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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话
第三十章
郑浩宇做梦也梦不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郑爷爷会打视频电话。第一句不是问候和关怀，反而是质问。
“听说你在谈恋爱？”老态龙钟的郑爷爷，端坐在太师椅上，透过视频映像能看出他过旺的精气神，底气十足。
他挑眉，慵懒的懒散在沙发上，态度说不上有多恭敬：“您从哪个多管闲事的嘴巴里听来的？”
“你交往的对象和订婚的对象，只能是家世显赫，否则重新给你的这次考核机会，我会收回。”
这等于直接判了他死刑。
继承者的身份跟他十几年，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硬生生要他把这部分割舍掉，他自问他还做不到。
“您放心，我不过是贪一时新鲜。”话出了口，同时心上却拧出一丝绞痛，抽着他的眉心不由一跳。
“不要让我失望。”说完，郑爷爷冷漠的关掉了视讯通话，不留下丝毫的温情。
郑浩宇后仰抚额，浑身似被一股低迷笼罩，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亲情对他而言，打小就是陌生的，从认识江楠那刻开始，她那种激进的方式像是一个锥子，狠狠的扎在他冰封的外壳上，一天一点，外壳从一个小白点，渐渐的出现今日的裂痕。
脑海里又不断的回放起他和江楠相处以来的一幕幕画面，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泪，她那句“我和你的距离看着很近，实际却很远。”今天被爷爷的态度算是彻底敲醒了，他仿佛突然明白了当时无法体会到的感触。
他和她有可能吗？
他翻身坐起，拿起电话，看着她的号码，他犹豫了，纠结着眉心，足足发呆了半晌，按了短信的按键。
“我不能分心应付考核，这段时间我们先暂时不要见面，记得想我。”
按下发送键后，他猛然又好似想通了什么，愁眉不展的容颜，展露了出他惯有的自信笑容，参与他十几年的生活，也够了，只要他坐稳郑氏集团的第一把交椅，谁还敢七嘴八舌再来干扰他？
这边江楠刚收到短信，还来不及回应，便收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莞尔瞬时凝在了脸上。
明德高校空旷的操场上，沙尘飞扬，如同龙卷风般刮了一股子劲风，嗡嗡的震耳欲聋，惊得周围学生连连退避三舍，捂耳闭眼。
直升机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直接停在操场上的。
因为明德设有专门的停放飞机的场地。
江楠柔顺的长发，被旋风吹的张牙舞爪，只见朦胧间两道黑影移近，伴着鼓噪的螺旋桨的声音，听见男人的声音说道：“江楠小姐，您的外祖父请您回去一趟。”
江楠拨开挡着视线的头发，震惊的指着自己？
两个男人立在风中，头发却不见一丝凌乱，漆黑的西服倒影在江楠吃惊的瞳孔上。
“是的，请跟我们来。”其中一个男人说着，便比划出一个请的手势。
江楠警惕的抓紧背包，向后挪了两步，准备随时落跑。
两人似乎发现了江楠的意图，稍微缓和了下面部死板的表情，一左一右就架起了江楠的胳膊，往直升机上移去。
移动时还听他们在江楠耳边歉然的说道：“抱歉了，江楠小姐。”
江楠再想起来挣扎已经晚了，人被两个黑衣男人固定护在中间，牢牢的防守住了所有的逃跑路线。
江楠本想大喊救命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弱弱的扯了扯比较起来还算和蔼的男人的衣袖。
“那个，你们要是绑架集团的话，可能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富家子女。”
“江楠小姐，等您见了老板，自然就明白了，我们不是绑匪。”黑衣男神情平静，说的一本正经。
江楠心有戚戚，心说信你才有鬼呢。手里攥着手机，来回偷瞄两个黑衣男，手指在背后不动声色去摸索按键，指头在按键上却停了下来。她应该先报警还是先找郑浩宇求救？报警的话，她开不了口，警方会不会以为是小孩子恶作剧？然而手指的动作远比脑袋传达的指令要快，她一键已经打给了郑浩宇。
直升机内的噪音太大，郑浩宇接了电话本以为会听到靡靡之音，却是嗡嗡声，愣怔了几秒，冲着电话大喊：“江楠，你在哪儿？说话。”
等了几秒，回应的仍旧是嗡嗡隆隆的声响，郑浩宇紧锁眉头，眼中的焦急愈演愈烈。他电话挂断，再拨回去，等来的就只是忙音了。
突然莫名的慌乱搅和的郑浩宇心绪不宁，他急忙冲出了书房，喊了光头开了车就开往学校。
光头瞄了瞄郑浩宇那身轻便的居家服，可看他一脸焦虑不安的神色，让光头把到了嘴边的话硬咽了回去，专心开车。
第一次坐直升机的兴奋远远无法超越此时江楠内心的惶恐，尽管面上是过分淡定自如的表情，可心里越接近他们所谓的目的地，越忐忑，根本顾不上握着手机的掌心里湿漉漉的汗，会不会把手机弄湿。
大约也没让她持续不安多久，直升机飞落直下，落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上。
江楠的脚是脚踏实地了，心不免又提升了一个高度，正好卡在嗓子眼里，感觉不爽极了，但是左右护航的黑衣男的态度，变得异常恭敬。
江楠诧异的空挡，不由的四处观望，这里很像米国式的农场庄园，到处是绿茫茫的颜色，一眼望去，能清晰的看到不远处被圈养的牛羊们。
径直的方向，是一栋二层白色洋房。四周布满了鲜花，修剪的规则有致，颇令人赏心悦目。
不知为何，越接近那栋洋房，她捂着的心跳的就异常纷乱，倒不似先前那般慌乱，而是竟带了几分激动，难道她真的有一个财阀的外祖父？
自小，妈妈就从来没有提过外祖父，哪怕是江楠童言无忌的问起，妈妈也都是留着泪眼沉默不语，次数多了，她便也长了记性，不再追问。
等长大了，自作聪明的以为外祖父和外祖母可能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了天堂，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事实不是这样？
那妈妈为什么只字不提呢？
外祖父又为什么在妈妈去世之后，不来找她和弟弟？难道也是嫌弃他们？那为什么等他们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他又突然出现了？
就这几步路的距离，江楠的思绪千回百转，理不清头绪，如果、如果他真的是她的亲人……她的外祖父，那她真的要好好和他聊聊，这些年他到底去哪了？为什么才出现。
不管是真是假，江楠都做好了心里准备，打算先声夺人，抢占优势，可踏进充满医院味的房间后，她却打乱了自己全盘计划，怔然的立在门口，蠕动着嘴唇，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净如雪的床上，躺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面色苍白泛黄，深陷的皱纹纵横交错的印在他的脸上，本是湿润的双眼在见到江楠后，绝提了，顺着纹路一滴滴的滑下脸庞。
“莹莹，莹莹。”
一句句莹莹无力的喊着，触动了江楠心底埋藏的盒子，酸楚上涌，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静悄悄的幡然掉落。
这是自己的亲人无疑了，在他喊出母亲的小名时候，江楠便已确定了他的身份。只是……为什么？
她立在原地，任他虚弱着一遍遍唤着母亲的名字，尽管心里一角已经砰然倒塌，仍倔强不肯靠前，握紧拳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老人。
一旁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还是一位看起来比较有慈爱的女医生，走到江楠身边，和蔼的拉过她的手，闻言劝说道：“任老先生今年尽七十了，身子一直还算硬朗，但这段时间寝食难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这样下去恐怕时日不多了。你凑前见见吧。”
江楠抬眼看了看女医生，想抽回手，却被她一步步带到了床前，被老人艰难伸过来的手掌轻轻的覆着，温暖的温度霎时自手背上传了过来。
江楠心中一凛，想张口说些什么，声音却卡在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莹莹，爸爸错了，你原谅爸爸，好吗？”
老人恳切的目光看得江楠硬是狠不下心说出一个不字，只得抿着嘴角，想从老人真挚悔恨的眼神中看出什么。
老人半垂了垂眼帘，虚喘一口，气虚道：“爸爸的乖女儿，美丽大方，人人称赞，竟被一个下三流的臭小子夺走了，爸爸心疼，更恨铁不成钢。我的女儿应该得到更好的男人，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那时你死心塌地的非要跟着他走，我一气之下才和你断绝了父女关系，事后，我就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和你赌气，更不该气了那么久，任你带着孩子在外面吃苦。可也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把你保护的太好，让你不谙世事，不懂分辨，你也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我每天每夜都在后悔，所以我恨下心，让你的两个孩子在外头自力更生，我本想等到他们可以独当一面，再将他们接回来。可是，恐怕我等不了了。莹莹，你别怪爸爸，好吗？”老人像是用尽了最后一口力气，眼皮突然就合上了。
惊得江楠一下扑在老人的身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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