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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竖了不止三条的黑线。
特别在最后一盘“菜”上桌之后,连一直保持正容的天扬,也露出怪异的表情。
“江……江亭,”我犹豫了好会儿,终于还是决定打断一脸愉悦的死党,说出自己的疑惑,“你没发烧吧?”
“怎么了?”江亭很是从容又小心翼翼的,把盘子放到中央,“噔噔噔噔,番茄西芹汤底,香菇肉饺隆重登场!”
“今天又不是什么值得庆祝好日子,——清明节耶!”我指着桌上的盘盘碟碟,指尖竟激动得有点颤抖,“你煮那么多饺子做什么?!”
“呃呵呵,这个嘛……”江亭这大咧咧惯的家伙,竟然难得浮起了红晕,大男人作出一副扭拧的样子来,“我没跟你说我,我家那个,就是那个啦,他说到了清明就特想他妈做的饺子,话说,要捉住一个人就要先捉住他的胃嘛,”只见江亭右手握拳,突然现出一副为了革命英勇献身,无比坚定的样子,“所以,我决定找出最接近他想要的那种味道,也好试试不同的馅料搭配,一没留意做了这么,就顺便找你们来尝尝我的手艺咯!清蒸大白菜肉饺、萝卜马蹄鱼肉饺、鲜虾饺、酱肉饺,香煎韭菜饺,卤水鸡肉饺!全是大馅儿的哦——不过那番茄煮饺嘛,”脸一转色,谄媚的狗腿子登场,“因为想煮汤送饺子的时候,发现冰箱里没什么材料了……何况你不觉得开水煮饺也太斋了点嘛?咳咳,将就将就,我江大厨出手,味道不会差到哪哇——”
“什么将就将就嘛!现在吃的是我们耶,出什么事了你负责啊!”虽然嘴在那叨嚷,可是筷子就很长眼的先窜去夹了个饺子,吹吹塞进嘴里。
怎么说都已经饿了半天,而江亭敢那么自吹,厨艺可也很见得人的。
唔唔——
饺子里裹着的汁液一下涌出来,浓浓的番茄酸甜和芹菜的香味漫溢,可是……
这还良好的味道以下就麻木不觉了,实在——
好好好好……好烫啊~~~~~~~~
硬撑着把入口的饺子吞下去,不等滚热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滑进腹中,我一手丢下筷子,张大口,左右开工的往受烫的舌头扇风。
天扬看着我这狼狈的样子,见怪不怪又有点心痛的样子,摇首:“来来,我看看?”
扇风没用,边上也没有冰镇的东西,我痛得眼泪都要大流了,听着他话,巴巴的立马把头凑向他。
“都烫红了啊,真是的,又不是没得吃,‘心急吃不到热豆腐’都听到烂了,还不乖。”天扬看不过两眼便了然,皱了皱眉,就呼着气帮我吹吹降温。
“那是饺子的错——谁叫它那么热嘛,还有死江,怎么不放凉点再拿出来嘛!”
江亭无辜的眨眨眼,刻意忽略那两情人无视他人的亲密行为。深知道某人耍起赖来没完没了,摸摸鼻子开溜,“我帮你找块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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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阳光不灼人,但灿烂耀眼,穿过不算高大的树木,照上清明的行人。
青苍的松柏中,竟然长了好些桃花。
虽然调残了大半,可还烂漫得很,和肃穆的地方格格不入之余,偏又显出大自然的和谐。
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过去,我也不例外。
本说清明去扫墓的话该大早就来的,不过今天不是周末,——周末也不见得空闲——现下也是借了某副总的职权才能过来。
小山头不像墓园整齐,一年未见,都长了不少杂草。
一直不明白,老爸老妈干嘛早早找好这种地方做身后地,很传统,却很杂乱的小山包。
在旧地附近转了转,好不容易认出自家那对的,清理些杂草,理好坟头。
例行公事般叨念过去年间的种种。
老爸老妈他们也去得太早……
还没来得及等我找份好工作,让他们清闲下来养养老。
他们在世时,也不见我懂事,总任性而为。
就像和天扬闹到一起了。
如果他们还在,见着了会怎么想?
会是祝福呢?
还是一向的无奈放任?
还是,对唯一的儿子感到失望?
——可是,我不后悔。
起码,现在伴着我的人是他,总有个人,肯来背负我的任性。
爱,从无分对错。
也,身心不由己。
我瞄向那厢摆弄着祭品的天扬。
老爸老妈……
你们在天上,会为你们的儿子找到归宿高兴的,对吧……
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捻香插上。
灰白的烟朦胧了墓上的名字。
温柔地,随风散去。
天扬很自主的也献上礼,口里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念了些什么。
我手肘给他一拐子,警告的瞪着他:“别在我爸妈面前乱说话!”
天扬鼓鼓眼,一副“你以为我能说什么了”的表情,不是生气,是志得意满。
“我叫你爸妈放心了呢!有我管着你啊,不怕饿,不怕冷,整天嘻嘻哈哈来身似钢。——恩,某些时候很软。”
我反应过来他最后那句话,腾地一下闹个红脸。
使劲捏住他腰部那块肉,用力一扭~~~
天扬呲牙。
我俩最后都是闹着下山的。
事后想来,在那样宁寂安眠的地方弄那么大的动静,实在丢人。
那天印象最深的,还是归路上再次见着的桃花。
还有走出小林后,远方开始泛黄的天际。
还有……
那天晚上天扬弄出的怪味番茄西芹汤煮饺子。
他在那纳闷明明同样的材料,怎么味道弄出来怪异的偏恶,我嘲笑着他,从厨房的窗口望见日落。
人总有生老病死,不像日落还会有日升。
活着的时候,才是能快乐的时候。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人。
所以,就算这饺子什么味道,都是令人愉悦的感动。
所以,能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无论快乐,无论忧伤,都值得我珍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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