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妄想症

　　奚含章驱车过来，正好看到许诺背着双肩包步履匆忙地从员工楼里跑出来。他本就是因为许诺夜不能寐，便跑来这里看看，没想到居然就看到这一幕。

　　奚含章想也没想，方向盘一转，把车开到宿舍大门前停下，下了车，大步往许诺那边走去。

　　“许诺，大半夜怎么跑出来了？”

　　许诺正在用手机软件打车，已经报了好几遍地址，却一直没有司机抢单，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冷不防耳边出现这么一道声音，在寂寂夜色中显得有些突兀。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手机还放在嘴边，模样有点呆。

　　奚含章又问了一遍，许诺揉了揉脸，回过神，“我……我家里有点事情……”

　　她攥着手机，路灯下，她的脸色有些疲倦。

　　奚含章也没问什么事，拉着她的胳膊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许诺连忙挣扎，奚含章回头瞪了她一眼，“大半夜坐出租车，碰到歹徒怎么办？”

　　他语气有些严厉，许诺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垂下眼去不敢再看他，却也不再挣扎。

　　奚含章余光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扬，上了车后直接往高架开去。

　　许诺看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调着导航，连忙报上家里的地址。

　　奚含章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许诺一愣，他知道？知道她家的地址？不对吧……应该只是回应她一下吧……

　　夜深人静，高架上很少有车子开过，一路畅通无阻。

　　许诺大半夜担惊受怕，到这时也有些累了，肩膀一松，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她侧眸偷觑了专心开车的奚含章一眼，虽然因为白天的事，心中还有些别扭，但还是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啊……”

　　奚含章侧了侧头，她的双肩包此时正放在膝盖上，两手不时地抠着上面的带子。他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许诺有些烦恼，她与奚含章的关系实在诡异，现在自己又欠了他这么大人情……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懊恼，脚尖烦躁地点着。

　　奚含章把这些看在眼里，大概知道她的想法，但却只当不知。车厢内过于安静，奚含章开了音乐。轻快的乐曲跳进许诺耳中，居然是麦兜响当当的主题曲。

　　幼稚的歌词跟奚含章的气质怎么都不相配，许诺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奚含章顺口解释，语气中带着笑意：“你不是喜欢麦兜么？”

　　许诺一愣，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目光落在挡风玻璃上，那里模模糊糊映着她躲闪的眼神。

　　所幸包里的手机解救了她的尴尬。

　　是许展的来电，许诺连忙接起，“哥，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许展口气焦急，说道：“妈还在挂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许诺揉了揉额头，许展永远是这幅样子，虽然比她大了六岁，但遇事却总是让她出头。许诺静了静，问他：“妈现在没什么大碍吧？”

　　“医生说高烧引发什么什么毛病……唉我也说不清楚，你到了自己问医生吧，快点啊！”

　　许诺又应了几句才挂了，早知道妈妈没有大碍，之所以着急是害怕许展办不好那些手续，但现在看来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奚含章瞥了她一眼，见她握着手机出神也没有打扰。他可以猜到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前些日子收到的资料中就提到，许诺还有个哥哥，可惜不顶事。

　　进入许诺家乡迎宾大道，奚含章开口说了一句：“这几年Y市发展得不错。”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家乡，许诺也很高兴，笑着附和了几句。

　　两人直接往医院而去，快到医院时，许诺给林一楠发短信告诉他事情原委，只不过省去奚含章送她过来这段。随后又给岳珊珊发短信说明了情况，又拜托她跟经理道歉。

　　待奚含章停好车，许诺背上包，跟他说道：“今天谢谢您，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她顿了顿，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虽然我好像也帮不了您什么……但是只要您开口，我一定会帮的！”

　　说完下了车，又跟他鞠了一躬，然后才往医院大楼跑去，动作快得奚含章都没反应过来。待到醒过神，她已经跑上了高高的台阶，奚含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内，不由失笑。

　　**

　　奚含章并没有离开，他在医院附近转了一下，虽然是半夜，但附近还有一些小餐馆在营业。

　　奚含章四处看了看，最后选了一家比较干净的打包了粥，包子等夜宵。拎着夜宵出来，走到餐馆门口，想了想又折回去问老板：“附近有甜品店么？”

　　老板指了个方向，奚含章驱车前往。甜品店的店面并不大，推门进去，打盹的店员一醒神。

　　奚含章道：“有奶茶么？”

　　店员打了个哈欠，从手边抽出一张单子递给他。

　　奚含章随意扫了两眼，看着上面花里胡哨的名字皱了皱眉，最后看向店员道：“年轻的女孩子最爱点什么？”

　　店员表情古怪地扫了他两眼，奚含章怕她没明白，一脸正经地补充道：“大概十八|九岁的女孩子。”

　　**

　　许诺跑到输液室找到妈妈赵苗，赵苗一见她过来，立即抱怨道：“阿展怎么把你叫过来了？这深更半夜的你是怎么过来的？实习怎么办？”

　　许诺坐到旁边的空椅子上，另一边坐着个中年女人，闻言插嘴道：“这是你女儿啊？真是又漂亮又孝顺。”

　　赵苗听见别人夸自己女儿，脸上立即扬起笑容，“哪里哪里……”

　　许诺道：“妈，哥去哪里了？”

　　赵苗听他提起许展，脸色就有些郁郁，“不知道……”说完她又看向许诺，眼神有些心疼，“你哥也真是，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办。”

　　许诺轻轻握住她插着针头的右手，靠着她的肩膀道：“妈，话不能这么说啊。”

　　过了一会儿，许展回来，看见许诺已经在了，表情一松，“妹，你终于回来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妈这边又离不开人，还有医生那里，你最好再去一趟，刚才说的不清不楚……”

　　许诺站起来，拉着他坐下，“你先在这里陪着妈，等我回来，你就回家休息。”说着，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把背包往许展身边一放，“帮我看着啊。”

　　问了护士，许诺跑出输液室，往医生那边过去。奚含章拿着东西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蹦蹦跳跳跑出来，在走廊找了一圈，往值班室跑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奚含章才眷眷不舍地把目光收回。他在输液室门外看了看，最后决定在走廊长椅上坐下等着许诺。

　　过了好一会儿，许诺小跑着回来，脸上红扑扑的，额头有汗水流下。

　　奚含章看她跑近，连忙站起来，许诺也看到了他，一愣，停下脚步，却因为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他。

　　奚含章抬了抬手中的东西，笑道：“怕你们肚子饿，去买了些夜宵。”

　　许诺抬手擦鼻尖的汗，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这时输液室走出一个人，“妹，你到了怎么不进来？”

　　是许展。

　　许诺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就去，你先回家吧。”

　　许展却没听进去，目光被一旁的奚含章所吸引。他看看妹妹，又看看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心中窜出一些想法，试探道：“妹，这是谁啊？”

　　许诺不答，只道：“哥，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

　　许展哦了一声，临走前目光在奚含章身上逗留了一会儿。

　　奚含章等到许展走了之后才再次开口，“你刚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样子。”他说着话，笑容更加明朗。

　　许诺没有接茬，只道，“今天已经太麻烦您了，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个逐客令太过拙劣，奚含章不以为然，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输液室门前，回头看向一脸愕然的她，说道：“既然来了，我就跟你进去看看，万一有需要帮忙的，你一个女孩子也忙不过来。”

　　他说话声音很轻，但还是引起了里面一些未睡的人注意。刚才与许诺母女搭讪的那个女人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对赵苗道：“这人是谁啊？”

　　她笑得意味深长，“不会是你女婿吧……？”

　　赵苗已经呆住，突然跟女儿一起进来的这个男人让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呆呆地看向许诺道：“小诺，这是……？”

　　许诺一脸尴尬，不知如何解释。倒是奚含章自己开口道：“我是许诺实习单位的同事，刚好来Y市办事，顺便带她过来。”

　　赵苗心里转了几个弯，她看人看了一辈子，除了在结婚的时候看错了人，早早成为寡妇，其他时候鲜少看走眼。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奚含章一番，慢慢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奚含章坦然地接受赵苗的审视，又与她聊了几句许诺的工作情况，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告辞离开。

　　赵苗推了推许诺，“小诺，还不快送送奚先生。”

　　许诺看了妈妈一眼，不怎么情愿地站起来。

　　两人一直走到楼下医院大门，临走前奚含章忽然道：“你好像特别听你妈妈的话。”

　　许诺没搭腔。

　　奚含章笑道，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发顶，却被许诺敏捷地躲开。他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笑如春风，“生气了？气我不该出现在你妈妈面前？”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许诺腹诽，奚含章又道：“对了，刚才的袋子里有奶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随便买了一种……待会儿回去记得喝。里面还有点面包，不要饿肚子。”

　　说完，他便沉默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许诺看了他一眼，垂下头说道：“说完了吗？”

　　奚含章叹了口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算了，指望从你嘴里说出“晚安”实在太难了。”

　　许诺看着脚尖没有吭声。

　　奚含章道：“我走了，晚安。”

　　许诺依旧没抬头，只觉得耳边没了声音才抬起头来。却冷不防，耳垂被人轻抚了一下，随即传来奚含章的声音，“这才是真的晚安。”

　　许诺捏着被他摸过的耳垂，指尖已经能感受到到滚烫的温度。她眼睁睁地看着奚含章步履轻快地离去，跺了跺脚，只当是被狗爪子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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