糊的岁月中喜欢上这个很奇怪的女孩子。
　　女孩就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刺猬，她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微笑，不和人深交，把自己束在阁楼的高处，不让人进，自己也不出。等男孩对她已经无比重要的时候，她彻彻底底慌乱了起来。当男孩和她道出他的喜欢的时候，女孩就那么手足无措，她用很笨拙的谎言想要守着这个人，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说爱和承诺的资格，所以她和男孩说，她有爱的人了，那个人对她好到她已经不能忘怀的地步，男孩不知道，女孩说的是他。等男孩说，他真后悔认识女孩这样一个心口不一的人的时候，女孩却违背自己从不解释的原则，女孩曾经那么相信，懂她的人不需要她的解释，可是她还是做了，只是不想那个人误会自己，她用最尖锐的语言和行动来报复那些在男孩面前污蔑她的人，也许在别人的眼中是那么的幼稚和好笑，对那个还不懂事的她来说，透出一股子疯狂的占有。她那么强烈地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男孩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信任她，爱她，宠她，然后他们能够在年华流逝后，依旧执手。
　　之后，他们吵架，和好，冷战，和好，女孩去考最重要的考试途中，丢失了男孩送的风车，她难过地望着火车窗外，就像心丢失了一个角落。男孩后来送给女孩一个小人作为替代，但是女孩的脑子里任然还是那个风车蓝色的扇叶。男孩成年的时候，女孩去河边捡了很多鹅卵石，她一遍一遍设计，一遍一遍勾画，想把她的心意都画在上面，不过却送出去唯一完整画好的那一块。
　　他们本来希望大学可以一起的，可是男孩的高考失利，女孩得知的那天，她每天都对别人笑着，她似乎没有不笑的理由，可是她每天晚上都自己在哭，他们要长久地分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她总是想起这个问题，然后莫名在阳光满室的教学楼里无声地掉眼泪，寒假的时候，女孩一个人回家，她害怕只有她和司机的出租车，害怕望不到头的高速路，她给男孩打电话，男孩容忍她所有的任性，还给她唱歌，只要电话那头是那个一直爱着他的男孩，女孩觉得独自一人的路似乎也不是那样可怕了。
　　女孩却犯了傻，她害怕男孩无休止的等待会耽误他，她接受了别人的告白，那天晚上，男孩删掉了女孩所有的联系方式，告诉她，他们不会再有未来了。她想，这样就好了。可是她却开始整夜整夜地坐着噩梦，愧疚感席卷着她，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关注男孩的现状，看到他很好，她就能在深夜里平静，安详。只有泪水，可是哭累后，她还能回忆着他们的过去，睡一个安稳的觉。男友说，女孩其实不够爱她。女孩泪水就这样突然哗哗流淌。女孩和男友保持不冷不热的关系，她扮演一个似乎只是有点任性的女朋友的角色，几个月后平淡地提出分手。
　　最后，女孩还是和男孩坦白了所有。男孩哭笑不得，他其实是难过的，他其实已经是伤痕累累的，可是他还是原谅了女孩。这个倔强而让人无奈的坏女孩，他喜欢了她那么久，他已经不能放弃一点点的希望，他那么希望可以走到尽头，他们可以把年轻那些莽撞，都变成爱情。
　　女孩的母亲却在这时候得了病，那些像遗言一样的交代把女孩吓坏了，那些等在后面的高额的医疗费让她对未来无措。女孩毫不犹豫拒绝了男孩要一起承担的誓言。她知道，男孩会毫不犹豫陪她度过这些岁月，可是，她却不能自私地将这些负担交给男孩。他值得所有优秀的女孩为他付出，而不是为了一个胆小懦弱女孩承担本不该是他的责任。
　　女孩望着窗外滴滴答答的细雨，忍受着胃里火烧火燎的痛楚，曾经的她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在半夜两三点给男孩打电话撒娇，如今，她不能给父母更多担心，因为她已经需要照顾不再年轻依旧的父母，她也不能给男孩再多一点软弱，她不能再鼓起第三次勇气，给男孩一个没有她带来麻烦的未来。可是却忍不住回想，男孩是否察觉到她每一个睡不着的晚上，越来越不好的身体，以及，她自私的爱。她知道男孩一定还保留着她送给他所有的礼物，那个耳机，那块石头，那些信和私语，她想和男孩说，她只是扔掉了男孩写的绝交信，这样等她孤单的时候回忆起他们，具是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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