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何处再吹箫1

　　商议完事情，易梦泽和应凌峰一块离开了书房，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易梦泽突然叫住了应凌峰：“应门主”。

　　前面的应凌峰停下脚步，头也没回道：“易阁主有何事？”

　　易梦泽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随意拍着手中折扇，走到应凌峰面前，打量了应凌峰一番后，啧啧夸赞道：“应门主手段高明啊，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应凌峰站着不动，也没有回话。

　　易梦泽并不在意，继续道：“本以为我已经够顺从师弟，可跟应门主一比还是差远了，应门主把忠心不二的好下属形象，演的可谓淋漓尽致，我真是自愧不如。”

　　他话里有话，应凌峰却听的无动于衷，随后易梦泽又道：“不过，你演的再好，师弟对你也不过是多一分信任，半点其它意思也无啊。”

　　“公子对易阁主什么意思，我也是清楚的。”应凌峰随口道。

　　易梦泽瞬间收紧了手中折扇，箫玉对他什么意思，他当然清楚，这正是他最难受挫败的事，不过面对应凌峰，他还是昂扬道：“再怎么样也比你强些，我对师弟倾心爱慕，可从来没有藏着掖着过，只是他暂时没有看出来而已。”

　　“易阁主不必跟我表心意，有事请直说”。应凌峰依旧冷淡道。

　　“好啊，那咱们聊一聊今天早上的事吧”，易梦泽摆正神色道，“应门主应该已经知道，那个陆如烟为蛊惑师弟，可是连自荐枕席都做出来了，师弟现在被她蒙蔽，行事根本分不出对错，咱们虽然偶有摩擦，但为了师弟好，是不是也该求同存异，先把她除掉？”

　　应凌峰终于看向易梦泽：“如果是为公子好，我愿听易阁主高见。”

　　易梦泽暗嗤一声，应凌峰可真能装模作样，什么时候都不忘扯大旗，嘴上还是道：“那我们找个地方细聊。”

　　书房里，箫玉静静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动作，虽然定下了去救陆钟啸，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脑中一时想着陆如烟，一时又想着康王府的事。

　　直到绿竹端了杯茶过来，箫玉才乍然回过神，不由道：“怎么只有你在，羽蝉她们呢？”

　　绿竹一般很少往箫玉身边凑，端茶倒水都是羽蝉她们做的，听到这话便回道：“都在自己房间呆着呢，羽蝉说要想几道新菜，为公子庆贺，还拉着琴幽给公子做喜服，说是很快便能用上了。”

　　箫玉诧异道：“做这些干什么？”

　　“自然是为公子娶陆姑娘做准备了”，绿竹说话很直接，“早上陆姑娘说要嫁给公子，公子又对陆姑娘有意，成亲不是早晚的事吗。”

　　“快让她们别做了，成亲根本是无稽之谈，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是，那我去跟她们说。”

　　箫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去吧，我也出去看看，别跟着我了。”

　　出了书房后，箫玉去了给陆如烟安排的住处，只是走到房门前，却踟蹰着没有进去。

　　早上的那场相见，可谓兵荒马乱，此时再见陆如烟，也不知道她是否冷静下来，而自己又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箫玉曾经计划，在皇帝处置陆钟啸之前，将陆家的人带走，可陆钟啸的迫不及待，打乱了他的安排，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皇帝出手果决迅速，一点余地不留。

　　如今陆家倾倒，除了陆如烟外全部被抓，想要救人难度成倍增加不说，以陆钟啸此时的罪行，即使逃出京城，怕也很难摆脱追捕安顿下来。

　　正垂头想着间，忽然听到一声：“范公子。”

　　箫玉抬起头，便看到前面的房门已经打开，陆如烟就站在门口，刚才他一直走神，也不知道陆如烟什么时候看到了他。

　　“范公子既然来了，请进来吧”，陆如烟道，早上的疯狂过后，此时她似是耗费完精力般，完全沉静了下来，脸上的憔悴也更加明显。

　　“好”，箫玉应了一声，走向房内。

　　坐在房中的凳子上，箫玉一时找不到话开头，以前见陆如烟时，只觉得欣喜畅快，今日却莫名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陆如烟说的那些话。

　　陆如烟倒了杯茶，放到箫玉旁边：“范公子喝茶吧。”

　　箫玉立刻道：“我自己来便好，你不必为我倒茶。”

　　陆如烟在对面坐了下来，垂着眼也没有回话，顿了顿后，箫玉道，“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去做的，我已经跟人研究过了，会在适当的时机将你父亲和二哥带出来。”

　　陆如烟顿时看向箫玉，眉眼都舒展了些：“多谢范公子。”

　　“不过，他们目前被关在天牢，还不知道会判处什么罪名”，箫玉又道，“若是死罪的话，只能硬劫人了，若不是死罪，倒是可以从长计议，所以我们不妨先等等。”

　　“嗯，我相信范公子的能力”，陆如烟点头道，疲惫的眼中又带了些光亮，过了一会儿，“只要能救出父亲和二哥，我也会兑现自己承诺的，此后为妻为妾，为奴为婢，一切听凭范公子。”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为此来的”，箫玉立刻道，他本是想给陆如烟一个定心丸，让她不要担心焦虑，可现在看来，倒有种以条件相要挟的嫌疑，“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即使你愿意嫁我也不会娶的，记得你曾经说过，已经有位在京中的心上人，等此事了了，你自己也安全之后，可以去找他的。”

　　“范公子竟然还记得这些”，陆如烟苦笑了下，好一会儿后，忽然道，“我是有个身在京城的心上人，可范公子也在京城，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你呢？”

　　箫玉整个人都僵了下。

　　陆如烟直直看着箫玉：“我和你认识这么久，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为人宽厚，又文采非凡，对我也是真心的好，我放着你这样的人不喜欢，还能喜欢谁呢？”陆如烟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才道，“你呢？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娶我？”

　　“我，我”，箫玉结结巴巴起来。

　　“怎么，你不想娶我？”

　　“不，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陆如烟往箫玉面前凑了凑：“你心里可有我？”

　　箫玉忽然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被陆如烟盯着，连眼光都移不开，两人对视许久后，箫玉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道：“初见你时，就已刻在心里。”

　　陆如烟听此愣了愣，而箫玉说完却松了口气，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谈过恋爱，也是第一次向人表白，这话的分量很重，重到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陆如烟轻笑了下，又道：“那范公子愿意娶我，和我共度一生吗？”

　　共度一生？箫玉心中颤了颤，他自然想，可身体的秘密，像是一座高山，压得他无法回答，如果在一起，必然要坦诚相待，但身上的秘密，他如何说的出口。

　　挣扎了许久后，箫玉看向陆如烟道：“如果，如果我说，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也一点都不完美，反而有不可忽视的缺点……”。

　　“范公子”，陆如烟打断了他的话，“如果真是心意相通，互相喜欢的人，又怎会在乎对方的缺点，再说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人。”

　　箫玉闭了闭眼睛，刚才的几句话，已经让他鬓角都沁出了汗，他心中有些遗憾，没有趁着勇气在时把话说出来，同时又有些庆幸，庆幸陆如烟打断了他的话，避免让他面对秘密暴露后的处境，他平定了下心绪道：“我们先解决你父亲和二哥的事吧，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陆如烟也没有反对，只应了声：“好”。

　　箫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陆如烟将箫玉送出门口，一直看着箫玉背影走远后，才收回了目光，刚才还带着些情意的眼中，顿时变成了一片空茫。

　　她转身准备回屋，却突然听到一声：“陆姑娘”。

　　陆如烟猛地回过身来，只见不远处正站着应凌峰，一看到应凌峰，她眼中涌出难以言说的情绪，似有千言万语，可等了片刻，却只道：“应门主，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应凌峰面无表情的走近两步，冷漠道：“如果你肯即刻离开，并且永远不出现于公子面前，我可以当你刚才的演戏，没有发生过。”

　　陆如烟不可思议的看着应凌峰：“你来这儿，就是要和我说这个？你是没有心的人吗！”

　　“还有成亲之事，不用痴心妄想了。”

　　“应凌峰！你果然冷漠无情”，陆如烟激动道，死死盯着应凌峰，可应凌风视她如无物般，半点不放在眼里。

　　许久之后，陆如烟又冷静下来：“呵呵，也是，你我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我又何必对你抱有期待，先前的几次相见，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只是没想到”，陆如烟说到这里，眼中带了丝怨愤，“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竟然是让我离开，你应该知道陆家遭逢大难，我已无处可去，你不肯帮忙便罢了，还想让我离开唯一肯帮忙的人？”

　　“陆钟啸是咎由自取，你对公子也是虚情假意”，应凌峰说的毫无感情，“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否则……”。

　　“否则什么？”陆如烟恨声道，“你还想杀了我吗？我告诉你，不管我是不是虚情假意，他对我可是真心实意，只要是我跟他说的，他都会答应！”

　　应凌峰看着陆如烟的眼中又多了一丝冰冷，陆如烟也发狠的回看过去，半点没有畏惧，不过应凌峰看了她片刻，便转身准备离开。

　　“你等等”，陆如烟又叫住应凌峰道，“既然你来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下你”。

　　应凌峰停下脚步。

　　“当初你好像并不十分愿意同父亲合作，为什么后来又答应他去刺杀政敌？最后派去的杀手还失手杀错了人？”陆如烟盯着应凌峰背影，不放过任何动作，“若是没有这一步，也许父亲不会铤而走险，落得如今无法翻身的境地。”

　　应凌峰没有动作，也没有回话。

　　“都说剑门杀手厉害，可以杀人于无形，更不会留下把柄，但你派去的杀手却露出诸多破绽，让他们轻易查到了父亲身上”，陆如烟继续道，顿了顿后，试探的问，“记得父亲曾怀疑过你们是否背叛了他，还因此为难过范公子，你是不是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他？”

　　应凌峰依旧没有回头，却是说了句：“你有几分聪明。”

　　陆如烟怔了下，应凌峰这话跟默认也没有差别了，她冷笑一声道：“父亲为官多年，大姐也位极贵妃，我就算耳濡目染也不能是个蠢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是我眼瞎看错你了。”

　　应凌峰不再回话，直接往外走了。

　　刚离开陆如烟的视线范围，应凌峰便看到易梦泽站在不远处，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于是他走过去，停在了易梦泽面前。

　　“这下她应该会非常憎恨你，也对师弟死心了。”易梦泽拍着扇子道。

　　“她心本就不在公子身上。”应凌峰冷淡道。

　　“那不如你去杀了她吧，这样一了百了，也省的我们麻烦”。

　　“我不做让公子痛恨之事，易阁主若想做可以自己去。”

　　易梦泽呵笑了声，没有回话。

　　应凌峰又道：“我的事已了，易阁主是不是也该现身，去告诉她明阁相助康王爷的事，若她知道公子就是明阁阁主，也许会更加愤怒，甚至心生恨意对公子不利，到时候你可以名正言顺除掉她。”

　　“应门主说笑了，你的事无关痛痒，也没有证据，说便说了，我要是说出来，肯定会惹师弟生气的”，易梦泽笑眯眯道，“再说她要是忍下这口气，一边与师弟虚与委蛇，一边挑唆我与师弟关系，我可是得不偿失。”

　　应凌峰不回这话，顿了顿后，易梦泽道：“既然咱们都不想当恶人，那就找个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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