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如果人生是个旅途，他就是你的旅途中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一
　　你和他在相见在尴尬之中，你用你蹩脚的英语与英文同样蹩脚的当地人交谈。
　　你猜想也许那个大胡子叔叔并没有听懂你的问题有多急切，因为他仍旧在你面前不懈的拍着自己掉了漆的出租车。
　　你忍不住爆了粗，嘴里都是大胡子说不可能听懂的语言，因此他的动作终于停顿下来。
　　然后你听到一个人说:“这条路的尽头再右拐，绿色大门的右手边。”
　　你不知道他说的是对是错，却在异国他乡对于这样熟悉的语言信任无疑。
　　你就这样见到的他，在第三社会的一条没有名字的路边，你毫无任何形象可言。
　　而他，在这所有糟糕的环境之下也显得格格不入。
　　大胡子叔叔也许永远不知道这个暴跳如雷的姑娘仅仅是想找个卫生间。
　　二
　　你忘了打量他的模样，你也忘了跟他说声谢谢。
　　你飞快的跑了出去，甚至落下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
　　你的所有行为，让他在日后成为谈资，让他总是时不时说:“天知道你是怎么安全的走过了这么多的地方。”
　　后来，你看到你堆得半米高的旅行包停在他的脚边，而他同样背着同样颜色的包的高度比你还要高上一点。
　　你傻笑着搭讪:“我们很有缘，包的颜色一样。”
　　他笑得很是灿烂:“这个包的颜色就一种，我们和所有人都很有缘。”
　　你发觉他被包的分量所绷紧的双肩也不由自主的随之乱颤。颤得两边短短的袖管也摆动得像对蝴蝶的翅膀。
　　三
　　在他之前，你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你连想象都不知道如何去想。
　　你和他只是异乡的萍水相逢，而你表现得真的不是多么漂亮。
　　你看着他笑了很久，看着他带着笑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目光。
　　你鼓足了勇气拍了他的肩膀，“你能不能做我的导游？”
　　他晃动的动作为之停顿，摇头说:“不行。”
　　你仍旧不知死活拉着他的衣服，“我不认识路。老忘……”
　　“也不行。”
　　他的笑已经停了，你想他大概是生气了。
　　你仍旧不知死活:“我觉得和你一起会安全，至少不用担心会被你加害。”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你的心就在是与不是之间徘徊。
　　你想，你大概有点过分，却仍旧还在窃喜之下沉浸。
　　四
　　你背了包，跟着他。
　　你才发现他并不像你想象中的自由潇洒。
　　你路过一个又一个小吃摊，你央求他替你讨价还价。然后你才发现这一路除了停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喝过一口水。
　　你路过很多很多华丽的异域风情市场，将满头满手套上华丽的首饰，回头时也常会发现他站在不远处，背着大大的背包，看不出有喜悦的情感。
　　你和他去了游乐场，却发现自己只能从过山车上打量坐在遮阳伞下的他。
　　你想到这一路一定不是他计划中的旅程，对于他来说有着那么多的格格不入。
　　五
　　你觉得你的兴致盎然有些疼痛。
　　在他坐在马路的栏杆边看着远处的湖面落日的时候，你发现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你这边。
　　你猜得没错，他真是一个正直的人。
　　他带着你找着合适的旅馆，每每预定的都是独立的房间。
　　他从来并不爱与你多言，你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忍不住与他相近一点。
　　你想与他再近一点点。
　　六
　　滂沱大雨让你们的行程多耽搁了一天。
　　你觉得这是你的机会。
　　你从旅馆的阳台翻去他的那一边。
　　他没有察觉。
　　你偷偷钻进房间的时候发觉他正目瞪口呆的瞪着你这一边。
　　雪白的浴袍显然无法罩住他瘦削的身形，双肩下清晰的疤痕也让你的心莫名停顿一拍。
　　你尴尬的打了招呼。
　　他却背过了身子，说:“你在做什么？”
　　“我开个玩笑。”显然你的脸皮还不足以厚道为此遮掩，你的脸红了。
　　“别闹。”他说。
　　七
　　你的性情不由被他的后背挑起。
　　你拽开了他的浴袍，瘦削的身体被你的大力险些绊倒。
　　你仗着你过分高大的身形搂住了他，抬头想要看他害羞而变得通红的脸庞。
　　你发现你猜错了，他的脸色比平时更白，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别闹。你不是当真的。”
　　“我就当真的。怎么样？”你想你是被他气糊涂了。
　　你看见他的双肩收了收，“我今天不舒服。别闹了。”
　　你试了试他并不比你温度高的额头，看见他偏着头对着残缺的肩膀努了努嘴，“你回去。”
　　八
　　他的表情无奈又可恨。
　　你不再好奇于他怎么走下来又为什么要走。
　　你对他越来越熟悉。
　　你发现他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神奇而强大。
　　你看到，他的旅程要比你无趣的多。
　　也许你不出现，对于他来说旅程只是从一个景点再到另一个景点，他不会停留太久，也不会过多留恋。
　　你看到，很多你轻而易举的事实对他来说举步维艰。
　　你和他一起挤过这里拥挤的地铁，没有人留意到他来让座，他靠着栏杆，而你绕过栏杆搂了他，你们都站得很稳。
　　你看到，他在对白小贩的时候终也词穷，最后你使出你霸道又强横的身体语言。
　　九
　　你在遇到他之前从没想过去遇到他，在遇到他之后又不舍得去假想如果没有遇到。
　　你用了一夜的时间安抚了烧得迷糊的他，听凭他把头钻在你的身边说难受。
　　你听他说他的故事。
　　听他说过十岁那年的变故。
　　听他说被磨破的足趾。
　　听他说每一次的痛并快乐着。
　　听他说没有眼泪的故事。
　　直到他说，“我也许，有点喜欢你。”
　　你咬醒了他问:“真的假的？”
　　他的眼睛血红，像是流了许久的眼泪，面对你的凶狠，“不过大概，你只是路过。”
　　“即便是路过也可以做路标。”你无赖的啃着他的脸。
　　“我不想做个井底之蛙，才出来走走看看。”他说。
　　“我也是啊。”你拍着他的胸膛笑。
　　“后来我发现。”他的脸颊微微发红，“你是一个热衷于尝试新鲜事的人。”
　　你很高兴他竟然是一个能了解你的人。
　　“我因此改了行程。”他羞赧的笑得有些无辜，“可惜还是只能让你一个人去品尝。”
　　十
　　他才不是一个无害的良人，反倒十分知道去讨好你的欢心。你不知道是该怪他太有心机还是你自己太笨。
　　事情的结果是你的心就这样被他击中。
　　你将他肩上的疤痕撑开数两边密布的针孔，你对他说:“恭喜你，我应该是被你打动了。”
　　你的口气还是轻佻，他却似乎深信不疑。
　　十一
　　你重新规划了你们的行程，将他带你走过的地方重走一遍。
　　这一次，你每样东西都买过两份，你和他一起扯着嗓子与小贩鸡同鸭讲。你与他吃同样的小吃，再看调料挂在他嘴角干掉的时候哈哈大笑。
　　你想，他的生命中也许真的是需要你的。
　　需要你陪伴他去开心，去做很多傻气可笑的事情。
　　需要你和他共享，一起品尝没有尝试过的味道。
　　需要有一个人，不只是照顾他而只是陪伴他。
　　十二
　　你和他一同回了国。
　　你和他原本就有各自不错的生活。
　　你们离得不远，常常见面也常常一同外出。
　　你和他之间越来越熟悉彼此，近乎密不可分。
　　你和他都十分努力。
　　你和他越来越优秀。
　　你一直都知道他会让自己更好，你也同样希望优秀到与他匹配。
　　你的朋友们渐渐知道了他。
　　他的亲人们也渐渐听说了你。
　　他说:“我姑姑说很喜欢你。”
　　你说:“我闺蜜说你的鼻子长得很帅。”
　　十三
　　你和他终于成了亲人，他将你们的婚戒锁在保险箱里。
　　你和他一起去了你们曾经喜欢的海滩。
　　夕阳下你看他的身影修长又优雅。
　　你从背后抱着他，轻声问:“你有遗憾么？”
　　他说:“已经没有了。你呢？”
　　你把他抱得更紧，平静地回答，“一直都没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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