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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田藤凌晨回到家,明明滴酒未沾,却一身浓郁的酒气,以及赵妍周身的化妆品香气。他五分钟洗了个澡,然后钻进被窝里酝酿睡意……睡意却迟迟不来。屋里静悄悄的,他看看凉台上晾晒的衣服,看看挂在树梢的月亮,时间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对面房间忽然传来低弱的哭声,他起身赶紧过去,却是田静翻身时的癔症。她嘴里咕哝着“打你”,含着眼泪小胡噜不停歇,莲藕一样的胳膊腿儿没有防备地摆成个大字。田藤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拽出来,替她压好棉被,慢吞吞出去。
重新回到床上,他放弃地拿出MP3听歌,半个小时以后睡意姗姗来迟。意识消失前,他又想起漆黑胡同里任青悄无声息的掉泪,心头沉甸甸的,接下来的梦里也全是灰扑扑的雾霾。
任青第二天没有来上课,也没请假,班主任习以为常了,只是仍旧有点不耐,尤其是数学老师在教研组当着其他任课老师的面再一次对她抱怨后。她知道任青家里确实有困难,但是总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课,对班上其他同学影响实在不好。她琢磨着是不是跟年级主任说说,给任青调个班级,她的成绩老实说高三上学期下降不少,并不适合再留在三班。但是距离高考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个时候任何变动都不太合适,而且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女生是个棘手的存在,有不得不迟到早退的理由,她不愿意留,恐怕其余几个差班也不愿意收。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田藤埋头有条不紊地做题,并不去看前面空荡荡的座位。韩铮跟条蛇一样“嘶嘶”半天,终于得到他的注意。
“你跟任青昨天干什么去了?”
田藤笔尖一顿,眼皮微微抬起,轻声道:“关你屁事。”
韩铮愤愤丢他一团废纸。
夏砚阳回头借圆规,田藤翻翻抽屉,无奈道:“不好意思,好像落在家里了。”
夏砚阳却认为他是不愿意借给她,因为昨天她跟赵妍赶也赶不走地跟着他们。她有点难堪地咧开嘴笑笑,起身去借前排的。
夜幕降临,任青空着肚子坐在床边细细地给任朵兰擦脸。任朵兰让疾病折磨的枯瘦如柴,脸上更是只剩一张皮,任青的手指来来回回,清晰地描绘出她曾经让人艳羡的优美颌骨。
“姐,我炖了甲鱼汤,一会儿晾凉你尝尝。”
任朵兰看着窗外电线杆上几只瑟瑟的雀鸟走神。
她不轻不重道:“你才挣,多少钱?浪费。”
任青把毛巾丢进脸盆里,端起有些发烫的大茶盅轻轻搅拌,解释道:“不是买的,大厨师傅给的,他说饭店里买进一大筐,少一只两只看不出来,他给我留了后门,是我自己进去拿的。”
任朵兰回头愣愣地看着她。
“不烫了,你尝尝,我总共拿了两只,明天下午再给你炖剩下那只。”
任青笑眯眯地把汤匙送到她唇边。
任朵兰突然别开脑袋。
“怎么了?我做好尝了一口,味道不赖,真的,你试试。你要是不喜欢,剩下那只我请王阿姨帮忙做,她有经验。”
任朵兰嘴巴微动,但是并未出声。
“姐,再不喝凉了。”
任朵兰终于张口,缓缓咽下竟然有些苦涩的汤汁。
汤喝完以后,任青把甲鱼肉捣烂,一点一点喂入任朵兰嘴里。任朵兰睡下以后,任青把剩余的甲鱼汤和肉放进医生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打算给任朵兰当早餐。她喝白粥嚼馒头也能果腹,就不浪费好东西了。
田藤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任青正蹲在医院门口的小面摊上吃面,简单的鸡蛋面,不加火腿。
她接电话的时候看看时间,是九点。这个时节,九九寒梅图虽然将将画到五分之三,但是仍旧不算暖,而九点应该是靠在床头打着呵欠看电视的时间。你看,卖面的小贩显然就在熄火收摊。
“喂?你好。”
田藤要挂电话的时候听到对方的应答,他顿了顿,有点懊恼。他跟她课外是没有话题可说的,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田藤?咦?是不是不小心按到通话记录了……”
“田藤?”她含糊不清地又叫。
田藤没有解释长达十秒没有应答的原因,他若无其事地问:“你明天来上课么?”
任青筷子上挑着几根面条,想了想,不确定道:“下午去吧。”
“你在哪儿呢?”
“我在医院。”
田藤盯着田静留在他房间的大狗熊再度沉默,实在是找不到话题。
任青鼻头冻得红通通的,她低头咬住筷子上的面条,口齿不清道:“我正在吃面,医院门口这个面摊上做的鸡蛋面挺好吃。”
“这么晚吃饭?”
“因为中午吃得太多,一直不饿。你晚饭吃的什么?”
田藤终于松口气:“豆浆,油条,楼下买的,今天有人心情不好,罢厨……”
任青第二天下午去上课,数学老师不再发脾气,但是也不搭理她。昨天发的卷子少了一份,没有任青的,他今天下午上课并没有补带一份过来。不过韩铮懒得做题,直接把自己的塞到任青的抽屉里。田藤悄悄收起抽屉里的影印纸。
任朵兰出院的当天晚上,王阿姨提着一箱营养舒化奶过来探望。她感到很抱歉,如果那天她能晚点走,或者再细心一些,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惊心动魄。
任青坚决不肯收礼。
“阿姨,我真不能收,您赶紧带回去吧。”
王阿姨嗓门很大,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在跟人吵架。
“你跟我客气什么!赶紧给你姐收好,我听欢欢她姨说舒化奶是低乳糖牛奶,你姐喝最好。”
任青用力摆手,脸上臊得慌:“不行,阿姨,我们平时就老是麻烦你,真的,您带回去给自己也补补。”
“我腿脚好好的我补什么补?”王阿姨不由分说把牛奶搁在饭桌上,她把围巾重新围上,低头看了看任青配饭的腌萝卜,道“我去年冬至焖了豇豆,挺入味,明天给你弄一碗来,你也换换样。”
任青脸红道:“好……谢谢阿姨。”
“谢什么,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你姐睡了?”
“刚睡。”
“行,那你也早点睡,我就走了。”王阿姨嘴里飘出白色的哈气,她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看着亦步亦趋的任青,轻声道,“你是好孩子,阿姨就冲着你跟你姐这么难却不离不弃就稀罕你。你跟欢欢一样的年纪,甚至你还小她四个月……阿姨腾出手帮你一把,真没什么,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我想起你叔叔刚走的那些日子,我一个人拉扯欢欢单位托儿所两头跑,后来因为常常迟到早退,单位不肯跟我续签合同……最后都会熬过去的。”
任青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阿姨拍拍任青的肩膀,笑道:“行了,不用送了,你赶紧洗漱睡觉吧。”
王阿姨走后,任青细心地掩好门窗回到窄小的胶片冲洗室。她在床上压了一本大辞典,然后掏出数学卷子咬着牙做题。胶片冲洗室实在是阴冷,不过半个小时,她的手指就冻得发木,她往掌心里呵了口热气,起身去任朵兰房间查看。任朵兰睡得极熟,脸颊红扑扑的,被窝里也暖和。
坚持做题到深夜十一点,任青抵不住困意,终于收起卷子钻进被窝里。她把贴身的衣物都压进棉被里,以保证清晨暖烘烘地穿上。
仿佛只是一眨眼,天就亮了。胡同四周渐渐有了生气。大爷吆喝着微胖的小儿子一起出门跑步,小孩儿磨磨蹭蹭的,显然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卖青菜的中年夫妇推着三轮车,争论着起伏不定的菜价,热热闹闹走向近郊的蔬菜批发市场。屋后不满一岁的小孩固定在这个最好眠的时刻惊醒,接着按照惯例放声大哭......
再过二十分钟,隔壁传来王阿姨扯着嗓门叫欢欢起床吃饭的声音。
任青一骨碌爬起来,踩着拖鞋去厨房开火煮水,三十秒后打着冷颤跑回来一件一件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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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把学校部分的更完。然后我将在目测起码俩月里杳无音讯......因为发表过的章节没法删除,只能锁定,我又不愿意看到这篇文章下面一长溜的锁,只能用新写的更换、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