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综]她

　　明亮的光线跳跃在眼皮上，我皱了皱眉头，抬手遮住眼睛，胳膊碰到了立在身侧一个软软的垫子。我清醒了一些，瞬间察觉到脸侧略微粗糙的织物并不是熟悉的床铺的触感。
　　伸手去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先抓到手里的却是一条浅灰色的毛毯，我愣了愣，睁眼坐起身。身下是白色的布艺沙发，外面的天光从沙发左侧两层高的巨大落地玻璃里照进来，透过白色的纱帘，氤氲出一种温柔又梦幻的感觉，我立刻认出了这个有点陌生又让人感到熟悉的地方是都敏俊的客厅。
　　昨晚似乎是在车上直接睡了过去，想到是都敏俊将我抱回来的事实，我将脸埋进手中的毯子里，忍不住抿嘴偷偷笑起来，然而这样的喜悦很快便被另外一种复杂而清醒的理智替代。

　　如果说从一开始我对都敏俊的异常感觉是因为他是我看过韩剧里的人物，那么他和我的穿越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昨天之前，我还能心安理得地用想要寻找真相的借口接近他，可现在，我还有这样的“必要”吗，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对他的心情是不是只是偶像情节的投射。
　　我自嘲一笑，看着从天花板上静静垂下的飞碟吊灯，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如果真的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那我自己又想过怎样的生活呢……

　　就这样发了一会呆，我蓦然意识到自己正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地坐在别人家的客厅里，于是马上起身。我的车钥匙，手机，还有提包都被整齐地摆在面前的茶几上，我动作迅速地将毛毯叠整齐，又将自己的东西收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点开短信的界面。

　　蓝色的光标在对话框内闪烁，我反反复复打了好几句话又都删掉，最后只敲了一句礼貌又略显疏远的「谢谢」，然后在后面加上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
　　看到屏幕上「发送成功」的字样，我心里一瞬间空落落的，如果从此以后变成礼貌而平淡的普通邻里和师生关系，都敏俊一定很开心吧。
　　我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起，然后尽量放轻步伐，蹑手蹑脚地向大门口走去。穿过客厅走到室内花园的时候，玄关突然传出开关门的声响。

　　“都教授，你出……”我快步走进门廊，看见来人却马上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回了喉咙里。推门而入男人五十岁上下，左右手里提着好几袋东西，两鬓微霜，惊疑不定的目光正透过圆形的眼镜看过来，因为过于惊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的心里又浮现出那种看到剧情人物的熟悉感，这个年纪，是都敏俊的父亲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好几秒，倒是他首先反应过来，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十分礼貌地说：“打扰了，我是来给…他送饭的。”然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请问你是……？”
　　“是我打扰了！”我急忙还了一礼，“我住在隔壁，是都教授的邻居。”
　　“喔。”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的笑容莫名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我顿时觉得有点尴尬，“您是……伯父吗？”
　　他迟疑了半天，正准备回答，却突然向我身后看去，我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见都敏俊不知道何时站在旁边，双手交叉叠在身前，漆黑而清亮的目光正静静落在我们身上。
　　“早上好，教授。”我先开口打了招呼，这时拎着东西的中年男人对着都敏俊欠了个身，像是完全误会了什么急急忙忙地拎着袋子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们不用管我，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教授，那是你的父亲吗？”我小声地问。
　　都敏俊错开我的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什么比从一个男人家里出来还撞上对方父母更尴尬的事？我头痛起来，冲都敏俊使着眼色，示意他赶快向自己的父亲解释一下这个乌龙，他却像完全意识不到现在的情况，反而微微睁大眼，一脸疑惑迷惘，看起来甚至还有一丝无辜。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索性拖着他的胳膊将他拽进了厨房。

　　厨房里，都爸爸已经把带来的饭盒放进冰箱，看到我们进来，关上冰箱门，不太自在地笑了笑。
　　我马上露出一个面对长辈的乖巧笑容：“叔叔您好，我是明秀妍，昨晚发生了一些特殊状况，都教授非常热心地帮助了我，让我借宿一晚。”我看着都爸爸眨着眼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只能暗暗叫苦，用胳膊使劲捅了捅都敏俊，示意他赶快也解释一下，“您可千万不要想多了呀，叔叔。”
　　感受到我的小动作，都敏俊偏头看过来，居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都爸爸视线在我们身上转了几个来回之后，体贴地替我解了围，语气十分和蔼：“啊，不会的。”
　　我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赶快告辞。
　　“你是不是还没吃过饭？”都爸爸笑了笑，忙将手边的饭盒递了一个过来，“这是我老婆……他妈随便做的，不嫌弃的话，请带一盒走吧。”
　　我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叔叔，不需要了。”
　　“没事的，没事的。”他非常热情地将饭盒塞到了我的手上。
　　我推辞不过，只好接下，“无功不受禄，您现在是要和都教授一起吃饭吧？让我帮忙打个下手吧。”
　　“我不和…我爸一起吃饭。”一直没说话的都敏俊这时候突然开口。
　　这种不近人情的冷淡让我彻底惊呆了，我愣了愣，实在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都教授，叔叔每周辛辛苦苦地送饭过来，你这样就有点太过份了。”
　　都敏俊没说话，反而抬眼给自己父亲递着眼神。我深知他有时执拗得过分的奇怪原则，直接将他推到桌前坐下，转脸陪笑道：“叔叔，你说是吧？”
　　都爸爸看了看都敏俊的表情，然后带了些笑意地赞同道，“是，你说得没错。”
　　都敏俊一手撑着餐桌，另一只手插在腰间，叹了一口气，转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明秀妍，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
　　“‘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是你爸诶！”我打断他，想也没想地反唇相讥，“一开始你就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们不也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了吗？”
　　房间里一静，都爸爸看着我和都敏俊的表情忽然变得格外微妙起来。
　　都敏俊别开脸，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彻底拒绝说话的样子。
　　都爸爸很快收起刚才的表情，笑呵呵地邀请道：“既然如此，明秀妍小姐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吃过饭之后，我和都敏俊被都爸爸以“年轻人周末应该多出门活动”的名义一起推出了家门，看着都敏俊被关在门外时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叔叔是一片好心，昨晚已经叨扰许久，教授你不需要在意我，我这就回家了。”站在电梯前，我忍笑安慰他。虽然感觉都爸爸在给我们创造机会，但见好就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最后礼貌性地客气了一句，“当然如果教授没事的话，我是万分欢迎你来家里喝杯茶的！”
　　脚上的伤口大概是开始愈合了，这两日格外得痒，我说完忍不住抬起左脚晃了晃腿。

　　都敏俊此刻终于消化了被轰出自己家门的事实，视线重新落到了我的身上，看见我的动作，又微微皱起眉头。
　　见他没有说话，我自动将他的沉默视为拒绝，扶着墙跳到自家门前，按开了密码锁。
　　“教授，那我……”正当我想和都敏俊道别的时候，一回头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的身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情况的我吓得后退一步，一时忘了脚上的伤，手忙脚乱之中脑袋“嘭”的一声狠狠撞到门上。

　　我弓起身子捂住头，痛得眼泪都快飙下来了，视线模糊之中我居然看到都敏俊幸灾乐祸地扬了下嘴角。
　　“教授，你不同情我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在嘲笑我？”我揉着脑门，咬牙切齿道。
　　他板起脸，从我面前走过时乜了我一眼，刚才的嘲笑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再撞也不可能更傻了。”
　　真是小心眼，不就是记恨刚才吃饭的时候和叔叔一起挤兑你吗？我翻了个白眼，重重关上大门，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都敏俊走进的地方居然是我家客厅。
　　——都教授，你这是想要进来喝杯茶的意思？

　　看着低头检查我伤口的都敏俊认真的侧脸，我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不近人情、冰冷寡言或许只是面前这个男人的保护色罢了，如果稍不注意，便会错失他隐藏得太深的善良和温柔。
　　他的柔软，因为稀少而倍显珍贵，可一旦捕捉到，便让人难以抵抗，更觉得难以失去。
　　我收回视线，生怕泄露了自己的心绪，脑子里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起来。
　　都敏俊会是剧里什么样的角色呢？男一还是男二？按照套路，无论男一男二最后都会爱上女主，两者好像没有太大区别……不，还是男一比较好，往往最后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明明是设身处地的为了他着想，可是这样的想法却让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摇了摇头，努力摆正自己的心态。都敏俊有着只属于他的“命中注定”，能够在他身边，像朋友一样一起分享快乐，在悲伤时共同承担伤痛，我就觉得很满足了。我顺势脑补了一下他悲伤的样子，下一秒马上就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
　　都敏俊没有表情地看了一眼突然笑出声的我，根本没有理会，反而说起了我的伤口，“结痂期会比较痒，随意抓挠导致结痂脱落的话，不仅会延长愈合时间，还有可能留疤。”
　　我立刻乖乖地点头，将茶杯恭敬地推到他面前，随手打开了电视，“放心吧都教授，我不是小孩子了。”

　　电台里正放着一部国产电影，女主角似乎是醉了酒倚在电车栏杆上，最后忍不住，当着男主角的面，吐了路人一身之后晕倒在地，场面既恶心又荒诞。
　　坐在我旁边的都敏俊啧了一声，垂下视线，抿了一口茶水，“现在年轻人喜欢看的，都是这么没水准的片子吗？”
　　我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影片名称，发现脑海里竟然还有一点相关的记忆，一时也没来得及吐槽他那老年人的语气：“这部说起来是十几年前拍的老电影了，当年也是红极一时，是千颂伊演的女主角，还拿了不少奖呢。”
　　“我不太了解现在的艺人。”都敏俊放下茶杯，又看了两眼电视，画面已经转换到男主角被误认为是女主的男朋友，正一脸苦恼又无奈地收拾着残局。“我-的-野-蛮-女-友？”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了片名，上扬的尾调和挑起的眉头充分地表现了他不甚欣赏的态度。
　　我伸手拆开一袋薯片，抓了一片放到嘴里，笑嘻嘻地问他：“教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我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没想到他偏过头，仿佛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似的，几乎没有停顿地说：“喜欢的类型没有，讨厌的类型倒是有。”
　　我竖起耳朵，一脸期待。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道：“喝醉酒的女人最讨厌。”
　　昨晚虽然喝得稍微有点多，但我理智还算清醒……吧？我咀嚼薯片的速度不禁慢了下来。
　　“发酒疯的女人更讨厌。”
　　脑中一片空白，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想起在车上之后发生的任何事。……不，我喝完酒一定是直接睡了。
　　“还有吗？”我小声地问。
　　“不顾别人意愿，喜欢自说自话的女人非常之讨厌。”
　　感觉膝盖似乎中了好几箭，我扭着身子从沙发上蹭到他的身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教授，你不是在影射我吧？”
　　他微厚的唇瓣翘起，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淡笑，“自知之明倒勉强算是你难得的优点。”
　　“教授你为人师表怎么能这么刻薄！”我愤愤地把薯片一把塞到都敏俊的怀里。必须承认，摸清楚都敏俊外冷内热的性格之后，我现在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你除了喊我「教授」之外，有一点对老师说话的样子吗？”他把薯片扔回到茶几上，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现在又不在学校，难道你会对朋友用敬语讲话吗？”已经没有人在关心电视上的电影在演什么了，我索性切换了模式，打开了旁边的游戏机，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作为朋友，我今天一定要隆重向你介绍21世纪年轻人的娱乐设备。”

　　都敏俊你就等着被虐吧嘻嘻嘻～我表面淡定，内心却猥琐地狂笑起来。作为一个游戏新手，你是无法战胜宅女明秀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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